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奏》洛小花

29、第四章 6

　　Part 06

　　又是病房，只不过躺在床上的是黎斐，换作阿Lok靠在墙边。

　　许家荣在门外等录口供，见乔明睿过来上前招呼。小声说乔Sir，你朋友中了两枪——
　　医生怎么讲？
　　死不了，腿上那枪大概有点麻烦。
　　我现在能进去？

　　许家荣扭头去看走廊另一边，算是默许。

　　阿Lok说我已经录过口供，门外是你同事？
　　他跟我的。
　　怪不得格外开恩。阿Lok苦笑，走到乔明睿身边。

　　黎斐大概麻药未过，呼吸还算平稳。阿Lok问宝儿会判几年？乔明睿摇头，讲你去问律师，
　　我怀疑她没钱请律师。
　　政府会指定。
　　你不生我气？

　　乔明睿摇头，问能不能帮我买杯咖啡。

　　支开阿Lok，房间只剩机器声响。乔明睿俯身在黎斐耳边讲醒了吧，你眼珠在动。

　　你搬回家了？
　　回去住了几天。
　　我跟阿Lok——
　　别说这些，你感觉怎样？
　　死不了。

　　黎斐勾起失了血色的唇冲他笑，讲阿睿，事情都办好了，我们走吧。

　　陈耀棠醒来时已近黄昏，昨夜同人拼酒，睁眼时还觉头重。
　　开机看到不少留言，有欢姨讲晚饭在厨房，我再打八圈就回来，不用留门。有相熟女人说抱歉啦耀哥，这几天开不了工了。有阿Lok讲黎斐枪伤，我在医院。有阿睿说这些天忙，暂时不回来，你别喝太多酒。

　　枪伤？陈耀棠呆了几秒，立时调出乔明睿电话。拨了几次都是忙音，只得再找阿Lok，同样关机。
　　他扔下手机，不知所措。

　　穿了衣服匆忙出门，一路飙车到乔明睿的公寓，按门铃无人应声，管理员来讲这家好些天没人了，年轻人你别按了。
　　陈耀棠无奈，想了会便打电话找方晋豪。他说能不能帮忙查下黎斐住在哪家医院，那边男人一口答应，没多久便回电说了地址。

　　车速过快被开罚单，还是没能见到黎斐或阿睿。
　　只在病房门外同许家荣讲了几句，问清乔明睿的确来过，不过已离开很久。

　　还有其他差佬徘徊走廊，时不时斜眼瞄他。
　　许家荣小声讲黎斐已经被限制出境，如果他被起诉，乔Sir会有麻烦。
　　陈耀棠靠在墙上不出声，不知自己该再做什么。

　　整整两天，除了知道乔明睿告假外他再找不到任何头绪。
　　沈曼欢问起只说那小子忙，拜托方晋豪找人也没消息。阿Lok同阿睿的手机始终没开，黎斐那边有警方保护也见不到面。

　　床上被褥凌乱，还是他那日醒来模样。黎宝儿上了社会版头条，模糊照片占了半版，豪门恩怨的标题颇有八卦杂志风范。
　　陈耀棠呆坐地板上不停在按手机通话键，电池耗尽自动关机也未察觉。

　　他还是找不到乔明睿。

　　他想那日给乔Sir上香时讲的话，说乔叔叔，欢姨让我同你讲对不起，但我不想说。
　　那该是我做了伤到阿睿的事时才讲的话，希望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跟你讲。

　　陈耀棠不知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也许他该听欢姨的话给乔Sir诚心道歉，又也许他根本不该同阿睿做恋人。
　　客厅电话在响，他听不到，转到答录机。
　　乔明睿在那边讲对不起，声音比平日低哑几分。

　　他听不到。

　　带黎斐出院没费多少周折，许家荣支开同事，阿Lok在前台同护士调情，惹得三个女孩笑声连连，看不到被乔明睿推进电梯的黎斐。

　　那日天气不错，无风无浪。
　　蛇头喊乔Sir你运气真好，兄弟不知多久没遇到老天这样给面子。乔明睿笑笑，扶黎斐上船。
　　阿Lok从自己车上下来，急走几步赶到码头。他张口，突然不知该同那两人说些什么，犹疑间却见乔明睿把针头刺进黎斐脖颈。

　　你做什么！阿Lok跳上船一把扯住乔明睿，回头时已见黎斐一双晶亮眼睛渐渐黯然，抓着拐杖的手松了下来，嘴唇轻动，大约说了什么。
　　你不是决定跟他跑路？阿Lok接住黎斐瘫软下来的身子拖进船舱，乔明睿把针扔进海里，转身上岸。

　　阿睿！
　　我不会跟他跑路。
　　现在不走你会很惨的！
　　是，但我不会跟他一起走。

　　阿Lok愣在船头。
　　那天乔明睿从病房出来便讲要安排跑路，问他帮不帮忙。
　　阿Lok自然点头，又问你怎么办，一起？
　　乔明睿低头，只说他要我一起走。

　　毕竟当过几年差，找蛇头这种事熟门熟路。两天时间安排稳妥，阿Lok以为今夜便是他同两人话别时。

　　只是他不懂乔明睿究竟放不下什么，如果是家人——

　　阿睿，你留下会坐牢的，一样没法对你老妈尽孝！
　　我还没想好，大概我还是会跑路，只是不能跟他一起。
　　给我理由。
　　阿耀会不开心。
　　阿耀？
　　我怎么都成不了好警察，也不是他好兄弟，不过至少，想做个好恋人。

　　阿Lok愣愣看他，不知如何作答。

　　乔明睿冲他笑，在船灯映照下明快又坦然。
　　他说我欠黎斐的，但我真的不想阿耀再吃醋。阿Lok开始寻思自己是否该一拳打在那张已经看不真切的脸上。

　　蛇头在催，就要开船。
　　乔明睿讲你还不上来，想跑路啊。
　　阿Lok瞄了眼船舱里的黎斐，问这副德行，被人扔进海里都不知，你能放心他一个人走？
　　药量不大，一会他就会醒。

　　阿Lok觉得自己不揍他一顿是怎样都消不了气的。
　　最好打掉他两颗牙，赏他两个黑眼圈。若再见，定会这样做。

　　阿睿，你给的是两人份的钱吧。
　　怎么？
　　那，找人同我老妈说声要是有人汇了巨款进账户，就别骂她儿子没良心了。
　　你做什么？
　　还有阿耀……算了。
　　阿Lok？
　　Bye。

　　朝蛇头打了开船的手势，转身进了船舱。乔明睿的叫声在马达轰鸣中湮没，他挨着黎斐坐下，伸手去摸烟。

　　你现在更有钱了，看我对你这么好，不介意填张八位数的支票给我吧。他轻声自语，指间香烟慢慢变作烟丝，撒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