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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晴转多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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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漾是第一次到金海湾。她在这个城市住了六年,从来不接触这种娱乐场所,就是唱K,她似乎也只在学校里玩过一次。她喜欢在阳光充足的白天行动,夜晚再怎么诱人,她也是打死都不挪动一步的。赵属州曾为她的这一恶习取笑她,却被她梗着脖子反驳:
“我不过遵守古人的教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已,哪像你,连祖宗的教诲也不听。”
许漾像个孩子,总是喜欢在口头上占点便宜,可是一落在实质行动上,她多少又有些迷糊,总是傻乎乎地一让再让。
所以,赵属州没和她辩驳。到了晚上,灯一熄,他便靠近,手口并用地撩拨她。等她动了情,却提枪翻身下马,喘息着,说:
“不行,日落而息。”
许漾那个气啊,她刚来的兴致怎么允许被打断!“啪啦”开了灯,气鼓鼓地看着他,压低声音喊道:
“开灯、开灯行了吧?日出了!”
赵属州看着她就是不行动,倒是她,突然扑到他的身上,叠声撒娇:
“日出而做,我们做吧,做吧。”
还没容他笑出声音,她又突兀地停下,然后,又是不怀好意地笑起,兴奋地蹭着他,说:
“要不,我们改日吧!”
赵属州哭笑不得地被她反扑在床上,在她得逞前,忙问:
“现在不要遵循古人教诲吗?”
许漾一口咬在他的胸口处,语意不清地说:
“食色性也,性之所至,随性而做,不拘泥……”
赵属州立刻投降,她总有一些歪理来支撑她的论调,只要她高兴就好,因为爱他,她的一切落在他的眼里,总是可爱的!
现在,他又一次打破了她的坚持。
没办法,他醉了。可怜这几个工作组成员,在穷乡僻壤里一呆就是40天,嘴里还能吃些山珍,可眼睛早淡出水来了,巴不得一晚上就浸在这黄金城里,把脑海里的荒凉都给抹杀了!
他们拼着酒,回忆自己的奋斗史、感慨着人生的不公平、为自己现在的地位而庆幸……一遍一遍地重复同样的内容,在酒精里迷失自己的理想。
赵属州也喝着,他噙着笑看人,不多话,他的奋斗史乏善可陈,在目前看来,他的运气还是好的,一切都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力气,他没有麻痹神经的必要。
可是,他还是得喝,这就是现实,他还没有酒量不好的权利。
所以,他只能把许漾叫出来,他需要有人送他回家。
许漾推开门的时候,包房里早已敞亮,里边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几个东倒西歪,不复人前的严谨正经。她几乎不用寻找,一眼便能察觉赵属州的所在。他安静地坐在一角,面上虽有笑意,却是青白得让人惊心。他不擅喝酒,许漾知道!
她含笑与众人打招呼、朝赵属州走去。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也上前几步,一把搭在她的肩膀上,裂嘴傻笑:
“你来了?”
许漾被他拍了个措不及防,又受不了他的酒气,略一皱眉,便很快放开,含糊地应答着,脚下却没停,搀扶着他,与众人告别。
再拉开门,有些不适应过道的昏暗。她半眯着眼睛,想看清楚了再走,却有很快地被拉回头:
“赵太太?”
赵属州早就迷糊了,他不过强撑着等许漾的到来。许漾绑着一个累赘在身上,只能扭头寻向发出声音的方向,仓促地泛起笑颜:
“是,你好。”
“你好,我是于舒、属州的同事。”
许漾渐渐张开眼睛,脸上的笑,也一点一点蔓延出生机:
“你好,于小姐。我是许漾,属州是我先生。”
眼睛适应了过道的光线,才能看清楚于舒的面容。她长得很清秀,微微抿下的嘴角隐隐流露出一股霸气。许漾略略垂下眼睑,眨巴着眼睛朝她颔首:
“于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我们改天见。”
太具侵略的眼神,从来不是她喜欢接近的!她轻转身躯,朝来路迈进。身后的人,却是一点都不想松手。于舒突然拉住了她的衣摆,低低说道:
“你是他的障碍。”
许漾脚上一顿,缓缓扭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平日里盛满笑意的眼睛里幽深一片。于舒不由攒起眉头,原来,敛去笑意,毫无杀伤力道的小绵羊也会变成让人胆寒的大灰狼啊。
许漾在说话前,总是习惯先勾起嘴角,笑意不达眼睛的效果,便是透了几分痞意,她稍稍一偏脑袋,道:
“于小姐,我是他的什么不劳你费心。现今,你才是障碍,在你们这样的单位,桃色纠纷可是致命伤。”
许漾不再停留,搀扶着赵属州便离开了。按下电梯同时瞟一眼赵属州,又很快地敛了心神。她有些恼怒,却不想表现出来。与他相处了这么久,这点点的心思又怎么察觉不到?赵属州,心里也有些松动了吧?
电梯在六楼的时候还停一下,许漾习惯性地躲到一角,也不抬眼看人。可是,来人却一眼便看穿了她,高声惊呼:
“许漾,你来查勤啊?”
许漾无奈地笑起,洛图呢,怎么懂得低调之说。
“少咋呼了,接老公回家呢。”
许漾挪了挪位置,赵属州那么大个人压在她的身上,重死她了!
洛图朝前迈了一步,又顿住,斜眼看她,道:
“要不要帮忙?”
许漾努力皱了一下鼻子,朝她摇头:
“你给我站远些,烟味酒味香水味的,我闻着难受。”
洛图横了她一眼,脸上恹恹的,嘴上却不能饶了她:
“哟!你家男人身上的味道就不难闻了?重色轻友的家伙!”
许漾嘿嘿笑着,才不想回答她!须臾间,便已落到地面。洛图为她开了门,看着她费力地挪动着身子,撇撇嘴,道:
“刚有孩子呢,你也不小心些,这重量可不要压坏你的宝贝。”
许漾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明显一怔,长长地吁了口气,道:
“瞧我这笨样!洛图,帮个忙……”
她的话还没说完,洛图已经上前一步,手刚抬,便听见了许漾的下半句:
“……给我叫个保安先生过来帮忙。”
洛图讪讪笑开,朝着衣领上的对讲吩咐了几句,又把眼睛转回许漾的身上。
她与许漾相识已久,比赵属州还久。许漾是在高二的时候与她成为同学的。那个时候,许漾扎着长长的马尾,穿着新校服,拎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背包,背着阳光,一步一步走进她们高二三班。站近了,才发觉她脸上的表情比阳光更灿烂,她喜欢偏着脑袋看人,眼睛里笑意流淌,一开口,左眼便习惯地先眨一下。她看了一眼同学,才缓笑着自我介绍。然后,她便被安排坐于洛图的前面。
在最激烈的高考战争中,许漾从来不吝啬于与她分享学习资料,今天,却在她面前划出了一条界线……
洛图抬手拢拢自己的头发,脸上笑颜如花,心里却是一阵黯然,原来,许漾,早就离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