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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闪回 ...

  •   也不知是不是前些日子睡得多了,陈述之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每个夜晚无助地躺在床上,想要拥抱些什么,就抱住被子,想要亲吻些什么,就吻自己的手指。

      偶尔有力气了,他就开始写字,把在白真县的某两天时间极尽详细地写下来,详细到空气中的味道都不放过。只有两天时间,他写了厚厚的一本。

      写完了又怕别人看见,自己也不太敢看,只好又给烧了。

      阴云密布的早晨,陈述之早饭一口没吃下,加上昨晚基本没睡着,坐了一会儿车,便开始不停地呕吐。

      管事的太监见状,便打算找个大夫带他原地歇着,等好些了再单独回去。这事报给邓直,邓直一听是这人的事,又立刻报给了梁焕。

      梁焕索性让所有人停下休整。

      他去了陈述之所在的车,掀开帘子进去,只看一眼他的面容便觉得难受,只得偏过头去,问一旁的大夫:“他怎么回事,严重吗?”

      大夫答道:“他这些日子睡不好,忧思过甚,早上也没吃饭,一坐车就很容易晕。”

      听见“忧思过甚”,梁焕的心猛地一揪。他暂时压下那些情绪,继续问:“用药了么?还能走么?”

      大夫道:“车上的药本就不全,刚让个太监去附近村子里买药了。吃过药等好些,走是能走,就是他自己可能会难受。”

      “那要多久才能好利落?”

      “没事,”陈述之听见他们的谈话,努力提高话音,却仍然十分虚弱,“不用管我,我还撑得住。”

      沉默一会儿,梁焕跟那大夫说:“你到外面等着吧,药到了尽快给他准备。”

      大夫应了一声出去,梁焕便坐到陈述之身边。

      陈述之没力气起身给他行礼,就只是低了低头凑合过去。

      望着他的面容,梁焕忍住那些情绪和想要拥他入怀的冲动,故作平静地说:“是你先说的喜欢我,我才说不用管身份的。”

      身上不适的时候,脑子也不太好使,陈述之一开始觉得莫名其妙,愣了半晌,才明白是自己编的借口被识破了。

      梁焕盯着他的双眼,话音掺着绝望:“我真恨不得剖了心出来给你看。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向你证明是出自真心,对吧?”

      “也不是证明,”陈述之斟酌的好久的词句,开口时很费力,断断续续的,“是我心里过不去。除去在白真那两日,每次听您说那样的话……就看到林承平在我眼前,接着就闪过他离开时的模样,会去想,您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如若全心托付,他日您走了,我怎么办……想这些想得停不下,您明白么?”

      梁焕沉默了,他可以告诉陈述之自己不会去找其他什么人,但他知道这没有用。陈述之不是脑子里不信,是心里不信,他用再多的事证明给他看也没有用。

      他不知说什么了,只能握着他发白的手道:“我陪你待一会儿吧。”

      陈述之很想把手抽出来,又舍不得那温度,终是任他握着。他闭了闭眼,淡淡道:“您尽早回去吧,再让人看见,说不清的是我。您要是怜惜,就等他们带了药回来,我用完再上路便是了。”

      梁焕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拂过他颊边碎发。即便面色苍白,仍然难以掩盖他工巧的轮廓。

      这眉眼嘴唇,自己都曾那么热烈地吻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自己都曾触碰过。

      已经在这条路上跋涉了这么久,决不可能在此功亏一篑。

      *

      这一行人抵达京城时,杨楠也从庆阳传信回来,说粮草延误的事是从京城出发时便晚了,和庆阳那边没有关系。于是梁焕又让人在京城清查,最后查到了兵部侍郎陆良。

      审问时,陆良只说自己能力不足,做事疏忽,别的什么都没有,想问也问不下去。这时林烛晖又出来为他说话,还坚称他就是能力问题,梁焕就没办法了,只能按照林烛晖的建议,把陆良革职了事。

      他极度怀疑这事和林烛晖有关,可他没有证据,而且现在也不可能动他,所以只好假装不知道。

      梁焕给庆阳那几个将领全都封了四品职衔,用全国的粮草养着他们的兵。平凉府虽然只剩下白真一个县,但要让大家觉得早晚是会收复的,所以平凉府仍然存在,只是搬去了白真县里,付文硕仍任知府。对于顾鸿恩,梁焕让他在白真县再干几年,等安定一些就提上来。

      在他们去雍州期间,林烛晖在京城给他做了件事。若是往日,他不会做如此冒险的事,可如今梁焕也要动欧阳党人,林烛晖便没了顾忌。

      他让张鑫田在全国转了一圈,打的是清查运粮事务的旗号。张鑫田贪污受贿的名声在外,在粮草上动过手脚的官吏纷纷给他送钱,别人的钱他收了就收了,而欧阳党的人送钱,他收了还要留下证据。

      回京之后,他把欧阳党人送他的钱上交充公,一封奏疏列了所有证据呈上去。自然,其它的钱他就自己收着了,林烛晖也不会管他。

      梁焕看到这封奏疏,也明白了林烛晖的意思,直接把奏疏扔给了刑部。刑部依照金额定罪,数十人中,轻则降职罢官,重则流放砍头,京城里闹了好一阵的腥风血雨。

      这些位置空出来了,总得有人补上去。林烛晖十分大方地请梁焕先来,梁焕就挑了一些官品不高但实权较大的位置,塞了一堆崇景四年的进士进去。剩下那些名头好听的,他还是都让给了林烛晖。

      欧阳清看到这个局面顿时傻了眼。被论罪的数十人很多都管着粮道,是他在全国各地重要的势力。他终于明白过来,林烛晖、梁焕、崇景四年的进士们联合起来,打算对付他了。

      与此同时,梁焕让林烛晖领着工部兴办工厂,专修炼铁。

      林烛晖来了几次未央宫后,梁焕本来想把他留下来单独聊天,后来一想,叶廷枢刚死没多久,现在同他提这些事,不是惹人伤心么?

      他不提,林烛晖却觉得他不对劲。说完了正事,他便问了句:“陛下近日常常心神不宁,可是春日里阳气不调的缘故?”

      他既然主动提了,梁焕也就不跟他客气:“什么阳气不调,你明知故问。”

      “这次又是怎么了?”林烛晖无奈道。

      梁焕不大好意思说得太具体,斟酌片刻方道:“就是我以前做过坏事,让人给拿住了,揪着不放。”

      “以前做过坏事……那自然要现在做些好事来还。”

      “还不上,”梁焕皱着眉抱怨道,“我做什么都是现在,过去的事又无法更改。”

      林烛晖沉默一会儿,忽然笑道:“那就只能,让过去的自己来做了。”

      梁焕盯着他眨了眨眼,沉思良久。

      *

      走进素隐堂,梁焕一眼就看到坐在中间的许恭,便往他手边放了几张纸,“给你看着玩。”

      许恭好奇地拿过来,起先还没读明白,看到日期却懂了。他粲然一笑,“如今看到这些,臣只觉得庆幸。”

      梁焕也笑,“留着吧,没准哪天又有用了。”

      “没用,没用的。”许恭连忙摆手。

      贾宣听了半天一句没听懂,便凑到许恭那里,伸着头看他手里的东西,“打什么哑谜呢?这是什么啊?”

      他这一去,带得另两个人也凑过去了。许恭不给看前面,却把最后的两页纸拿给他们,道:“这里说得挺好的,你们可以读读。”

      贾宣看了看,发现是一些治国方略,愈发不解:“这是谁写的啊?你看这个笑什么?”

      陈述之听了半天,终于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想到那些东西,他就随口问梁焕:“陛下,其它几份呢?”

      既然和他说话,肯定要抬头看他。与他目光相对的刹那,陈述之的心猛然一紧。

      从雍州回来后,他就一直没再见过他。这些日子里,陈述之每天都在兵部抢事情做,逼迫自己忙碌起来,从早到晚不回家,看得邓直目瞪口呆,不住地称赞他。

      他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得从容,可看到他的眉眼时,才知道这些事无法逃避。

      “其它的都烧了。”梁焕的话音仍旧是淡淡的。

      陈述之想想也对,给林烛晖的那份写着这五个人的名字,给他养父母的那份写着自己的事,都是不能说的。

      这次叫大家来是要讨论监察改革的事,这是梁焕去雍州之前给他们留的任务。除了陈述之之外,其余每个人都写了自己的想法交给他。

      梁焕把所有人写的东西收好交给卢隐,吩咐道:“找人给白从来送去,让他看了写些想法,然后拿给朕看。”

      卢隐答应着去了,素隐堂几人许久没聚,有着说不完的话。他们想问陈述之在前线的见闻,陈述之却没有和他们闲聊的兴致,便推说身子不舒服,先行离开。

      傍晚天气渐渐凉下来,道边的树木都发了芽,艰难地对抗着每一夜的倒春寒。

      在外头走了一阵,陈述之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行离,等等我。”

      他没多想就转过身来,看到梁焕来找他,他并不意外,却只想逃走。

      但他不能逃走,他只能上前给他行礼。梁焕扶住他没让他跪下去,抓着他的手臂朝他笑开,“有空么,陪我出去走走?”

      陈述之只能有空。

  • 作者有话要说:  闪回:过去的创伤不由自主地重新在脑海里出现
    林烛晖:唉,我觉得我闺女是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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