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死旅》沙**沫

4、第四天

　　轰隆隆的雷声吓醒了公主，她转动着已显笨重的身体，惊慌地想把自己向洞深处移动。
　　兵蚁向洞外看去，天上有一层灰蒙蒙的云，但并不十分满，勉强还能看到早晨蓝紫的天空。
　　也许会下雨，但也说不定。它心里想，回头看看公主，她的眼睛漫无目的地四下张看着，脸上是一种可怜无助的神气。
　　公主可能又饿了，她的食量大得惊人。兵蚁想，两天已经让它能够读懂公主的表情。它默默地向洞外走去。
　　对蚂蚁们来说，这样的天气是绝对不适宜出门的。因为它们的体形太小了，小到一滴雨就能置它们于死地。可是，兵蚁没有顾忌，公主的肚子比较起来更重要一些。
　　走出洞口不足百步，天空中竟然落起了不太可能下的雨。雨滴非常小，瓢虫会很乐意利用这雨水洗个澡，犀牛会咒骂水太少，但对它这样一只蚂蚁却已经是个灭顶的灾难了。
　　兵蚁打算躲到不远处一片枯叶下去避一避，可是突然地一滴雨当头落在了它身上。
　　水滴包裹了它的全身，包括呼吸器官。兵蚁感到无法呼吸，憋得难受。它拼命地挣扎，试图摆脱窒息。但是根本做不到。它的脑子一刹那闪现出公主那双蓝蓝的眼睛。
　　我要死了！它惊慌地想。原本以为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现在它才发现自己的准备是多么不充分！似乎还有许多未竞的事还没有完成，比如：如果早知道这样，今天早上出门前就该看一眼公主，必竟她是它最后接触的同类。但太晚了！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兵蚁失去知觉的同时，包围的水忽然变少了，它又能够呼吸新鲜的空气了。兵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感受着自由呼吸的幸福。
　　是身下的土地，是干涸的土地吸走了雨滴。它得救了。
　　兵蚁静静地躺在地上，一时不能从刚才的惊吓中彻底恢复过来。它心里怪怪地想：原来在我的内心深处是惧怕死亡的；原来我对这个世界还是有留恋的；原来我最后想见的居然是她！
　　想到公主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兵蚁真希望自己能回到几个月前的健壮，那样它就可以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保护公主了。
　　为了公主！兵蚁一翻身爬起来继续寻找。
　　最后当它拖着一只死瓢虫回到洞里时，公主已经等得不耐烦。看到公主急不可奈地吃掉最后一口食物，却没有想到给它留下一口，兵蚁心里有一种陌生的孤独。
　　天很快黑了，兵蚁来到洞口，浑身酸痛地仰面朝天躺倒在地。
　　夜空很高，点点繁星闪闪烁烁，比哪一天似乎都要大和亮。它觉得眼睛花了一下，怎么有众多闪亮的东西在眼前划过？天！是星星，是成群的星星正在从天上往下掉！
　　它激动地跑回洞里，向公主报告这个重大奇迹。公主的腿伤还未全好，不过也能勉力走到洞口，只是无法抬起头。兵蚁用后背扛着公主的头，帮她看。
　　“公主，快看呀！那么多星星！”
　　“星星怎么会落下来？太奇怪了。”
　　“是奇怪。可是，公主，它们有多美啊！”
　　……
　　“公主，你见过这样的景象吗？”
　　“……”
　　没有得到回应，兵蚁回过头，发现公主已经睡着了。蓝色的眼睛轻轻合着，脸上是甜甜的微笑。它呆呆地注视片刻，又抬起头继续看向天空。
　　星星们的坠落还在继续，灿烂的光芒使得夜空异常华美。这让兵蚁感受到活着是多么美好，哪怕只为能看到星星们。它又想起公主，心里涌起一股无奈的绝望。公主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是那么美，年轻，怀着一肚子的希望，而自己……
　　就这样背负着沉睡的公主，兵蚁呆呆地凝视着夜空。这是它一生中看见的唯一一次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