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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谋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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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海棠树间,鸟儿婉转鸣叫,墙角的石榴花开了红红火火的一片,前几日落了雨,将花瓣打落满地,裹着泥土的香气,顺着晨间光晖落在秋楠院内。
温令儿起了一个大早,随意罩了一件粉白色绸子衣,稠密的黑发披在肩膀处,踢着绣花鞋坐在廊间,手中捧着那盆栀子花,小心翼翼将白色的纱布拆开。
随着少女一声惊呼,映入眼帘的那枝原本折了的栀子花完好无损生长着,而且栀子花的花瓣愈发洁白娇嫩,散发着更加浓郁的清香,惹得温令儿猛然打了一个喷嚏。
“姑娘,这晨间露重,您怎地穿得如此单薄就出来了?”纤云端着水盆走了过来,看着温令儿鼻尖微红,不由低声埋怨道。
“好云儿,这不重要,你且看看这盆栀子花,可有什么不同之处?”温令儿笑眯眯地拍了拍纤云的肩膀,一边进屋,一边将手中捧着的栀子花递到纤云眼前。
纤云闻言看去,并未发现有其他不同,只是瞧着这盆花的花枝貌似比其他栀子花还要粗大,而且香气也极为香甜。
“瞧着比其他的枝栀子花好看不少呢,姑娘您怎么突然对花草感兴趣了?”纤云压根没想起来这正是温令儿辣手摧花的那盆花,她只当自家姑娘被大公子伤了心,如今不过是转移注意力罢了。
“能赚钱的东西,自然是要用心对待。”温令儿将花盆搁在高几上,默默叹了口气,昨日和霍祁年不欢而散,她想从他手中取回那些东西,怕是极为困难。
然而要外出走动,少不得银子打点,若能借着这枚指环赚钱,倒是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毕竟这京都里的闺秀夫人,对新奇的玩意最感兴趣。
“姑娘您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奴婢怎地听得一头雾水?对了,听闻二房有个婆子死了,休假回家的路上死的,府里人心惶惶,最近怕是不太平,这几日您出门可要万分小心。”纤云看着眉眼弯弯的温令儿,心里虽然疑惑,但并未多问,话头一转,将自己听到的闲话说给自家姑娘听。
还不待温令儿回答,便听得外头传来说话声,她正疑惑,此时弄巧满脸怒意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看着她道:“主子,厨房那群人欺人太甚,就拿这些东西打发奴婢!”
温令儿闻言看去,弄巧打开食盒,将一盅白粥和几碟小菜取了出来,食盒中还撒了不少白粥,瞧着寒碜极了。
“看来是霍珍若使得手段了,不过还能吃,瞧着还是热气腾腾的呢。”温令儿无奈摇了摇头,昨日她让霍珍若没脸,按着她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弄巧看着温令儿安慰自己,忍不住红了眼眶道:“二姑娘身边的碧环还趾高气扬,还阴阳怪气嘲讽您,奴婢气不过就同她争辩了几声,谁知她竟一把伸手推了奴婢,差点也将食盒摔在地上。”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吃一顿也起死不了,你擦擦眼泪,去将阿笙叫来用膳,等会我们去一趟二房。”温令儿拍了拍弄巧的手,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种事情以后只多不少,她只要还在将军府,处境只会更差。
“奴婢遵命,不过……他不是不愿意回去么?奴婢瞧着他是真的喜欢您。”弄巧飞快将眼角的泪拭去,疑惑道。
“今日去二房既是为了他,也不仅仅为了他。”温令儿脑海里浮现出阿笙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且不说二房会不会放人,就算是真的放人,她也照顾不了他。
弄巧点了点头,提着食盒退了出去,纤云一边舀粥,一边问道:“姑娘,您方才说的话是何意思?”
“此番去,只能是同二房的陈氏做交易,陈氏所求,我刚好有。”温令儿垂下眉眼,细细摩挲着那枚指环。
这一年来她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然而亏了霍珍若,但是听了不少将军府的琐碎之事
二房如今的夫人是续弦,乃是商户人家的女儿,二老爷将她娶来不久以后便去了南方经商,二夫人如今膝下无子,只有一个七岁的女儿。
然而不知为何原因二夫人怀不上孩子,便是寻遍名医也无用,这也是为何她不敢将霍易昱置于死地的原因,毕竟这是二房唯一的血脉。
她此番前去自然是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帮着二夫人调理身体,一个则是以此为交易,为霍易昱争得活下去的机会,商人最为权衡利弊,她不信二夫人不动心。
正在温令儿沉浸在思绪中时,弄巧走了进来,低声叹道:“姑娘,他说不饿,让您别理他。”
“哼,这小子还挺倔,你去告诉他,若一味逃避,没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模样,那我可不帮他。”温令儿冷哼一声,懒得理会他,自顾自吃了起来。
昨夜她原本就被霍祁年气了半死,一腔孤勇的情意竟然喂了狗吃,如今若霍易昱也这般对她,那就别怪她不给他脸了。
“姑娘,您别气,不过是孩子呢,想必是心里依旧怨着二房罢了。”纤云看着自家姑娘杏眸瞪得圆圆的,小嘴微微嘟起,宛若孩童一般,不由笑道。
“希望他别像霍祁年那厮一般无情无义便可,以前在雁城时,总听说京都万般好,然而如今来了这里,才发现家里最好。”温令儿言罢,看着清粥小菜,顿时没了胃口。
京都里的人都好似带着画皮一般,昨日遇到的程家兄妹,还有大夫人,皆是如此,表里不一,让人琢磨不透。
“姑娘,大公子昨日怕是正在气头上,奴婢瞧着他好似要吃人一般,您将他推出去之后,大公子脸色阴沉地可怕,同之前在雁城时宛若两人。”
纤云想起昨夜的场景,如今心脏还是紧张地砰砰直跳,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人前矜贵自持的大公子,也有那般失态的模样。
“罢了罢了,以后无须提他,我和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有任何交集。”温令儿猛然摇了摇头,要将男人的脸从脑海里甩出去,她和他算是真的撕破脸了,自己以后也无须顾忌他什么。
温令儿话音一落,弄巧便带着霍易昱来了,男孩昨日吃饱喝足,又睡了一觉,她偷偷往他的茶水里滴了莲露,今日瞧着脸色竟然红润了不少,这莲露的功效果然奇特。
“我不是有意惹你生气,我只是……只是害怕陈氏会惩戒我”霍易昱拉着弄巧的袖子,睁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温令儿,低声说道。
“你且安心,我会帮你,只是这毕竟是大房的后院,你呆在此处不合适,还是得回去,若是一辈子逃避,那你以后如何办?”温令儿盛了一碗粥放在桌上,朝着霍易昱招了招手。
男孩看着少女眉眼温柔的笑意,心里的微微一暖,原本绷着的脸也松了几分,走到温令儿身侧坐了下来。
“你在二房被如此对待,二老爷从未理会么?”温令儿看着男孩低头喝粥,稠密的睫毛蒲扇着,若是细细养着,定然是一个漂亮的孩子。
霍易昱闻言,身子微顿,他想起那个男人的脸,眼底露出寒意,淡淡道:“他是冷心冷肺之人,只爱自己,陈氏之所以如此针对我,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得不到他的爱,所以将怒意发泄在我身上罢了。”
以前陈氏刚嫁进来时,对他算是和善,毕竟他是原配的孩子,然而时间一久,那个人成年累月不回来,陈氏便渐渐冷落了他。
“你还真像个大人。”温令儿看着眼前男孩,虽然眉眼稚气,可言行举止却并不像一个七岁孩童。
霍易昱闻言愣了愣,并未应答,而是继续低头喝粥,随意搪塞了过去。
温令儿并未追问,这个世间谁都有秘密,窥探太多,反而死的更快,她微微叹了口气,一瞬间只觉得身心俱疲。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两人用完膳食,温令儿将早就准备好的红莲露装在瓷瓶中,带着霍易昱朝着二院的方向走去。
大房所在的府邸是将军府,因着大夫人不喜二房,所以并未让他们一同住了进来,然而又怕落人口舌,便允了二房在将军府旁边建府。
两府除了逢年过节走大门,平日皆是走的小门,所以从大房到二房,最多不过走两三刻钟罢了。
霍易昱带着温令儿走的是小路,加上只有纤云一个丫鬟跟着,反倒没有多少人在意,几人走了两刻钟,就到了二房的小门处,此时有个嬷嬷正等在门口,见了霍易昱,当下就冷下脸来。
“她是二夫人的贴身的刘嬷嬷,力气极大,平日最喜欢用藤条打我手心。”霍易昱紧紧拉着温令儿的袖角,躲在她身后,颤抖着声音说道。
温令儿看向刘嬷嬷,低声安抚了霍易昱几句,继而朝着她道:“不知二夫人可有空,可方便给她请个安?”
“温姑娘客气了,二夫人如今歇下不久,以后若有机会,你再来罢。”
刘嬷嬷沉着脸,眼底皆是不屑之意,压根没拿正眼瞧温令儿,言罢,看向霍易昱道:“公子,夫人这几日一直念着您呢,让您回来后务必去给她请安。”
霍易昱并不言语,只冷冷看着刘嬷嬷,步子一动也不动,他若是现在回去,只有挨打受气的份儿。
刘嬷嬷被霍易昱下了面子,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起来,也不顾温令儿在场,直接走过去就打算拉过霍易昱的手。
“诶,这是做什么?何时仆人能爬到主子头上去了?”少女声音清脆,落在寂静的周围,显得突兀极了。
刘嬷嬷微顿,收回手,看向温令儿的眼里多了几分嘲讽之意,“温姑娘也来了一年了,应当分得清楚大房和二房井水不犯河水,免得惹祸上身。”
“嬷嬷说笑了,我此番来,惹得可不是祸,只是觉得我有一样东西,刚好能解二大夫人近渴之忧,”温令儿无奈摊了摊手,看着刘嬷嬷眼底的怀疑之意,继续道,“不过既然你不信,那我也没有说的必要。”
“温姑娘此话当真?”刘嬷嬷半信半疑地开口,语气也好转了几分。
“你当二夫人是傻子,任由我糊弄么?”温令儿看着刘嬷嬷那张皱巴巴的老脸,连带着对陈氏也没了好感。
她话音刚落,远处有个丫鬟走了过来,她朝着刘嬷嬷低语了几声,刘嬷嬷脸色缓了不少,继而朝着温令儿行了一礼道:“奴婢见过温姑娘,二夫人请您去品茶赏花,不知您可方便?”
“自然方便。”温令儿言罢,牵过霍易昱的手,朝前走去,她并未注意到,此时不远处的角落里立着一个人影,定定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