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罪》穆子礼

2、不该归来的人

　　红发男人闻言呆了呆，年轻人已经淹没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群之中。想起年轻人瞬间显露出的空洞眼神，红发男人悄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好险，跟着这种人就像跟在一头饿狼的身边，随时有被吞食的危险。

　　好半天，红发男人才发出一声感慨：“就算如此，你也不想想，就算你没用子弹不花钱，但你平时杀个人得收多少钱，你这完全就是免费服务，简直是降低身价！我说你听见没有……哦，你已经走远了……”

　　七天后，水城大学考试会场用地——500楼的新建高楼。

　　一个消瘦的男人，身着黑色西装，手提银色密码箱，左顾右盼地注意着周围的环境。他有个重要的使命，一定要在今天之内，把手里的东西交到“那个人”手里。

　　走进电梯后，西装男人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没有追兵。身边皆是些参加考试的学生。要说可疑的人，那唯一就是自己了。这把年纪和些学生挤在一起。他心思细密，考虑也多，想着先和学生们一起乘坐电梯到达顶层，再慢慢下楼梯到指定位置，反正对方给了他专门的通行证，他完全可以伪装监考老师，名正言顺的出现在这座大楼里。

　　西装男人心里盘算着，突然瞥见眼前一位少女，顺长的头发丝缎般披散在脑后，只轻轻束着条绿色丝带。侧面看去，少女那双微睁的美目水灵水灵的，秀气挺直的鼻梁衬托着粉嫩诱人的唇，皮肤白里透红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颗娇嫩欲滴的水蜜桃，散发着女孩特有的幽香。

　　西装男人不禁咽了咽口水，他本就是个生性好色之人，更是在世界最恐怖的监狱中刚刚获释，多年禁欲却骤然见到这么一个天生尤物，哪里能忍受得了。虽然在电梯内不能做什么，但他不露痕迹地靠近了女孩，准备小小猥亵下，摸个纤腰滑腿也是香艳无比啊！

　　就在他终于靠近少女，电梯突然在477层停下了。

　　多年的犯罪生涯让西装男人有种天生的警觉，一种危险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在电梯门打开的那瞬间，几乎是同时的本能反应，他将身前的少女当成挡箭牌一般推了出去。果不其然，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出现在他的眼前，少女被抛出的身躯为西装男人争取了几秒时间，那枪口偏了偏，无声的打响了！

　　但只是几秒远远不够，在电梯这样密闭的环境内，西装男人根本没有逃离的时间，他只来得及看见对方那张死气沉沉的面无表情的面孔和一双空洞的黑眼睛，然后……电梯内外血花四溅，西装男人的脑袋被颗子弹准确的爆开。

　　开枪的正是前几日犯下全城通缉大案的年轻人，此时他仍戴着那张木讷的面具，走到电梯前，飞起一脚踢开了中了流弹的几名学生的尸体，沉稳快速地走到西装男人的尸体身边，破解开密码箱，一只手取出里面一块晶状体的碎片，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对着身边逃窜的学生持续开枪。他看也没看，只凭出色的身体感觉，每枪都一一命中要害，简直可以说可怕！

　　东西刚到手，身后传出少女尖锐的叫声划破走廊的宁静，枪声竟然在她的叫声中嘎然而止。

　　是她！年轻人就像被雷电击中一般，拿枪的手僵直在半空，他的眼睛也渐渐清澈起来，仍旧和平时一样深邃幽黑。可惜的是，此时这里，除了刚才被抛出的少女，已经再无可以活下来的人。

　　如果年轻人此时没有戴着面具，那定能看见他脸色铁青，嘴唇苍白。他差点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年轻人身体就像失去知觉一般僵硬，完全是靠着本能，慢慢转过身来，再一步步地走向吓得蜷缩在地的少女。周围的环境对年轻人来说就像是另一个空间，世界开始旋转，他眼底能见到的只有那个娇小的少女。

　　曾经想过无数次的重逢，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她的那声尖锐的叫声逼进他的灵魂，一念之差之下，她可能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他的手下。

　　天真的笑脸，心中的承诺，那一夜灿烂的星空……过去的一幕幕像老电影一样出现在年轻人的眼前，时间对他来说顿时错乱起来，喜悦与悔恨在心中交织，她还活着……可他却差点杀了她！

　　年轻人的神智渐渐清醒，嘴里一股咸咸的味道，他闷咳下，一丝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几年的别离从来没有磨灭他对她的思念，反而思念越浓，浓得不结束他的生命就不可能有消失的一天。如此强烈的感情下，竟然让他呕血了！

　　一个未死的学生挣扎着往少女身上蹭去，年轻人眉头一紧，脱下身上的风衣盖住少女的头，上前一步狠狠地踏碎了那半死不活的学生的头。然后蹲下身子，伸出双臂，用一种极温柔的姿势抱住衣衫下的少女。他知道她没有看见他的样子，就算看见也不见得会认识——这也是他任务之时总
　　戴面具的原因。

　　拥抱片刻，外间警铃大作。年轻人知道此处不是说话地，只得用手轻柔地抚摸上少女的脑袋，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原来是你……我回来了。”

　　警察赶到的时候，只有被吓呆的少女一动不动地靠在墙边，她的身上搭着一件随处可以买到的普通灰色风衣。

　　水城某个角落里，年轻人坐在一张宽大舒适的沙发上，身边依旧是那个红发男人不停地唠叨。他没有听进去红发男人对他的无比赞扬，反正也是夸他能从那么严密警卫的环境内全身而退的话。
　　屋外开始刮起寒冷的初冬寒风，厚厚的落地窗帘将所有窗户遮掩得严严实实。年轻人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子，不时小小喝上一口，在黑暗中，他英俊的脸孔仍旧是那副冷漠淡然的模样，不同的是，此时他的心情却如他杯中翻腾的红酒一般，无法平静。

　　他眼前的电脑屏幕上，一个标记闪闪发亮，他知道那是任务确认完成，系统给予的提示，那意味着钱已经汇到他的账户。作为组织里的杀手，他得到了应有的酬劳。

　　他从来没想做这样的职业，可是命运总是喜欢把人推向不愿意面对的黑暗面。从出生起，他的人生之路就由不得他来选择，不管是童年还是少年时候，他所学的一切东西似乎就是为了成为一个专业的杀人工具，等他长大后，他也只能做杀手，因为没有别的事情他能做，他背后的势力也不允许他来选择。

　　为此，他渡过了普通人不能想象的成长期，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回首。唯一能温柔他心里仅存的一角柔软的，恐怕只有交错在他记忆中的她了。

　　回忆对他来说，是一种很可怕地习惯，但是他却忍不住回想昨天，就像吸毒成瘾的人一样，将自己置身于过去的梦幻之中，只为了见到那道灵秀活泼的身影。

　　电脑一闪一闪的光标，渐渐的把他带离了现世，昨日一幕幕，如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