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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机谋 ...

  •   大致推断了对方的意图,梁焕又不明白了,问在座的六人:“程位什么时候变成欧阳清的人了?这么多年都没发现,隐藏得也太深了。”

      半晌没人说话,江霁便开口:“臣认为程学士不一定是欧阳党的人,只是为他说话罢了。”

      “为什么要为他说话?”

      江霁思索道:“臣以为,程学士……可能觉得这些说的话是对的。”

      这话大家纷纷表示同意,程位是个认死理的人,有目共睹。

      许恭一本正经地说:“这事肯定不是程学士去做的,欧阳党那么多人,只有他们才有耐心一个个地数错字。但他们那里没有合适的人来上疏,翰林院的事,自然还是程学士说话最有分量了。”

      众人纷纷点头,陈述之却觉得他们在讨论一些完全不重要的事。当务之急,是把这份奏疏驳回,可别真让人搞成五年。

      他想了半晌,站起侧了身,面向大家道:“翰林的奏疏中有几百个错字,就说是在翰林院待得不够久,这是站不住脚的。”

      “贞贤年间那些翰林以外的人的奏疏有多少错字,他们看没看过?”

      “我近日读那些翰林奏疏,只觉得处处引经据典,偏还时不时引错,这些错字有多少是引错的,有多少是自己的文章中写错的?”

      “写什么事的时候容易出错?错字之后,是否影响奏疏的内容和批复的结果?”

      众人没听过陈述之一连说这么多质问的话,都有些愣怔。

      他话音淡漠:“这些事都没弄清楚,单凭个错字,就想动翰林院的年限,吕殊实在是铤而走险。”

      有人问:“你说的这些他们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啊。总不能真靠我们几个来数吧,那岂不是要数到天荒地老了。”

      “上次不是找了刘远和王永?在京的同年多了,大家分一分吧,反正……”陈述之望了一眼梁焕,“反正有人出钱就是了。”

      以前,陈述之连谈正事都会躲着他,却也不知从何时起,说这样的话已不会不自在了。

      梁焕被他喊得心花怒放,连连道:“你们去找人,钱都是朕来出。”

      江霁自告奋勇:“上次那两人都是我找的,这次还是我去吧。行离,你列个单子给我,说清楚让他们数什么。”

      “好,那你们其他人就留在这里,负责整理、计数。”

      许恭反应过来,皱着眉道:“陈行离,你让江云开去找人,我们留在这干活,那你干什么啊?”

      陈述之叹了口气,“以前程学士骂我,我都觉得无关紧要。可他现在拿我的事骂你们所有人,我没法置之不理。”

      大家想起程位在奏折上说态度的事,便知道是在骂陈述之不交文章。只有梁焕抬头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别乱来。”

      陈述之也不知他是担心自己,还是自己担心坏了他的大业,只道了句:“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

      这天上午又是程位讲课,他下课离去后,陈述之连忙跟上了他。

      五月的艳阳天已有些热了,看见程位沿着阴凉地走路,陈述之就站到他旁边去。程位转头发现是他,不禁皱了眉头。

      “原来你一天到晚不写文章,是到处尾随,预备干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

      陈述之也料到他对自己没什么好脾气,忙施一礼道:“学生就是为此事而来。您这些天时常斥责,却从不容许学生解释一二。学生知道,您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程位面色冷峻,“怎么这时候想起来解释了?”

      “您冤枉学生一人没关系,可若要所有人陪着一起受这份委屈,学生怕他们不答应,只好过来解释。”

      程位便知道他听说那份奏折了,他本来也不是故意要看不惯谁,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如果陈述之真的无辜,他也不想冤枉人家,可是……

      “若你解释得清楚,你要让我做什么?”总不能说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吧。

      这是肯听解释了。陈述之一勾唇角,“您只要惩治了奸邪之人,外人便知道您是受小人蒙蔽才会如此了。”

      “还有奸邪之人?”程位觉得有些意思,“写个文章而已,这么大名堂?”

      “学生和人有些旧怨……”

      *

      从第二天开始,每日布置文章时程位都会强调一遍,上头要严查庶吉士的课业,要求他们文章一定认真写,如有漏交,后果都要自己承担。

      说完这些,他就会留一篇很难的文章让大家回去写。

      接着,每日交上的文章仍会被放到固定的地方,就是每次会让坐在旁边的文员确认一遍,里面确实有陈述之的文章。

      这之后,陈述之就会和程位指定的一个随从一起躲在屏风后面等着。就这样等了三日,第四日时,他们终于看到了王潜的身影。

      王潜状似随意地走到那摞纸边上,旁边的文员还问了句他来做什么,他答道:“就随便转转,看看他们写的文章。”

      说着他就拿起那一摞文章看,陈述之和随从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只听见一阵哗啦哗啦的纸声。

      过了一会儿,他便把纸都放回去,怀里捧着什么一样,快步离开了屋子。

      二人连忙跟上去,远远地在后面看着他,跟了一路,最后发现他走进自己办公的屋子里。

      他们对望一眼,互相一点头,陈述之便在门口守着,那随从先去叫了程位,又去叫了刚才坐在旁边的文员,让他把所有文章全带了过来。

      程位让那文员检查了一摞纸,毫不意外地没发现陈述之的文章,他回复道:“之前是有的。方才只有王典簿一个人靠近过这里。”

      于是程位让两个随从去搜王潜的桌子,一屋子人都吓傻了,陈述之连忙过去解释:我们在抓贼,没你们的事,好好干活。

      最后,随从们从王潜的抽屉里搜出一堆碎纸屑,可以看出上面写过很多字,但是被撕得太碎,已经无法还原了。

      王潜无辜地说:“这是我自己写的文章,写得不好不想要了,就给撕了。我可没拿别人的什么东西。”

      几人面面相觑,这可怎么办?撕碎了就没法当做证物了,就算有人看见只有他接近那摞文章,从他那里找不到东西,也无法处置他。

      陈述之和程位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算了。

      就算找到证据能处置他,以什么罪名?偷纸偷文章?最多给他扣个打压同僚的帽子。这样的话也就是停职罚俸,这个人是高开延临走前保的,这点事不太可能降职,更不能把他赶出翰林院。

      但这半天也没白忙活,至少陈述之获得了程位的信任。

      *

      接下来的几天下午,陈述之都躲在素隐堂奋笔疾书。梁焕也没看明白他在写什么文章。质量高低已不重要,写完就行。

      然后梁焕就收到了程位的奏疏,说之前提到的那个态度不端的庶吉士,那是冤枉他了,他该写的都写了,就是一直交错地方。现在他已把之前的那些文章,能找的找,找不着就补,全都交上来了,就不要怪罪他了吧。——当然,之前说的庶吉士学业延长到五年的事情还是算数的。

      梁焕拿着这份奏疏问陈述之怎么回事,陈述之原原本本地给他讲了一遍,把梁焕乐得不行,想方设法地夸他机敏。

      陈述之倒觉得没什么好得意的,王潜这种水平的小贼很好抓,因为他根本没觉得会有人抓他,所以也没刻意隐藏自己。

      其实当时应该直接上去拦住他搜身,不给他销毁的机会……

      不过算了,王潜一个八品典簿,连程位都嫌弃他了,能翻起什么浪来?他最擅长的只不过是恶心自己。

      梁焕歪头靠在陈述之肩上,望着天道:“我去看了,他们还在数。我在想,等他们数出来之后,谁开口去驳程位?总不能是你们吧。”

      他这样,陈述之就有些别扭了,却也不好躲,只得缩了缩肩膀,“程学士算是我们的师傅,不能我们去说。臣以为,还是不要直接驳斥的好,这事毕竟非一人所能为,若他们诘问起来,素隐堂就会暴露。不如找个人让他去查这事,再把我们的结论给他。”

      “找个什么人?”梁焕感知到他讨厌这个姿势,只能回来坐好,端正地与他说话。

      “程学士德高望重,要反驳他的话,那就得找个德高望重之人来查。自然,这人还得您信得过。——这是臣自己的想法,要不您问问旁人?林丞相这样的?”

      梁焕不耐烦道:“问他干什么,朕也信不过他。”

      陈述之微微摇头,“这便是我们的短处了。我们一共七个人,却都缺乏经验,遇事连个问的也没有……”

      他说完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嗯?七个人?

      反应过来之后,他连忙要开口撤回自己的话,然而梁焕却拍了拍他的手道:“你也不用避讳,我虽然看了这么多年,但自己上手也就半年时间,确实缺乏经验。不过这话你也别当着那几个人说,怪丢人的……”

      听他这样说,陈述之抿了抿唇,“那陛下当着臣……”

      梁焕凑到他耳边,低低道:“最丢人的事你都看见了,旁的便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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