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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王宝宝番外 ...

  •   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每当这个问题在脑海里萦绕的时候,王宝宝都会头痛难忍。她似乎忘记了一段对她很重要很重要的记忆。模糊得就像是被什么抹上了尘埃。

      她每次跑去问妈妈。妈妈总是很是温柔地摩挲着她那把边角已经被摸得圆滑的水果刀,怀念着什么。

      她告诉我,那不是什么好记忆。

      人们常说,我的妈妈是一个惊世骇俗的鬼才。

      她创造出的风暴二号被冠上了有史以来最强机甲的称号,不但配备的新能源炮可以一口气将合化为乌有,而且还能100%隔绝苍碧蜘蛛的寄生。

      是程晚吟让alpha有了和合争斗生存空间的本钱。

      可以说,她是以一己之力开创了一个纪年。但她却没有接受表彰,而是以此提出了一场战争。

      那是程晚吟参与的唯一一次战争。

      她在军队的团团保护下,带着操控风暴二号的一排排队伍,居高临下的,亲眼看着硬石基地的那些怪物的灭绝。

      别人说她傻,硬石基地已经早已不适合人类生存了。

      那个基地其实是被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型合给笼罩,里面只有如同末日的黑夜,没有白天。

      但王宝宝知道,那是妈妈的家乡,也是自己母亲的掩埋之地。

      自那场战争之后,这位已经称神的机甲师便销声匿迹。有人说妈妈已经死了,有人说妈妈去寻仙问道了,还有人说她是因为太聪明,被政府关押了。

      其实,那只是妈妈带着我隐姓埋名地住在了乡下。连已经成为女皇的简丹阿姨都没有挽留住她。甚至连她什么时候走的,哪条路走的都不知道,怎么关押她?

      妈妈是个非常坚强的人。

      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打倒她。

      妈妈带着母亲血肉模糊的尸骨,一滴眼泪也没有流。直到操办完母亲的葬礼,我都没有见到她哭过。

      我以为她不难过。

      我觉得她不难过,也是正常。

      在模糊的童年记忆里,母亲永远都是我噩梦一般的存在,她会无休止地打我,打妈妈,歇斯底里,咆哮,摔东西,发疯,自残,喜怒无常,暴饮暴食。

      连妈妈都说,在母亲死后,她每天都会梦见和母亲吵架。

      本来妈妈整天除了研究,其余时间都在睡觉。睡眠时间远超于其他机甲师,就是为了梦到那个女人。

      但那个女人却不知好歹,每次妈妈梦见母亲,都是在和母亲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无休止地争吵打斗,脾气依旧是那样的喜怒无常。

      连妈妈将母亲的愿望实现,把那个梦幻的机甲制造出来的那一天,妈妈梦里她们还是在吵架。

      终于妈妈告诉我,她实在无法忍受了——她再也不想梦见她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父母辈间的这段错误的感情也该终止了。但那天晚上妈妈却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妈妈记得非常清楚。

      她梦见王槿之年轻的时候,那是王家二小姐还没有堕落前的英俊面孔,矜持地坐在她对面,气质高傲而优雅,眼形也是她喜欢的桃花眼。

      她与她面对面坐着,每一个细节妈妈都记得非常清楚。

      王槿之背靠着椅子,温柔地凝视着她。不说话,只是看着。妈妈也是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平静的母亲了。

      妈妈问她。“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妈妈说她很难看清王槿之想要表达什么,也不知道梦里的这个她为什么不再像往常一样和自己吵架,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但她就是觉得母亲其实是有话跟她说的,那是一种直觉。母亲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一直望着她,似乎是想将她记在心里一样。

      “没有想说的话吗?”妈妈轻轻道。

      王槿之没有回复她。在这片宁静中,妈妈似乎感到心灵也得到了洗涤一般,恢复了平静。但她知道这样的对视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妈妈站起身,准备离去。

      王槿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最后,还是妈妈在门口停住,对跟在她身后的母亲,张开了手臂说。

      “最后了,你抱抱我吧。”

      抱抱我吧,好聚好散吧。

      妈妈告诉我,在那个梦里的人像是知道她要结束这段感情一般。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王槿之的不舍,她抱她很紧很紧,脖子间被她滴落的泪水浸湿,感觉非常真实,就好像真实存在一般。

      不像是一个梦。

      就仿佛之前她做的那些梦都是假的,凭空捏造的,只有这个是真的似的。在之后,妈妈就再也没有梦见过母亲。

      我无法理解妈妈跟我说这些话的意思。事实上,在模糊的记忆里,我对母亲的印象很不好。

      我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等我那时候醒来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懵的,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刚刚还被母亲关在门外,下一秒却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幸好我在这群人里看见了妈妈。

      我看着车厢里的那些像是难民一样的怪人在短暂的喜悦之后,又重新压抑起来。

      原因是两人的牺牲。

      在楚豹叔叔的叙述中,母亲就是在那里牺牲的。加上车里的大家似乎都不愿提起这件事,我也不清楚具体的细节。

      而且令我无法集中在这件事上的是,战斗也变得困难了,周围没有人会因为我还是一个孩子而放慢速度。

      妈妈只能抽身掩护着我,为此也受了不少的伤。甚至有一次为了救我,一只耳朵也失聪了。

      队伍很多时候都无法阻止一些苍碧蜘蛛的逃跑,这时候他们口中总会谈及我那个好吃懒做又无比暴躁的母亲,在他们描述里那个母亲却是如同英雄一般伟大的存在。

      仿佛只要有母亲在,就能反败为胜、逆转乾坤一般。

      我往往对此嗤之以鼻。

      是的,我并不觉得母亲是个英雄。在我心里,妈妈才是最伟大的。是她结束了这场恶劣的战争,开启了相对安稳和平的年代。

      她是我的榜样。

      那段日子是最艰苦的,我还记得因为队伍无法狙击所有的苍碧蜘蛛。在逃亡到深红基地路程的第七天,大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一个庞大的苍碧蜘蛛群,数量上压倒性占优。还没有战斗,车队上的叔叔阿姨都已经意识到不可获胜。

      最后,还是妈妈在那些更厉害的苍碧蜘蛛还没有跟上来之前,便以高超的操控技术,逃出了包围圈。

      在之后闲聊中,枳慧阿姨告诉我:幸好那次只是由单个苍碧蜘蛛为单位组成的虫群。如果有母虫那样的东西,那大家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枳慧阿姨说着,似乎想起了很可怕的回忆,肩膀有些颤抖。这让我再次确认了——我缺失的那段记忆里可能就遇到了她害怕的那个存在。

      医生说,遗忘也是机体对自我的一种保护。

      那时候,由于简丹阿姨的探测器对海面的效果不大,大家都无法确定周围是否还有蜘蛛群,妈妈都不敢休息,夜以继日地开着车。

      随着电子地图上深红基地的位置离我们越来越近,路途上也越来越平稳,出乎意料的平静,我们几乎再没遇到蛛群攻击。

      简丹阿姨说这很正常,因为深红基地的环境太过恶劣,那些虫族很少会想入侵这里。

      在之后,妈妈就在深红基地定居下来,被楚豹叔叔举荐到上科院,和一群机甲师在一个白房子里进进出出。

      徐奶奶死前也没有等到风暴二号问世。直到她去世的两年后,风暴二号才研究出来。其实我也知道,以她的身体其实是等不到。

      说实话,在深红基地我其实没有怎么见过徐奶奶。

      每次跟随妈妈去看她,都是隔着一个厚厚玻璃的隔离房里面对面坐着。母亲以前的事,我都是在她口中得知的。

      徐奶奶口中的王家二小姐也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天之骄子称她也不为过。

      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口中的母亲,总是和我记忆里的母亲相差甚远。但我内心里却隐隐认同这些话,这是我无法接受的——我可能真的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关于母亲。

      徐奶奶告诉我和妈妈,我的母亲也是一个可怜人。她不在众人期待中出生就罢了,还被至交好友给设计残废。而这些,只是因为子爵娶的罗塔夫人容不下她。

      在徐奶奶的叙述里,我也是非常震撼的。

      妈妈也是在这时才知道,她自始至终相信的人,一直奉若救命恩人的人,从一开始就给她设了一个不得不跳的圈套。

      而这个圈套是为了彻底毁掉母亲。

      我对徐奶奶没有什么恶感,所以在徐奶奶生命弥留之际,说想告诉我们一些事的时候,我也就缠着妈妈一起去了。

      等我们购买果篮和鲜奶,穿着隔离服进来的时候,看见病床旁边,一个包裹严实的护士正在给徐奶奶喂水。

      “你们来了?”

      躺在床上的徐奶奶,虚弱极了。

      她告诉我们,她快死了。

      她说,“小姐叫我徐娘,叫我丈夫何叔…她希望我们更加年轻,活得更久一些。却不知道她当娘当叔——看着她长大的人,也是害她最深的人。”

      我看见妈妈皱起了眉头。

      “小姐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徐奶奶似乎想交代什么,呼吸急促起来,一旁的护士给她戴上了呼吸罩。

      然后,我便听到这位和蔼的老人告诉我们那些她想要隐藏的所有真相——罗塔夫人控制了她的儿子、儿媳以及孙女。那些强力腺体催情剂和致残致疯的药,便是罗塔夫人让她和自己老公给小姐下的。

      徐奶奶说完这些话,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她把呼吸罩又给拽了下来,显然这件事她压在心里很久了。

      她喘着粗气对妈妈说。“我对你说出这些,不是为了逃避责任。”

      “我是后悔啊!罗塔夫人根本没有说话算话,她绑架了我的儿子,她杀死了我的孙女!我丈夫也被她弄残了,甚至子爵大人也是她杀的!”

      “我恨不得她死哪!!!”

      徐奶奶情绪很激动。

      一旁护士想再次给徐奶奶戴上呼吸罩,但试了两次,老人又把这东西给扒拉下去,好像并不想戴。那名护士也没有勉强,对妈妈嘱咐了几句,便出去了。

      病人最后一程,医院也会相对宽松一些。

      徐奶奶喘完气告诉妈妈。“其实小姐都知道。”

      “你别恨小姐,罗塔夫人就是想要她杀死自己的妻儿,所以下的那个药也是极为恶毒,会使人疯癫狂暴。”

      “她控制不了自己!”

      徐奶奶想要妈妈不要怨恨母亲,浑浊的眼睛看着妈妈,眼眸跳动得愈发厉害。她用唯一能动的手臂对着妈妈努力抬了抬,似乎有什么强烈的情感想要迸发出来。

      程晚吟目光清澈地盯着徐奶奶的眼睛。“……你多虑了,我没有想过要恨她。”

      一向善良的妈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次并没有去握住奶奶的那只手。而是眼睁睁看着她无力落下。

      王宝宝知道妈妈这是不肯原谅。

      徐奶奶喉咙中不断发出呜咽的声音,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眼泪。她唯一能活动的手臂还是依旧尝试着抬起,向前伸出,好像要握住什么东西。

      她嘟囔着,似乎要把最后一口气吐完般,显得很是可怜。“…小姐最后也不愿叫我徐娘了,陌生地看着我,看着我………”

      “妈妈。”我有些于心不忍,拽了拽妈妈的衣袖。

      妈妈还是不为所动地看了一眼徐奶奶,然后拉着王宝宝走出隔离房子。在老人睁着眼睛安定下来,似乎已经死去,才轻声道。

      “但她还是去救你们了。”

      我被妈妈拉着,下意识扭头看向病床。

      病床上的徐奶奶已经逝去,但眉目却像是听到妈妈的这句话般徒然安详下来,似乎做了一个很好的美梦。

      但这时候,我耳朵边却传来了妈妈很是疑惑的声音。她似乎真的很困扰。“你说为什么做错事的人总想在被害者身上找到救赎?”

      程晚吟拉着王宝宝往前走,但其实她根本没有看病床一眼,但她仿佛猜到了对方的表情般这样问着自己的孩子。

      我能感到妈妈的愤怒,模糊间却听到她说。

      “……那受害者怎么办,谁来救赎她?”

      再后来,王宝宝就听闻,护士把徐奶奶的尸体火葬了,徐琴琴没有亲人,最后墓碑还是妈妈帮忙立的。

      我总是觉得妈妈其实并不喜欢母亲的。她一辈子了,从来不曾主动提起过那个女人。

      直到一天,我老公在匆忙间没有注意,给年迈已经有些痴呆的妈妈做了一碗那人在世时最爱吃的土豆焖鸡。

      然后不可思议地看到,那位一向坚韧不拔的老人低头看着那碗饭,隐隐有水滴落下。

      我可能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天。

      因为坐的距离比较近,我对上了妈妈眼睛的时候,突然看到那仿若黑色琉璃的眼睛黯淡下来。

      突然泪流满面。

      这时候王宝宝才明白,有些感情并不会因为时间而褪色半分。

      妈妈不说,不是不爱了。不提,也不是遗忘。只是把悲痛掩藏在骨子里,露出了那光鲜的一面。

      在妈妈哭的那天夜里,我也做了一个梦。

      梦里黑漆漆一片,一个眼睛如同灯笼那么大的通天巨兽窥视着他们,许多人被围困在虫海中起起伏伏,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

      我害怕极了。

      但风暴肆虐中一个鲜红色熟悉的身姿却挡在了我前面,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座红色灯塔一般。

      本来令人畏惧的满是横肉的身躯,却在大片大片的绿色污渍中照亮了众人的前路,带来了那些缥缈的希望。

      那是…………我的母亲。

  •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没控制住,本来番外准备写两千字的,结果翻了一倍=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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