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者》孟书影

19、第十九章 一片温存

　　商万沧在周末把自己准备的四张卷子分别按时做完，又花了一小时进行简单的批改。

　　最后出来的分数不是很理想，比之最近一次考试，不升反降。

　　结果虽令人郁卒，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出奇地不很着急，把错题和相应题型进行标注之后，再次开始进行查漏补缺的练习。

　　班主任曾经说过，不要怕做错题，高考前的每一个错题，只要利用好了就能成为一分动力。这句话虽说有激励的成分，但商万沧本人的确也切实从错题中获得了进步。

　　她艳羡那些考到高分、名列前茅的同学，也深深希冀自己能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纵使目前自己还望尘莫及，她也想让这份心情与心头的热切能多“保温”一段时间。

　　下午五点左右，有人在□□上找她。

　　是历史课代表张琳。几乎每个周末她都会履行自己的职责，询问商万沧的学习进度以及学习过程中有没有不顺的地方，并提供自己的一些建议。这些建议一般一大半都能起到作用，但对于商万沧曾经历的学习瓶颈期，张琳也爱莫能助。

　　张琳：万沧同学你好呀～
　　张琳：我来打扰你啦
　　商万沧：课代表～[可爱]
　　商万沧：完全不打扰～是老师有什么事吗？

　　经过大半天的神经紧张，刚一看到张琳的来信，她不自觉心头一松，露出微笑。

　　也许是张琳常常帮助自己的缘故，商万沧对她总是多些亲近，再加上张琳受班主任嘱托，是自己的“指导员”，相比其他同学，让她有种特别的“归属感”，所以在学习上能够心情放松，对张琳畅所欲言。

　　17：35
　　张琳：还是老话[可爱]
　　张琳：最近学习怎样鸭？之前你说你可能有点瓶颈，现在还好吗？
　　商万沧：挺好的～算是发觉了自己的一些缺点，比如避重就轻什么的哈哈哈TvT
　　17：37
　　张琳：[开心.JPG]
　　张琳：这是一个重大的tupoooo！！
　　张琳：突破[嘿嘿]
　　17：38
　　张琳：昨天说的英语卷子，课代表已经放到群里去了[可爱]
　　商万沧：[嘿嘿]谢谢课代表～也谢谢侯之玲同学[嘿嘿]
　　张琳：老师知道你和小陆的事，说就是要这种互帮互助的氛围才好

　　张琳之前就因为陆雁浮的事问过她，得知他找商万沧“取经”后，直说难怪他跟“开了聪明孔”似的。

　　她常告诉自己没帮上小陆什么忙，但当看到张琳满带赞许意味的话，心里还是浮出一点腼腆的自豪，打出的字也是客套式的谦虚。

　　17：39
　　商万沧：其实宋帆同学也很关照小陆的
　　张琳：2333
　　张琳：是啊，之前陆雁浮爱走神，白天贪睡，宋帆特意让他用另一个手机跟自己连□□通话，有时候甚至还开视频，一天下来联络不间断的
　　张琳：[害怕]
　　张琳：不过成效很好[笑哭]

　　商万沧说的“关照”，本意是指小陆嗓子哑着的那几天，回答问题一直由宋帆代劳，可是张琳的反应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一天下来□□联络不间断……原来学委对陆雁浮的要求已经严格到了这种地步？！

　　除了讶异之外，商万沧心头也漫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她又有些心不在焉地和课代表聊了几句之后，张琳说自己去吃饭，这场谈话也就结束了。

　　放下手机，商万沧有些愣神。她想起之前自己为小陆的进步恭喜的时候，问到他是否请教了学委宋帆，而对方矢口否认的事。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陆雁浮的确怪怪的，不太自然。所以……那个时候小陆明明接受了宋帆的全天指导、严厉看管，但却还跟她说没有和宋帆联系……

　　竞争。她脑中忽然蹦出这两个字。她一直以来都避免去引申联想与“竞争”相关的任何可能。这个词原本并没有褒贬词性，却似乎从来与赤忱相待悖离。

　　其实一开始她给小陆发学习经验的目的就不纯。她是为了提醒自己，顺带再把学习计划的粗略大纲在脑中过一遍，所以才勉强尽心尽力。之后她对小陆的看法也一直不客观，甚至带有偏见。她以为自己装得若无其事，但别人也并不是傻子，小陆不傻，说得上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她的优越感和隐隐的轻蔑？

　　小陆是瞒了她，可这也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她也只是小陆的普通同学，不是什么必须要坦诚相见不能有秘密的绝世好友，又有什么资格说心痛说伤心？

　　更何况她也确实不心痛；伤心，也只是有一点点而已。世间让人伤心的事何其多，这也不算什么。

　　小陆最近大有进步，他果然是很聪明的人，以前心思不在学习上分数才不好看，现在一心扑在课本题海里，废寝忘食，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如果商万沧说她一点都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但她很为小陆高兴，他的努力程度和强度都是商万沧无法、没有做到的，这是他应得的成功。

　　心情郁郁了一会儿，陆雁浮突然打来□□通话，说他家没人了，好无聊，可不可以和她说话。征得商万沧同意后，他开始滔滔不绝起自己身边的事，显然是憋坏了。

　　听着电话那头兴高采烈、语气带着掩饰不住欢欣的陆雁浮，她也被渐渐感染，心中低落一扫而空，也快活地连声附和。

　　二人聊着聊着，因为都是被班干部帮助的学生，有相似经历，不自觉又说回学习方面。

　　“所以说，学委真的一直在远程，呃，跟你联络啊？”商万沧本来想说“远程监控”，又觉得不太好，急忙改口，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是啊，”陆雁浮的声音中带着点娇，但很清朗，说出并没有多在意的抱怨，“就算是现在，她都听着呢！还说要跟我计时。”小陆完全不好奇商万沧是怎么知道他和宋帆的事的，他快速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宋帆或者班上其他女生说出去了，得到了这个似是而非的结果后，他就把这刹那升起的疑惑抛之脑后。

　　商万沧对小陆误会消解，但还是有些愧疚，就热络地和他聊起来，陆雁浮很久没和人聊天拉家常，也乐得奉陪。

　　过了几分钟，她忽然听到小陆那边传出一个还带着电流音的女声：“还有两分钟。”

　　“好的好的知道了。”陆雁浮正和商万沧吐槽考试，好像被吓到了，回答得迅速也敷衍，还带些羞恼，声音是一种软弱的气急败坏。

　　商万沧忍俊不禁：“是学委吗？”独特的嗓音和声线，任谁都认得出是宋帆无疑。“两分钟”？这个计时看起来真的很严格……不愧是学委。

　　“嗯嗯……”陆雁浮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问题，但被宋帆提示剩余时间后，满脑子想说的话都吓得不见踪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拖着长音拼命回想。

　　好在这段插曲激起商万沧更多关于他俩进展学习工作的好奇心，无意中帮小陆解了围：“学委那边是全天专门看顾你一个人？还是有其他同学？”

　　“她也不是从早到晚一秒也不肯放松的，又不是机器人，总要休息嘛。”陆雁浮压低声音，生怕宋帆听到似的说起了“悄悄话”，“不过她有时候会突击检查归她管的人，简直可怕……其他同学？据我所知还有两个人，一个庄心念，一个柳真芸，据说庄心念还是主动要求宋帆管理的，我觉得她可能是疯了，学疯了……”

　　庄心念。这是个虽然很少进班上前几，但成绩也半点说不上差的女生。这姑娘有个非常明显的特点，无论她坐在哪个位置，进班门的人总能第一个看见她——她非常之漂亮，漂亮到耀眼的地步，让人无法忽视，她的眉眼、身姿乃至神态，都符合大多数人对“美”的定义，而剩下那一小部分人，也绝不会认为她是不美的。

　　大概半年前，学校里有一群学生心血来潮，私底下开展了个班花、级花、校花选举，实际上也不过就是青春期少男少女一时的狂欢，刚开始热闹得几乎人尽皆知，只是瞒着老师、校长，过了几星期之后，热情减退，学业渐重，就偃旗息鼓了。

　　不过几乎全班都记得那个自称“校内选美举办方”的外班男生放学后跑来班上，对庄心念说了什么幼稚的话，他说，如果庄心念肯当他一个月女朋友，他可以考虑动用哥们关系帮她拉票。

　　这样纯粹得冒傻气的中二与天真，让人连吐槽都懒得说了。而当时庄心念的回答很简短：“不用。”附带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庄心念对这种事一向是不屑一顾的，这太能够理解了，她的美貌毋需人评而晔然自显，周身光芒也不会因多一句赞美或诋毁而增减，陆雁浮常被称赞“美丽”、“可爱”，事实上除掉那层粉红滤镜，他也只是个眉清目秀相貌端正的男孩儿，在她面前，难□□于单薄、寡淡。

　　很难想象有人能娇得铿锵、艳得悦目，靓得理所当然，恃美生骄用在她身上，不是对性情的抨击，而是对美貌的肯定——何况庄心念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骄慢。

　　商万沧分神想完，那边一直不停念叨的小陆已经说到了别的事。

　　“我跟宋帆一直开着□□通话这些事，总觉得告诉别人的话，说起来有点怪……”陆雁浮不觉间说出了之前隐瞒的原因，“连我妈都是上星期逼问我，我才告诉她的。万沧姐，这个事是不是真的挺、挺怪的？我都快成年人了还这么没自觉性，要被人这么严密地管才肯认真学……”

　　“这没什么啊，”商万沧反应过来，察觉到小陆隐约的别扭，笑道，“也像是学委会做的事，而且很有效果哦！有效果就是好事，非常时期非常手段，都辛苦啦。”

　　“也是。”听她这么说，陆雁浮也觉得颇有道理，“不过真的好累啊。”

　　“学习就是会累的，坚持就是胜利。”

　　二人又嘻嘻哈哈聊了些生活中的闲事。

　　“嗯……你真的不觉得很奇怪吗？”通话时间快结束时，陆雁浮突然问。

　　商万沧一愣：“什么？”

　　“我和宋帆连麦的事……”陆雁浮还是对这个问题不依不饶。

　　商万沧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只当是小陆孩子心性，要面子，也就一笑而过。只是被陆雁浮这么反复提问，她忽然想到自己和林蒙□□通话过不止一次，这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可她对林蒙很有好感，还有些特殊情愫……

　　她仿佛意识到了些什么，刚想问小陆，又想起对方还在学委的监管之下，也就及时把嗓子眼里的疑惑吞了回去。

　　“哇时间到了……万沧姐我挂了哦？”小陆夸张地叫了一声。

　　“小陆掰掰！加油喔。”

　　“嘿嘿好的！”陆雁浮笑嘻嘻地回了最后一句，接着屏幕上的通话就结束了。

　　和小陆聊天的时候还没觉着，现在通话都结束了，一想到刚刚可能学委也在听，反而一阵后怕。

　　回想起和小陆的谈话，她忍不住泛起微笑，又摇摇头，感叹自己真是庸人自扰，喜欢想太多，和小陆这样平平常常淡如水的来往，不好吗？

　　商万沧拍拍胸口，做了几个深呼吸，对照贴在书柜上的课表准备起了明天上课要用的书、练习册和卷子来。

　　不再为琐事伤神，她的效率似乎都上升了。小陆的进步，也同样挑起了她的胜负欲。

　　晚上她已经想好做什么了：错题集看两遍后继续背单词。近两个月来她已经把单词本解决了大半，估计最早这个月月底、最迟下个月初就能收尾，收尾后她就可以开始用整块时间自检词汇量了。

　　除了单词之外，英语听力和阅读也不能落下。之前她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每天一听一练，但到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搁置下来，又因为高考后延，给了她时间充裕、不用着急的错觉，更松懈了。现在看来，大家都在精打细算地利用时间、增长自身能力与价值，她还是有些懈怠了，需要在不缩短睡眠时间的同时重新跟进练习。

　　今晚难得还挺精力充沛，商万沧一口气听了两套听力，做了五篇英语阅读后，还发现自己学有余力，可与兴冲冲的态度相别的是，她开始对眼前的英文黑字有些厌倦了。她发现这种短暂的热血并非长久之计，如果一直用这种不适合自己的题量进行强度练习，还可能增徒她对英语的厌恶，得不偿失——她思考一阵，放弃了这类似饮鸩止渴的学习方式。

　　其实包括她在内的学生们都非常清楚，对于某一学科深深的厌恶、惧怕、避让，多半是因为这门学科对他们来说很棘手。

　　就像商万沧在所有考试中相对最喜欢语文和文综，而对数学、英语“敬而远之、远而疏之”一样。她从小喜欢阅读，即便对语文试题中现代文文言文阅读那部分同样感到无所适从，她也仍然期待读到一篇优美与内涵并举的散文或意味深长、语句清新简丽的文言文段。虽然考试过程中她仍然紧张，但不影响她考试之前对语文试卷和题目充满了期待。

　　文综就更不必说，大家总能因一些新知识连连发出惊叹，那些貌似“奇诡偏难怪”的题目，解析起来也充满趣味，让人不由得精神十足。还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历史课上几个个同学为各自选项争论得面红耳赤、政治课上一问一答将对知识点反复滚串、地理课上公布答案惊掉无数同学下巴……等等“名场面”，伴随着一阵阵一波波笑声与懊悔，总能成为令人忍不住注目且主动参与的“风景线”。

　　数学也是美丽的，但它的美丽也体现在答案的独一无二上，选A，BCD就一定是错的，没有丝毫回寰的余地，基本不可能出现A对，而BCD也“说不上错”的情况。不容错也不容情，每一场考试都是如此，不过商万沧总在数学考试中体会得最淋漓尽致。

　　英语……她之前练得太少了，等到词汇量达到之后，相比起来也就容易些了。在所有科目之中，商万沧最不敢兴趣的也就是英语，不过不感兴趣归不感兴趣，她还是得学，在学的过程中，偶尔她也觉得英语其实也很有意思——所有语言应该都挺有意思的。

　　她晃晃脑袋，拿过数学卷子，再次写起之前做错过的题。

　　深夜，商万沧走到窗边，准备在临睡前看看外面即将解禁的静谧好风景，顺便又拿起手机瞎翻几下，看看群聊。

　　在夜里，手机上什么都热闹。

　　“好风凭借力”群聊中，重压之下，大家趁着喘息之机留念曾经轻松的生活，童年、动画、真知棒和辣条……

　　看着看着，一条信息跃入她的眼帘。

　　23：07
　　豆包：我以前在武珞路初中的时候认识了我两个闺蜜，她俩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时期，现在分道扬镳，好想她们……

　　商万沧散漫的目光骤然一凝。

　　……武珞路中学？她反复审视这五个字，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武珞路中学分为初中部、高中部，但两个学部又都在同一校区，校长也是同一人，所以初中部高中部经常联合办活动，交集不浅。

　　她记得梁文坚老师就是从静华三中跳槽去武珞路高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