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奏》洛小花

17、第三章 1

　　第三章

　　Part 01

　　正经恋爱有过，进警校半年，同大他两岁的学姐。
　　记忆中学姐英姿飒爽，一双眼晶晶亮亮。乔明睿与她相处不久便觉投缘，加上女生拍着他肩半真半假的说同我拍拖怎样啊，小子。未多想，便接了句好啊。
　　现下想来，自己那时也未曾多动心，不过觉得也是该谈场恋爱罢了。

　　不知现下又如何。

　　黎斐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面前是一大碗红豆冰。
　　他吃得开心，像嗜甜的孩子，勺子放进口中还要停留片刻，仿佛连一丝甜味都不舍得放过。大约余光瞄见朝他走来的乔明睿，挖了一大勺冰递了过去。
　　乔明睿突然觉得，一句我不喜欢吃是怎么都讲不出口的。黎斐那双眼很亮，不知是藏了星星还是蕴了月亮，乔明睿根本无法直视，他怕自己想躲进去，再不出来，忘了世事。
　　于是他低头，去看勺子，张嘴含进去。
　　冰沙触到上颚，直冲脑子的凉。他看到黎斐的嘴角弯起，想也不想便覆了上去。

　　早先同学姐恋爱，吃饭散步看电影，最浪漫不过在漆黑电影院中偷偷摸摸吻了几次，十指交扣算得上甜蜜。
　　如今恋人换了黎家少爷，动不动山顶晒月亮。
　　乔明睿靠在车前盖上发呆，两眼无神瞅着天上那圆盘。夜风吹来冻得黎斐直搓手，乔明睿翻着白眼讲你耍白痴也不是这么个耍法，两个大男人难道你要我对着月亮叫你小甜甜？

　　黎斐趴在车门上大笑，喘着气说不错，叫来听听。
　　乔明睿恨不能一闷棍敲晕他。

　　这位黎家少爷好养，吃饭不挑，口味不刁，就是每每突发奇想着实有点难以招架。
　　乔明睿刚刚下班满脑子转悠着热汤热饭热水澡，结果被他少爷绑至山顶喝冷风，实在气闷。
　　可那家伙从后座扒拉出汉堡可乐朝他手里塞，自己咬着吸管含糊不清的说我也没吃晚饭，当陪我时，乔明睿悲哀的发现自己很吃这一套。

　　他想要宠黎斐。
　　他或许是当真喜欢了黎斐。

　　这想法令乔明睿有些慌张。倒不是因为喜欢上同性，他自问还有坦诚面对的勇气，慌得是他如今真同男人一起了，那人却不是陈耀棠。

　　之前的日子里纵容自己对陈耀棠的心意装傻敷衍，借口无非是喜欢女生。
　　这份兄弟情走得如履薄冰，他不止一次在心底说要是能接受男人，就只有阿耀之类的蠢话，想来终是怕失去，早在想如有一朝情分真要变质，该怎么继续这些事。
　　那时哪知会有个黎斐，就算知道，又如何想到他就这么莫名其妙闯进自己生活，占据他心思。

　　端着咖啡在办公桌前发呆，手机上出现陌生号码，锲而不舍闪个不停。
　　他按下接听问哪位，那边女人大咧咧一句阿睿啊，是我，朵朵。

　　乔明睿愣住，想她找我干嘛，下意识应了声，又听女人讲我在你警局旁边的快餐店，你出来下啊。
　　有事？
　　当然，没事就不烦你了。

　　乔明睿心下嘀咕，看看表还有二十分钟到午休，便回了句你稍等。

　　到了快餐店环顾半天才找到女人，带着墨镜缩在角落，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
　　乔明睿过去打招呼，朵朵立刻摘了墨镜笑靥如花，那常年挂着的黑眼圈也被遮瑕膏掩得严严实实，乍一看又有些当年明艳照人的风姿。

　　阿睿！她脆生生的招呼，把可乐推到乔明睿跟前。
　　什么事？
　　用不用这么直接啊，好久没见的，不先问我好不好？
　　看起来不错。
　　是啊，还不错。女人弯着眉眼，唇角勾起暧昧笑意。她说阿睿，这可能是我同你最后一次这样讲话。
　　啊？
　　过几天，我会去做件事，要是成了就会离开这里，从此富贵荣华。
　　要不成呢？
　　不成，你要记得拜祭我。

　　乔明睿把杯子狠狠放在桌上，压着声说你别犯傻！
　　阿睿，其实我最近不做了，我跟了人。
　　那你还要怎样？
　　一个小我好几岁的臭小子，听说最近在道上挺有名，人人尊声十八哥，不过啊，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而已。
　　朵朵——
　　阿睿，他大哥叫我去做这事，我想过了，与其这样下去，不如搏一把。

　　乔明睿的手越攥越紧，满心怒火也不知如何发泄。
　　他冲女人讲要是可以我会现在带你回警署，不管是什么事，不发生就好。
　　朵朵摇头，笑说其实我没道理找你说这些的，就算是临走前想找个人聊聊，也不会是你。
　　乔明睿苦笑 ，说别讲这么绝情的话，我喜欢过你的。
　　阿睿，我这辈子爱过的人，十个指头也数不过来，你不是第一个，小天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我最挂心的人，是阿耀。
　　什么意思？
　　这件事，我做成也好，不成也好，都会给阿耀惹上麻烦，他帮我那么多——

　　那你还做！乔明睿越过桌面一把攥住女人胳膊，他说你明知会给他惹麻烦就给我老实点！
　　我没得选！

　　朵朵挣开乔明睿的手，眼圈泛红。她说你当差的不会不知，我知道太多没退路了。
　　你那个男人——
　　不关他事，他不知，是他大哥。
　　你走，离开这边。
　　阿睿，帮我跟耀哥说对不起，他真的帮我很多。
　　自己去讲。
　　要是给他惹上麻烦，你要帮他。
　　你安分点就好。
　　阿睿，祝福我。
　　祝你富贵荣华。

　　朵朵吻他面颊，重新戴上墨镜离开。
　　乔明睿握着杯已经温热的可乐心烦意乱，心说就算我想帮他，可连到底是何事都不知可怎么帮？

　　那晚他推了黎斐约会去找陈耀棠，站在门前竟有些许紧张。
　　敲了半天无人应门，只得掏出钥匙。
　　一切都是老样子，门前那块木地板还是有点翘，踩上去嘎吱作响。
　　乔明睿慢慢上楼，站在陈耀棠门前敲了几下，无人应声。
　　他想这家伙今天开工倒早，平日里怎么也睡到七八点才起来，手碰到门把，下意识扭开，看到昏暗光线下凌乱房间。

　　这家伙，明明有洁癖。他捡起地上T恤扔到沙发里，摸到墙上壁灯开关。
　　太过熟悉的地方，他知床头柜上摆得是陈耀棠生母照片，相框边缘夹了张小小的黑白照，该是他俩儿时合影。
　　乔明睿坐到床边，一点点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