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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俞南小记 ...


  •   (一)

      古朴的寨子是世代酿酒,这个寨子的女儿家从未出去过,她有几位哥哥在外头做生意,每至年关,总会带回来新鲜玩物,使她好奇重重。

      清泉水弯弯流过淌过石子,她伸手拨弄着清水,水面映照的是她的容颜,她自认为自己容貌姣好,这寨子里的女儿家每日都在忙于酿酒,无心打扮,而她,因哥哥们的关系,逃过了一劫,她打小就不喜欢酒香味,味道时而浓郁时而清香,若是一直都是淡淡的酒糟香,或许会爱上。

      这个虽寨子看起来热闹,其实不然,每家每户忙于酿酒,想要自己的酒酿的醇香,可以买个高价,生怕自己的方子泄露,所以只是客套的谈话后,再无过多干涉。她的阿爹阿娘也是日日酿酒,夜夜做红白曲。

      嫂嫂们都是寨外迎娶回家的,从未做过这些事,只有年关了才会随着哥哥回来,偶尔帮忙,哥哥在外贡酒,爹娘在家酿酒。

      请了一些苦工,倒也不成负担。

      她央求过,她想出寨,哪怕是只看一眼就好,嫂嫂们都答应,只是走的时候不声不响。

      是阿娘不让走。

      她带着几身衣裳,拿了平日里积攒下来的碎银,偷偷的溜出了寨子,还写了一封书信:莫寻她。

      大抵是多新鲜事物的好奇,使她步伐轻快,身心愉悦,到了夜里也来到了镇上,是住店还是打尖儿?

      当然是住店,不过这样银子可就不够了。

      她睡在了草垛里,是夏,不会生病。

      天微朦,她就走了,一个姑娘家的,走夜路总是不安全,所以要尽早找个地方,能安生的地方。

      她是第一位出寨的吧?她沾沾自喜。

      迎面而来的是快马加鞭,溅了她一身泥。

      她叫住了那位男子,“把本姑娘的衣服弄脏了,还想跑。”

      马儿停在路边吃草,男子丢出了一锭金,讥讽道:“一副穷酸样。”

      “你…”那金正中怀抱,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不过现银不多了,还是拿把,“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走吧。”

      今晚是可以睡个好觉了,这几日风尘仆仆,腿也走酸了,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住店。”店小二替她收拾了客房,但并未给她好脸色,她衣着朴素,蓬头垢面,一看就是穷人家。这家店是家黑点,但是对于她这种客人,是不会下手的,因为她没得偷。

      她要了两个菜,一盏茶,三个馒头,一个煎饼,才十几文,掌柜也是挺有良心。

      “小二,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这声音有些耳熟。

      吃饱喝足后,她洗了个澡,这么久了,她还没有好好散个心,今晚是可以早些休息,明天出去逛逛。

      她的包里有些碳,是用来涂黑脸的。

      睡梦中,她感觉有人压着她。她睁开眼,是白日里那个男子,“嘘,别动。”他附在她耳边。

      她张口咬住了那个男孩的手臂。

      “这是一家黑点。”男子继续说着。

      她点点头,黑夜中,她眸中闪过一丝光。

      “他们不偷我。”她声如细蚊。

      “为什么你要跑到我房里。”她转眸。

      “我被盯上了。”

      “哦。那与我何干?”

      男子躺在了她身侧,“十两,我今晚睡你旁边。”

      “成交。”

      (二)

      与男子共眠,她还是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次日清晨醒过来时,男子自己不知去向,枕边多了几锭银子。

      她伸手摸摸白花花的银子,心情愉悦,好像有点顺风顺水。

      她起来用碳摸黑自己的左脸颊,要做出一块胎记。然后穿上衣裳下楼,店小二的脸铁青,她不敢招惹,决定退房。

      “老板,我只有这么多,能不能,找我一点碎银。”她拿着一锭银子。

      “行吧。”

      她拿着碎银在不远处的馒头店买了些馒头,又买了点煎饼,然后逛逛,她想再去看看繁华。

      走了一天,今天只能在树林里休息了,她用火折子将树杆点燃,拿出买的干粮,填饱充饥。她将银子埋在土里,撒上树叶,自己躺在树叶上。

      睡醒的时候,天还是黑的,但是能闻到远处鸡鸣,想来也是五更天。

      她拿了火把,将银子挖出来,找了附近的清泉,用清泉水洗净擦干银子上的土壤,在将脸洗干净,装了点水。休息了一下,吃点干粮。欲想离开,听得一声“扑通”。她僵得不知如何是好。

      “喂。馒头给我个。”是那个男子。

      “你跟踪我。”她转过身。

      “谁跟踪你,是我的马被扣押,昨日给你的银子是我最后的积蓄。”

      她丢过一块煎饼,“吃这个吧。这个比较好吃。”

      “你要去哪里?”她问。

      “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我是逃出来的,我无家可归。”

      男子默许,她跟在他身后,两人缓缓而行。

      过了两日干粮也吃的差不多了,男子打了一只野鸡,他丢给她,“你去把毛拔了。”

      “……”,她进到林子里,随便找了一处,将鸡毛处理干净,“叫花鸡会吗?”男子问她。

      她摇了摇头。

      “笨。”嫌她碍手,接过鸡,“去找荷叶。”

      她无奈,这人怎么把她当使唤丫鬟,这里有条小溪,寨子在山里,所以她对这些路异常敏感,很快就带回了几片荷叶,和一些小鱼。男子不说话,接过荷叶,包好鸡,就要敷上泥土丢进火堆了,“别…”她拦下,剥开荷叶,撒了点盐,这是她从厨房里偷带出来的,因为寨子里的食物都很咸,这几日吃的都太淡,所以走的那天偷偷溜进厨房,倒了点盐巴。

      “丢吧。”

      烤着几条小鱼,肉香四溢,她咬了一口,好腥。就放下不食。

      “给我。”男子拿过鱼,吃了起来。

      她坐在树底下,等着鸡熟,许是太过于疲劳,就眯了一会儿。男子拍醒她,“腿给你。”只见,整只鸡只剩下腿完好无损,其余只剩下骨头,她有些不满,从包里找出最后的几块饼,吃了起来。

      “睡了。”男子说这利落的将骨头埋好,栖枝而眠。她依旧埋银枕叶。

      今日变天下起了大雨,如果还不出山,得挨饿,他们现在正躲在山洞里,用干柴烤火将衣服烘干。

      脸上的黑碳被冲洗的一干二净,露出了白净的脸和水灵灵的眼。

      她用衣服擦了擦脸,“雨几时能停。”

      “不知。”男孩脱下衣服烤火。

      “你…怎么说脱就脱。”

      “你武功应该很高吧。”

      “你家住哪儿?”

      黄昏时雨停了,她无望的看着天,有点饿啊。

      “不知道这山里有没有果子可以吃。”

      她不敢出去,若是等下下雨,岂不淋了一身湿,搞不好可能会染风寒。

      男子不语,看了会儿天,就出去了,兴许是打野禽去了。

      “下过雨怎么可能会有山珍。”她念叨着,将衣服换了下来,穿上了另一件。

      多亏了大雨冲刷,她本沾染泥土的衣服现被洗的干净。她用树枝架起来,慢慢晾干。

      (三)

      男子夜里不曾回来,她等了一会儿困极了,就睡了。是被雨声吵醒的,醒来时天未亮,她有些肚子饿,睡觉就不饿了,于是又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雨过天晴。

      她整理好布囊,拿着一根木棍,但是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如果那个男子还在或许可以跟着他。

      山中鸟鸣,蝉鸣,她的肚子跟着叫,好饿。

      昨日自己吃了最后的一块饼,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运,吃点野果子。

      她有些幽怨,那男子真是令人齿冷,吃了她好几天的粮,说走就走,没点良心,都怪自己多事。

      “在这。”她闻声,是那男子。

      “呃…?”

      “昨天摘的,可以吃。”

      “你去哪儿了?”

      “摘果子。”

      “那你为何不回来?”

      “下雨了,当然是要等雨停了。笨。”

      接过果子,吃了好几颗,总算这些精神了。

      “吃好了就走。”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等下你到了镇子上,就雇车,最好能买下来。”男子吩咐道。

      “哦。”

      果然在天黑之前赶到镇子上,她想洗个热水澡。

      “睡客栈?”她试探。

      “嗯。”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去,“老板两间客房。”

      “不,一间。”

      她不解,转头看向他,“在下与夫人闹了别扭,掌柜别听她的。”

      然后皮笑肉不笑的揽过她的腰,上楼去了。

      “就这儿,您请。”小二开门收拾干净,他躺在床上。

      “你出去,我要沐浴。”

      “老夫老妻了,怕什么。”他无赖一般赖着不走。

      “那你不许偷看。”

      装进桶里,是热水,舒服,昨日黏腻的感觉都不见了。

      屏风后是红烛摇曳,她站起身,可映出玲珑身躯,他别过头,不看就好。

      “你洗好没?”

      “啊?快了。”她起身擦干身子,穿好衣裳。

      “下去吃饭。”

      她盘起青丝,“让小二送上来吧。”

      “不可以越矩。”

      “爷不稀罕。”稀罕还是挺稀罕的,只是他不是这种人。

      两人一早起来,就去了一趟集市,买了十来天的干粮,花了三锭银,雇了一辆马车,这匹马,是匹老马,老马识途。

      “俞南庄,李府。”买马的人到时候自会去取。

      “会驾车吗?”

      她摇头。

      坐在马车中,男子驾车,赶了四天的路,一路颠簸,于是停下来歇息。

      “今晚睡一觉可好?”她倒是还好,只是他但是几夜未睡。

      “你叫什么名?”

      “哪吒。”

      “我叫敖凌。”

      这一夜静的出奇,哪吒躺在身侧睡得沉稳,敖凌好奇的打量着哪吒,这几日从来没认真仔细的看过他。

      唇若涂丹,剑眉英挺。脸颊棱角分明,是个俊俏公子。

      也觉得困了,就着哪吒的手臂,睡着了。

      “醒了?”哪吒问。

      “啊?”她睡眼朦胧,有些摸不着状况。

      “你睡了一路。”

      “哦,不好意思。”她揉揉肩,有些酸痛。

      “无碍,起来去店里休息吧。”

      “可…银子。”不多了。

      “金子可还在?去当了。”

      “那怎么行,是我的。”

      “到我家我赔给你十锭。”

      (四)

      换了银子,这一路便不太拮据,行了一个月半的马车,终于到了俞南。

      “少爷。”马车停在李府门前,就听闻有人说话。

      “嗯,好生招待这位小姐。”

      敖凌下车,就感到府里的官家亲和。

      她随着官家去了偏院,“小姐您先住。一会儿会有人过来送饭。”

      “谢谢您。”

      这一个月多来,都在赶路,四处奔波。使她疲惫不堪,不过好在从寨子里出来了,好像出寨也没什么事嘛。

      老祖宗定的规矩,寨子的女儿不得外出,出寨后就会被逐出寨,但敖凌不知道,没人告诉她,出生至今爹娘就把她当做宝,娇养。

      觉得她应该不会做出逃出寨这种傻事。

      到了哪吒家,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两人经过一月之久的相处,也算患难与共。

      哪吒说话算话,拿了十锭金,和一枚玉佩与敖凌。

      “这是何意?”

      敖凌褪去了那粗布麻衣,穿上了丝织绸衫。看起来也像个富家小姐。

      “十锭金与你,做生意,玉佩有困难时可以来找我或去钱庄取钱,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玉佩我不能收。十金我应得。”哪吒离开,敖凌就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住下去了。

      她收拾好衣裳,穿过的衣服大富人家应该不会要了吧?她歪头想了一会儿,带走了。

      去哪儿呢?她沿着石墙缓缓走过,有些不舍,还有点留恋。

      夜里,家家户户点燃灯笼,俞南,是那个大地方了,繁华也见过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

      她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写了一份信,请了人送过了回去。

      半月后收到了回信,阿娘病了。

      是焦急的病了,是寻不到她,心力交瘁。

      她哭了一夜,怪自己的好奇心,她只得雇车,回到家,阿娘气若游丝。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出寨是坏了规矩。

      阿娘转好后,细声说着。

      有何妨?她问。

      “坏了规矩,一辈子都不可以回寨了。你已经坏了规矩了。你走吧。”

      “阿娘…”

      “傻孩子。”

      于是她连夜赶去了哥哥的酒庄。

      在俞南。

      阿爹送她到了镇上,给她打点好了马车。目送她离去。

      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阿娘了。

      “不对啊,阿娘是外家娘,为什么会见不到。”

      她惊喜。一路上都兴致勃勃。

      连吹来的风也不觉得冻了。

      今年的年是在俞南过的。

      “阿妹年纪不小了。可求姻缘?”嫂嫂在庙会前拉着她往姻缘树下去。

      “灵得很,阿妹,抛红线?”嫂子递过一根红线与她,她接过,绑上小石子,“如果能在遇到他就好了。”她心想。

      红线落在了一根分叉的树枝上。

      “阿妹要走桃花运了。”嫂嫂笑着,“阿嫂去那边烧点香,阿妹玩好了,在庙前等阿嫂。”她还没回过神,嫂嫂就已经离开了。

      俞南的年三十,热闹非凡,比起冷清的寨子,她很喜欢这里。

      而且这里的酥糯子很好吃。

      逛了一圈后,她又开始找卖糯子的阿伯。

      “阿伯,十颗糯子。”她甜甜的谢过老伯。

      边吃边逛才有趣。

      人群中,锦衣少年有点眼熟,“哪吒。”她叫了一句。

      少年顿了顿,领着左手边的少女,往灯火深处走去,她叹了口气。过了这么久,早就忘了吧。

      (五)

      “姑娘可认识哪吒?”来的少年,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你是?”她咽下酥糯,狐疑的看着他。

      “在下姓杨。”他彬彬有礼,眼里笑意盈盈。

      “怪人。”敖凌不理他,目光追着哪吒的身影,消失了。

      敖凌瞪了一眼他,“我要去找我阿嫂了,杨公子就此别过。”

      就往庙里走去。

      “有意思。”杨戬笑着,手抚上一旁的字画。

      一夜未眠,敖凌心中有些失落,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转瞬就如陌路人。

      年至初六,就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做生意了,酒庄也开张,阿娘说过了年十五她就回去。

      每每夜里,都会有戏班子在庙殿里唱着戏。敖凌喜欢看,连续看了十来天。

      上元节,嫂嫂带着她,一路上她欣喜若狂,一切都是新鲜。灯谜前挤满了人,她往人群中走去,看着灯火阑珊,她心中浮出一丝暖意。随即又让失落笼罩。

      冤家路窄,那翩翩公子领着哪吒和那少女,向她走来,她脸上笑意霎时间凝固,她笑不出来了,哪吒牵着少女,嘴里说着什么,二人轻笑。少年看到她,快步有过,“姑娘,好巧。”

      “何来巧字一说。”她冷脸相待,往后退了几步。

      哪吒看过她,觉得面熟,倒是不记得名字了。

      “二郎,这位是?”少女声若黄莺,清脆悦耳。

      “哪吒应该认识呀。”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折扇轻扇,“这大冷天,你扇什么风。”女子娇嗔。

      “我…不认识。”

      敖凌觉得胸口微微一疼。后来说了什么她再也没听清,“那这就奇怪了,她怎么知道你叫哪吒。”几人正说着。

      “珠儿,快跟上。”敖凌听到了嫂嫂们的呼唤声,微微欠身施礼,“几位慢聊。”

      神色恍惚,一路上,行过的鼓乐齐鸣,川流不息都于她无关。

      嫂嫂们玩的尽兴,敖凌干笑着陪着。

      酒庄的生意倒是越做越好,为了供货方便,哥哥让爹娘也搬出来。

      经过再三思虑,阿爹答应了。

      几人在俞南买了一座宅子,称不上大,但也不小,敖凌有了属于自己的院子。

      门匾上写着敖宅,这是敖凌在俞南的家。

      嫂嫂与友人聊天,敖凌在家有些无聊,她又不是娇贵的大小姐。

      集市人来人往,敖凌披着披风,踏出了宅子。

      先买是个酥糯子,在去买金酥饼。心里打着盘算,脚步轻巧。

      “听说了吗?李家公子过半载余,就去下聘罗家小姐。”是两个妇人在讨论。

      “李家公子自打从黎庄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得。”

      “是呀,奇了怪了,莫不是被下降头了吧?”

      “瞎说,当心李老爷听了去…”说完还看了看四周,做了一个嘘的表情。

      敖凌买了酥糯子,也没有心情食用了,杨戬倒是清闲,整日在街上溜达,好巧不巧又碰上。

      “珠儿姑娘。”他喊住要离开的敖凌。

      “杨公子?”她迟疑的回头。

      “正是在下,既是有缘,何不一聚?”

      说话间两人来到一家茶楼的雅间。

      (六)

      “你和哪吒认识多久了?”杨戬饮茶。

      “不认识。”

      “胡说,你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旧相识。”

      “那又如何。”

      “快告诉我吧,我帮你弄走罗妍?”

      敖凌垂眼,似乎在打着什么算盘。

      “为何要帮我?”她含着酥糯子。

      “我不喜罗妍,看着厌烦。”这他倒是说实话,自幼就不喜。

      “告诉你一点儿好了。”

      敖凌娓娓道来,只是隐了共枕而眠。

      “原来这小子押镖时遇到这等好事。”

      “押镖?可他那时只有一人。”

      “哦,他押的都是些贵重物,他要确保万无一失,所以会晚些天再回来。”

      “原来如此,那他功夫应该很好,怎会怕那店家的迷魂药?”

      “这我不得而知了,上巳我带他出来,在此处见你。”

      “等等…”敖凌喊住了要离去的杨戬。

      “可他现在不认识我了?真的有必要吗?”

      “无碍,他在找回记忆,上巳未时,此间,放心。”

      敖凌点头,应允。

      当晚敖凌问嫂嫂,李府是做何事?

      是个镖局,大少爷习文做官,二少爷家中理财,三少爷押镖。

      敖凌被嫂嫂们逗得咯咯笑,“大嫂,我听闻李三少爷要定亲?罗府又是做何?”

      “罗府,俞南庄盐商。我也听说了,是罗二小姐,罗妍。长得就是俏佳人。”

      “和珠儿比呢?”二嫂问。

      “珠儿是个野丫头。”几人又拿敖凌打趣,敖凌陪笑,吃过晚膳,敖凌就回了自己的院里。

      大嫂拉着二嫂说着家常,敖凌不愿听。

      “珠儿莫不是喜欢那三公子,提起他那神情…哎。”

      “他们怎么认识的呢?可没见过面呀?”

      而后不久下了春雨,山上的竹林里也冒着春笋,敖凌想吃,就去挖了。

      以往也去过,不过不是一处地就是了。

      竹子一节又一节的长,来了许多俞南民,各个背着竹篓,锄具。带着斗笠披着蓑衣。

      敖凌也不例外,奋力的将泥土刨开,挖出新鲜的新笋,还有淡淡的香,隔壁的阿公阿婆挖的就多,因为要赶在天明前担下去卖。

      敖凌收好工具,跟着老人下山。

      罗妍和家眷从庙里回来,见到了敖凌。

      笑道:“我当时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呢,没想到是个村姑娘,还想勾搭哪吒。”

      敖凌明白杨戬为何不喜她了,大户人家的姑娘,怎说话如此刻薄。

      看着人渐渐远去,那个阿婆主动和敖凌搭话:“你是不知道啊,罗家小姐喜欢了李三公子十五年,现在终于修成正果了。”

      从山上下来,敖凌舒服的沐浴,嫂嫂们送来了新鲜的笋汤,吃过后敖凌就补了个眠。

      敖凌认识了隔壁一家,姜桐和姜泰。

      是兄妹两,为人朴实,经常带着敖凌去河边捉鱼,还教敖凌做野食。

      每次回家总是一身脏兮兮,大嫂嫂就说,珠儿你多大了,像不像个大姑娘?以后嫁人还不羞死人。

      二嫂嫂附和,别总和隔壁阿泰一起玩,小心姜婶看上你,讨你做儿媳。

      三嫂嫂打圆场,好啦别说啦,珠儿都懂得。对吧珠儿?

      敖凌干笑,好像有点道理。

      过了几日,姜桐来找她,她谎称病了,不能一起玩了。推推脱脱到了三月。

      (七)

      三月三拜轩辕亦为女儿节。

      姑娘们结伴出行,文人雅士也在这天于溪边流觞曲水。

      这样的日子,罗妍必定是爱去的,一大清早,马车就在李府等候,她想与哪吒一同前往,杨戬也在李府,出门时和哪吒说了什么,就独自一人走了。

      “他去哪儿?怎么不一起走?”

      “哦,去找婵妹。我们先走。”

      敖凌还在呼呼大睡,三嫂喊了几次,她还是没醒。

      最后大嫂直接掀开了被子,春寒料峭,醒了。

      嫂嫂们替她搭配好衣裳,梳了头发,最后雇了马车,踏春风。

      这山亭聚集了不少青年才俊,许多官家小姐都在物色郎君,嫂嫂瞧着玉面小生,连连摇头,中看不中用,没几个真本事,全是家中称霸王。

      最后几人在亭中看着外头,春光正好,溪水潺潺。

      有唱曲,有说词,最后还玩起了飞花令热闹非凡。

      罗妍跟在哪吒后面,娇娇滴滴,好似那天之人不是她。

      见到敖凌后还主动打了个招呼,嫂嫂笑着,既是朋友,就一同去玩吧。

      敖凌心中千般不愿,可也只得跟着去。

      “珠儿。”是一少女,巧笑倩兮,拉着敖凌的手,同罗妍说道:“罗妍,珠儿是在等我,人先带走了。”

      “好。”

      来者不善?敖凌心想。

      “我叫婵儿,是我哥哥让我带你走的,已同你嫂嫂说过了,送你回家,同我去雅间罢?”说着也不管敖凌答不答应,就扶着她上了马车。

      哪吒早就在此等候,敖凌一路沉默,杨婵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下了马车后,就看到了杨戬。

      “罗妍可真缠人。”杨戬抱怨,“今晨还未醒,她就在哪吒家门口堵着。”简直就是缠人精。

      哪吒抿唇不语,坐在靠窗的位置。

      两人目光接触的瞬间,敖凌觉着自己心跳不已,有些不自在。

      “要不,我还是先回家吧。”她开口,转身就要离开。

      “别…”

      哪吒押镖回来的路上,不小心中了毒,只留下了微微内力,可运轻功。

      后来碰到了敖凌,又住进了黑店,夜里睡得浅,才知晓仇人来寻,只得翻进隔壁房内。

      本就所剩无几的银两又给了敖凌。最后身无分文,只剩下一人一马,第二日退房,无钱结账压下了马,在山林间小栖,又遇敖凌,结伴而行。两人相伴月余,难免互生情愫,只是不知情为何物,敖凌离开李府,哪吒心急如焚,焦急之下寻她去了,不巧遇上仇家,失了武功,最后被打晕厥,仇家以为他死了,丢在了乱葬岗,是罗淑去祭祖给救回来的,之后哪吒脑袋受伤,在罗府养了许久,才送回府,不料失忆。

      后来的事情,杨戬也都知道了。

      敖凌只给哪吒说了相遇的事情,哪吒亲自摘果子,煮野味这种,还是难以启齿,毕竟是大少爷,沦落至此,有失颜面。

      哪吒对于敖凌的话将信将疑,谁知道是不是半路冒出来个穷酸丫头想要套近乎。

      几人吃了茶,杨戬兄妹二人听的津津有味。

      哪吒这小子艳福不浅。

      (八)

      “哥,你说,敖凌姑娘说的能信吗?”

      “姑且信她一回。”

      只是那罗妍,和李夫人为报救命之恩,提的亲,真是伤头脑啊。要知道是为了寻敖凌,才被打成重伤,不知会怎想。

      敖凌回到家中,嫂嫂还未回家,哥哥们忙于家业,阿爹想了想,把方子丢给哥哥,带着阿娘游山玩水去了。

      敖凌在家中绣起了女红,比翼鸟、连理枝还有盛开的红莲。

      哪吒在家中好生养病。

      三月到了就是四月了,踏青好时节。

      杨婵来找过敖凌,敖凌含糊答应,去不去嘛,是另一回事了。

      观天气,阴晴不定。

      说是罗妍待嫁闺中。学礼仪,不可同往日一般抛头露面,哪吒得以脱身。

      大夫给哪吒诊病,说是脑中积有淤血,若活血化瘀,记忆方可恢复。

      倒是重阳赛龙舟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杨戬兄妹二人提议,去一趟黎庄,黎庄是哪里,是墓园,乱葬岗。

      敖凌一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偏偏还要扯上她,几人去了黎庄的乱葬岗,一片荒凉,随时都有老鸹飞过,怪渗人,敖凌怕惹不干净的回家,求了几份符,分于众人。

      哪吒途径此地,觉得熟悉,忽觉头痛欲裂,冷汗直流,杨婵吓了一跳。

      倏地,口吐黑血。

      几人匆匆忙,又驱车回俞南,在此诊治,当时体内毒素排出,修养时日,武功便可恢复。几人觉得神奇。

      入夏,烈日炎炎似火烧。

      敖凌怎么也不愿出门,整日靠着冰镇梅子度日。

      杨婵是个热心肠,与敖凌相处后觉得她人朴实没有城府,就爱上了与她交友。隔三差五的差人送过冰镇莲子。

      问敖凌去赏荷吗?

      敖凌当然愿意去,当下就答应。

      便是七月末,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几人划着小舟,在藕花里采摘莲藕,“多些莲心,降火的。”杨婵吩咐着杨戬,他们摘了一箩筐的莲子。

      “这么多吃的完吗?”杨戬调侃。

      “那你别吃了。到时候我多给珠儿送去。”

      几人嬉笑打闹,惊得红鲤四处游去。

      “哪吒哥,抓着鱼儿一会烤着吃。”

      敖凌托腮,看着面前的人。

      风流倜傥少年郎,但不久后就要为人夫了。

      哪吒依言,倒是捉了几条草鱼,放在小竹篓里。“等下去溪边烤了?”

      “是呀。”

      “莲子摘够了?”

      “够了够了,走吧。”几人泛舟,清风拂面,凉意袭来,午后闲暇。

      “好香啊。”敖凌闻着鱼香。

      “是呀。”说完掰断一节鱼递给敖凌。

      敖凌嘴上说着,但是心里还是不敢吃,只是微微咬了一口,太腥了。没有料酒的鱼都好腥,她吃不来。

      看几人吃得香,她也不好说什么,哪吒见状,让她把鱼给自己,敖凌惊了惊,忙道不用。

      哪吒道:“我知道你吃不惯。”

      闻言兄妹二人相视一笑,不若再去一趟。

      于是私下与敖凌商量,便带足行囊,备好马车。

      杨婵去说服敖凌嫂嫂们。

      于三日后出发。

      (九)

      从进家客栈的那一刻,那老板就认出哪吒,以为是寻仇来了,那马还在马棚里拴着,现陪笑道:“哟,爷您来了?今是来赎马来了?”

      杨戬一听,敖凌说的没错,他大声道:“两间客房,可别打什么坏主意。”

      夜里吃过饭,几人在镇上闲逛。

      问敖凌可发生过什么?敖凌摇头。

      几人第二日就去了林中。

      “在这儿睡了一夜。”

      “他做了叫花鸡,烤了几条鱼。鱼太腥,他全吃了。”

      原来如此。

      “后下雨在山洞呆了一宿。第二日去了前面那个镇。”

      刚踏进客栈那老板眼尖忙道:“客官今日和夫人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杨戬大吃一惊,杨婵问掌柜:“不知掌柜可是认错人?”

      “怎会,夫人一进来就要了两间,爷说一间,昨日把夫人惹生气了,今日好好补偿。”

      敖凌脸羞红。心下怒骂该死的掌柜,这下误会大了,她哪儿能说,还在房中当着哪吒的面沐了浴。

      “今日三间客房。”杨戬丢了一锭银在掌柜手中。

      哪吒杨戬各一间,敖凌杨婵一间。

      谁知半夜,哪吒叫过敖凌,去了他屋内。

      “我们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哪吒想不起来,头有些疼。

      到底问题出在哪儿呢?

      直至,敖凌跟着哪吒去了府上,那老管家见敖凌来,问哪吒:“少爷,敖小姐还是安置在偏院吗?”

      “你说她姓什么?”

      “敖…”

      哪吒招招手,敖凌不愿。

      “我既已回了俞南,还是回家的好,还未出阁,名声可经不起折腾。”敖凌转身就要离开。

      “不许你走。”哪吒揽过敖凌,埋头于她的脖间。

      “少爷莫不是拿人清白当玩笑,男女授受不亲。快放开我。”

      最后敖凌还是回家了,哪吒夜里做了场梦,梦见少女,要了他一锭金,后又要了他十金银,两人于山野相伴而眠,还有少女出浴的窈窕身姿和少女离去寻不到人的孤寂。

      好似是一场梦。

      翌日清晨,哪吒找了夫人,他道:“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可孩儿心悦的姑娘不是罗妍。”

      “可这满城风雨…”

      “是他们自己放出去的风声,也要让他们吃些苦头,才晓得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罗家二姑娘赶着嫁人,城庄内一夜传开。

      李夫人又送了许多礼品,说是要认下罗妍为义女。

      罗妍气的摔了许多杯子,便是再无脸面见人了。及笄后提亲的人一定会受此影响,一步错,步步错。

      中秋将至,家家户户忙着做月饼。

      敖凌喜欢酥糯子,嫂嫂又做了许多糯子。

      “珠儿,到时候你那些佳酿送与杨家姑娘?”

      是自家的桃花酿桂花酿还有梅花酒。

      杨婵收到酒后,随即叫来了杨戬和哪吒。

      “今天我收到了一些好酒,特邀哥哥一同小饮一杯。”

      说着打开桃花酿。“可好,淡淡桃香。饮一杯?”

      哪吒饮上头,口中囔囔:“敖凌…”

      “他说什么?”杨婵俯身,靠近他。

      “听不清啊…”

      “不过这酒不错,珠儿姑娘送的。”

      “珠儿姑娘亲自酿的?”杨戬晃晃酒杯。

      “只是自家酒庄里的酒罢。”

      (十)

      中秋佳节,团圆之际。

      爹娘倒也回来了,阿爹道:“只是先祖教诲不可忘。”

      哥哥连连称是。

      几人在院中赏月吃饼,敖凌同嫂嫂出去放河灯。

      “那是姻缘树,很灵的。”少女的谈话不大不小刚刚好,落入敖凌耳中。

      “可是我丢的是分叉的树枝…”

      “那不是回心转意,就是再遇良人。无大碍。”说完将河灯放入水中。

      敖凌还沉浸其中,“珠儿姑娘。”

      吓得她脚一滑,落入水中,哪吒见状赶紧跳了下去,将她抱上岸。

      “我…不是故意的。”

      她呛了好几口水,嫂嫂听到动静也过来,“是三公子救了舍妹?”

      “多谢三公子了。”

      “不妨到家中一坐,吃杯酒,暖暖身子。”

      她们客客气气的道谢,热情相邀,哪吒不好意思说出是自己害敖凌掉下水,也跟着去了敖凌家。

      哥哥们见状,拿了干净衣裳,让哪吒去洗澡。

      敖凌换好衣裳,就呆在自己院中。

      “不知,能否去看看珠儿姑娘。”

      “珠儿?是舍妹乳名,舍妹单名凌。公子若是明白,以后莫要叫她珠儿了,侮了名声可就不好了。”

      此事过后,哪吒又押镖去了。

      和罗家的姻缘就当做是罗妍痴心妄想,罗老爷丢不起这个人,后来草草的订了罗妍的亲。

      待哪吒押镖回来也是来年二月初,桃花初黄蕊。香气扑鼻,他仿佛间闻到了少女身上的酒香。

      他想起来了,手上的疤痕是少女的牙印。

      便是二月二,龙抬头,又请花神。

      哪吒凑到敖凌身后,“娘子。”

      “你可不能再跑走了。”

      李夫人知晓后,又爱又恨。

      李老爷摆摆手,“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于是就定在了下月初八,二人成亲。

      聘礼送了一车又一车。

      敖凌不知所措,阿娘又与她细说。

      拜堂成亲,倒也快的很,本在这的新娘子应是罗家二姑娘。

      现成了她,不知罗二娘会气成什么样。

      宾客席间,罗妍盯着敖凌,眼神里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她垂眸,再次抬起来时,又是一副人畜无害。

      送入洞房,哪吒在外敬酒。

      敖凌心下难安,总觉得是要发生什么事。

      果不其然,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敖凌大惊,忙开窗,爬了出去。

      “真是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是罗妍。

      喜房内被翻的乱七八糟。

      敖凌脱掉了喜服,从后门跑了出去,避着人,去了自己的小院。

      换上了新的衣裳,戴着面纱,新婚之日,是喜是悲。

      夜里哪吒回房,看着满屋狼藉。

      可门外小厮丫鬟都不曾见敖凌出去。

      不做声张,让人去寻。

      “三少夫人在娘家。”

      “你是不是不愿嫁?”哪吒有些生气。

      “哪有人新婚之夜跑回娘家的道理。”他又柔声哄着。

      敖凌指了指旁边的人,哪吒挥手让他们退下。

      她张张口,觉得委屈,眼泪就流下来了。

      “哪有新娘子新婚之夜哭的,不吉利。”他吻上她的眉眼。

      “答应我以后不要和罗妍说话可好?”

      “依你。”

      两人回到李府,原本狼藉一片的屋内,已被收拾的一干二净。

      “少爷,下午的时候罗二小姐来过一趟。”

      “她一人来的?”

      “还带了两小厮。”

      (尾声)

      罗妍后来发生了什么敖凌不得而知。

      因她嫁入李家的关系,杨婵找她更频繁了。

      两人好比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哪吒每每夜里要求敖凌不要在和杨婵来往,敖凌眨巴眼睛,柔声,可是婵妹以后嫁人,就不能一起玩了。

      哪吒就心软,心软后又悔又恨,怎就着了她的道。

      自此,李府佳酿堆积成山,李老爷晚年嗜酒如命,连夸,娶了个好儿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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