《予子之花》木叶飒沓

3、第 3 章

　　接下来一路无事，也许是远离了妖月森林的缘故，哪怕路上碰见了野兽，也并不凶猛。
　　离星楼城还有一段距离，远远地就能看见，在城边一处青山上，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八角塔。塔身每角飞檐上都坠着风铃，有风将远山上的铃声送来，轻不可闻。
　　这一路上，子焕对玉雪照顾得更周到了。带的干粮不好吃，子焕在扎营时还会去狩猎。有时是野猪，有时是兔子，还有鲜美的蘑菇汤和消食的水果。玉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子焕做的饭菜每次都要被她扫掉大半，他自己却吃不了多少。
　　每天吃掉这么多东西，玉雪的身体也一点都不见胖。多余的能量和杂质都被她用修为炼化掉了，根本不用担心影响身材。
　　和商队分别之后，二人照旧先找一家酒楼下榻，子焕提议今晚去星海湖转转，玉雪答应。暮色降临之时，玉雪和子焕结伴出游。子焕虽然还是顶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衣服却换了一套。星海湖位于星楼阁脚下，闲杂人等是没法进去观赏的。若是还作仆从打扮，怕是要被拦在外面了。
　　离星海湖还有一段距离，就看到两个星楼阁弟子守在路旁。看到二人走来，伸手拦下他们，说：“星海湖非炼体高阶以上修士不能入，且每人需缴纳五块灵石。”
　　区区五块灵石，玉雪自然不会吝啬。交了门票钱后，二人继续往里走。
　　今日的星海湖似乎人不算多，他们一路上也没看见旁人身影。转过几处弯路，眼前豁然开朗。一湖如星河般的湖水映入两人眼帘，这湖水十分奇特，似乎能吸纳星辰之力。湖水流动间，仿若星河流转，宇宙运行。
　　沉迷于眼前的景色，玉雪确实有一种道心被擦拭的感觉。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子焕，愕然发现，子焕不知何时，双眼空洞无神，神色狰狞，额角有青筋跳动，身上的气息正急速波动着。
　　“心魔入体，走火入魔？”玉雪倒吸一口凉气，才五分钟没注意他，他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硬扯着把子焕摆成打坐的姿势，玉雪一指点向他的眉心，为今之计，只有她出手，把子焕从心魔幻境里拉出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烟雾和焦炭的气息，硕大的火球从天空砸落，点燃了农田和房屋。两名紫衣修士在天空中大打出手，完全不顾及地面上的凡人村落。地面上，到处是人们受伤的哀嚎和失去亲人的痛哭。
　　子焕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居然会引发他的心魔。他不怕死，不怕心魔入体变成疯子，他却开始害怕，一旦自己的本来面目暴露在玉雪面前，她会怎么做，她会厌弃自己吗？
　　他心绪一片慌乱，刚来到星海湖这里的时候，有一股轻微的力量想抹去他道心上的杂念，但是他心中满是仇恨，若不是这股仇恨支撑，恐怕他早就死了千遍万遍了。这两股力量一下子碰撞拉扯起来，没想到竟被心魔趁虚而入。
　　幻境中，子焕愣愣的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他的母亲，为了保护他不被落下的横梁砸到，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却身受重伤，鲜血喷了子焕一身。
　　“啊！——为什么！邱家！——我要你们所有人，血债血偿！”子焕状若疯狂，仰天长啸。
　　这时，突然有一股冰冷温和的强大力量，一下子将幻境中所有景物击碎。这股力量所过之处，一切情景化为虚无，在这股力量之下，子焕顿时清醒过来，睁开双眼，他只来得及看一眼神色焦急的玉雪，便因心神损耗过剧，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子焕躺在酒楼客房中，身旁空无一人，玉雪似乎是出去了。
　　子焕坐起身来，他无力地攥紧了拳头。邱家那种庞然大物，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报复他们？现在就连当年的始作俑者，自己都打不过，究竟要等到何时，自己才能大仇得报？
　　“你想报复邱家么？”
　　突兀地，房间内有人声传来，子焕还以为自己太想报仇，出现幻听了，顿时呆住。
　　“小子，你想报复邱家吗，你想杀掉邱展与邱棋二人么？”房间内，一黑袍蒙面人突兀出现，他浑身笼罩站在黑雾之中，面貌高矮都看不真切。
　　“帮我们做一件事，我们影阁，可以出手帮你杀掉那二人。”黑袍人语气淡淡，但在子焕听来，却无异于平地惊雷。
　　“什么事，我做！”子焕丝毫犹豫没有，直接答应。现在的他，他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真是爽快人。”那黑袍人轻笑，“这包药是专门对付化形妖族的，你将它下到与你同行的那女子饭食里。等事成之后，我们影阁会出手帮你解决掉那二人。”
　　“化形......妖族？玉雪她是......不可能！她身上没有丝毫妖气！”子焕听到对方的要求，不可置信地望向那黑袍人。
　　“你我看不出来，可星楼阁看得出来。”黑袍人声音一冷，“星辰宝鉴下，一切妖物都无所遁形。虽然不知她身上为何没有妖气，但星辰宝鉴是不会出错的。”
　　子焕仿佛突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这次真不是装的，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反复回荡着化形妖族这几个字。他脸色挣扎波动半晌，数度攥紧拳头又放开，最终却化为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黑袍人见此，满意地点点头，他放下手中的药包，推开窗子，身影一晃就消失在远处。风中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玉雪回来的时候，发现子焕已经醒了，只是神色有些苍白。
　　见到她回来，子焕强撑着对玉雪笑笑，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怎么会心魔入体？还有那幻境，是怎么回事？”玉雪到桌子旁坐下，郑重发问道。这个熊孩子，又是重伤又是心魔，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此事说来话长。”子焕重重一叹，“我叫小二送些饭食过来，咱们边吃边说吧。”
　　玉雪颔首同意，不一会儿，小二托着几个盘子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菜。
　　子焕为玉雪斟了一杯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他端着杯子，眼神放空，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里。他慢慢说道：“我出身于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中......”
　　子焕出身于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那里虽然不甚富裕，却民风淳朴。村民们自给自足，安居乐业。但是某一天，一切都被打破了。
　　“一天晚上，村子后面的那座大山突然放出宝光，有七彩霞云笼罩。我们村子属于五家联盟之中，邱家控制的地盘。他们很快派人前来查看，但不知为何，那来的两人却起了内讧。他们大打出手，波及到了我们村子。”
　　玉雪抿了口酒，继续听下去。
　　“村子里的人都死了。我被父亲藏到地窖里，侥幸活了下来。这些年来，我几经生死，才有了今天的修为。为了报复邱家，我暗杀了一名邱家的天才。他们查出是我干的，派人前来追杀我。不过他们错估了我的修为，来追杀的人被我解决了大半。只是他们修为高强，人多势众，我不敌之下，还是被打成重伤。随后逃入妖月森林，被姑娘所救。”子焕见到玉雪喝下了酒，嘴上讲述不停，神情越发空洞起来。
　　“岂有此理！修士争斗为何要伤及百姓！此等败类，人人得以诛之！”玉雪听完，气得直接拍了桌子。她便是诛杀了这两名修士，也不会有恶业缠身，反而会被算作是惩恶扬善，积累功德。
　　须知，上天最为钟爱者，还是凡人。飞禽走兽灵智不足，修士逆天而行，都不是天道所爱。
　　玉雪突然觉得头有些晕，以为是刚才喝了酒的原因，便没太在意。
　　“哪有人敢动他们。”子焕摇摇头，苦笑：“邱家势大.......杀几个凡人而已，算得了什么。”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帮你解决掉那二人，你以后，也莫要再对其他无辜之人下手了。你若是滥杀无辜，与那邱家修士又有何区别？”玉雪眉头皱起，直接打断到。
　　子焕手中酒杯落地，摔成了碎片，浑浊的酒液浸染了他的袍角，他口中喃喃：“可是......那两人修为已几近炼神......”
　　一股庞大的气势从玉雪身上放出，只一瞬便收了回来。尽管如此，子焕仍是被这股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炼神八阶！正是玉雪的真正修为。
　　玉雪对子焕笑笑，眨眨眼睛说：“对我来说，那二人就是两只小蚂蚁，随便捏捏就死了，他们罪有应得，我对他们出手，不会犯下杀孽，你可尽管......”
　　突然，玉雪身子不稳，一下子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她周身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的本体......她的本体正在被一股灰色的力量侵蚀。
　　玉雪不敢置信地看向子焕，谁知他此刻，同样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比起她来说，子焕的眼神里，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小子，你做的不错。”
　　十几名黑袍人突然出现，将不大的室内塞得满满当当。为首的那个对子焕点点头，又转头对玉雪讥讽道：“化形大妖也敢大摇大摆地来星楼城，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中了化妖散，实力十不存一，我看你怎么跑，乖乖把性命留下吧！”
　　说完，十几名黑袍人一齐出手，他们，竟然个个都是炼神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