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燃情系列·外传Ⅱ《孽情岁月》》雲绯

37、第三十六回 极夜

　　列位看官现在可以把目光从霍格沃茨抽离，再重新投向黑森森的禁林。刚刚在龙卷风下不期而遇的妖精莱戈纳克和贞女塔狱卒巴罗，已经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溜进了这片黑暗的树林，往迦楼罗斜谷的方向去了。

　　如果不是陷入彻头彻尾的慌乱中，人们就该意识到一个很不正常的状况，那就是这个夜晚未免过得有点太长了。尽管火山灰遮月蔽日，但是没有一点天明的迹象，这是非常不寻常的。没有人料想到今晚发生在英国的魔法冲击居然造成了前所未见的极夜现象，可这种无止境的夜晚就人们所知仅仅会发生在北极圈①内。

　　但是妖精莱戈纳克却想到了，并且明智地向巴罗提出了这一点。当他们意识到马戏团老板和莫佳娜公主的魔法撞击居然让地球自转角度发生了如此大的偏移，整个英国都到了昔日地轴所插入的位置上时，着实是大大吃了一惊。这也在间接证实了古希腊麻瓜哲学家毕达哥拉斯的猜想——地球是圆的②。

　　毕达哥拉斯没有福气看到自己的预言被证实，看到的人们却相信世界末日提前到了。莱戈纳克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四处寻找马戏团老板，同时不断躲闪着从天而降、有橙子那么大的陨石，随处可闻的爆炸声让人联想起希腊人攻打特洛伊城的战役。可是现在别说G先生，连莫佳娜公主也不知所踪。这两位掀起末日浩劫的巫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战场，他们突然离开了，没人知道这两人现在在哪里。

　　走投无路的莱戈纳克和巴罗紧急改变战术，他们决定前往迦楼罗斜谷查看亚瑟王子和圆桌骑士的踪迹。马戏团老板无论身在何方，也有十足的动机去和王子汇合。计划在一片鸦飞雀乱中迅速敲定，又马上付诸行动，前后只花了十几秒的时间。

　　莱戈纳克和巴罗的组合搭配是那样奇怪：容貌奇丑、性情粗鲁的矮妖精支棱着两只长耳朵，耳朵尖还冒出长长的毛，这让莱戈纳克怎么看都像一只狡猾的猞狸；至于巴罗，他板着脸、皱着眉，在满是枯枝败叶的林间小路上通过的速度很快，活像一条追逐猞狸的响尾蛇。

　　他们没有点亮儿，只凭借天空偶然闪过的极光光亮前行。禁林中一片死寂，与林外世界的喧嚣形成鲜明的对比。两个冒险家能清楚地听见紫杉树叶间吹过刺耳的风声和远处一只猫头鹰反复的咕咕声，很快被树根绊得踉踉跄跄的莱戈纳克就发出了咒骂。

　　“我们真是蠢得可以，被这个跑江湖的、玩马戏的绿眼珠混蛋呼来喝去，现在他丢下我们，自己躲到一旁看热闹去了！呸！我才不会为他的人身安全担心！巴罗，你愿不愿意跟我赌一把，这个怪胎大军的总司令现在已经坐到英格兰的王位上去了！我们没什么可担心的。”

　　“G先生从来不想做麻瓜的国王。”巴罗只说了这么一句，他眼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激动神情。

　　“哼，可他和亚瑟之间的暧昧关系已经成了妖精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莱戈纳克气哼哼地说，“只不过是妖精们都怕这混蛋，不敢大声说出来罢了。”

　　“这只是讹传之计罢了。”巴罗回答，“圆桌骑士谈起梅林和亚瑟王子之间的关系，完全是一种轻蔑玩笑的口吻，甚至以此打趣……并没有人真的相信。”

　　就在这时，莱戈纳克和巴罗全都听见一阵突如其来的金属撞击声和马蹄声，以及有人发出的像猎狐狸那样的叫嚷声。血腥的气息骤然而至，莱戈纳克的嗅觉紧接着就失灵了。

　　这沸反盈天的咆哮声是从迦楼罗斜谷下方传来的！

　　妖精和狱卒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他们拔腿飞奔，直接往斜谷下那段狭窄的小路而去了。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眼前的惨景足够让这两人回忆一生了。

　　斜谷下的小路已经呈放射性冲刷出一道极宽的半月形血流，连崖壁上都溅满了一人高的血迹。散了架的粮车横七竖八，破碎的粮袋里露出的全是稻草，根本没有粮食！层层叠叠的尸体堆积其上，随处可见的箭矢密密匝匝插得宛如丛林一般。粘稠的血滴滴答答，和稻草黏糊成令人作呕的、正在腐烂的一大滩。

　　在这片杀戮的外围，挤满了剑拔弩张的军队，目测不下千人。可他们所对付的，不过是区区二十来个圆桌骑士罢了。事实上这些被传说渲染得勇悍无敌的亚瑟王子贴身近卫队，此刻一个个已经如血人一般汇集在斜谷下狭窄的过道里，不过好在他们的士气没乱，由此可见圆桌骑士中有个能镇得住场的头目。他们脚边是一具具尸体和血淋淋的断臂残肢，死者的头盔已经变成朽烂的一堆，就像是有什么恶咒击中了它们似的。

　　秃鹫盘旋在上空，它们恃强凌弱的矫健身影点缀着不祥的天幕。

　　莱戈纳克和巴罗躲藏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光滑大石头后面，他们惊愕无比地看着谷外黑压压的军队越来越密集。在此之前，这俩人都没有亲身经历战争的机会，现在则是淋漓尽致地满足了这个好奇心。

　　他俩都有一种可怕的感觉，这支军队不太对劲，士兵的脸都埋藏在金属头盔下的黑暗中，可倒在地上的死者却都露出了惊悚的脸，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此刻众人注目的焦点是站在谷口处一块巨石上的男子。莱戈纳克和巴罗只能看到这个金发男子的背影，如一棵迎风而立的枫树。他将手中那把早就卷了刃还满是断茬儿的剑遮在脸前，独自面对着围得水泄不通的千军万马。

　　就在这时，莱戈纳克和巴罗听见一个慢吞吞的、宛如老乌龟似的声音身旁响了起来。谁能想到在这个时候，史官宾斯教授从一堆尸体下缓缓钻出来。老教授浑身是血迹（并不是他自己的），表情却十分麻木，显然在他看来，刚刚发生在眼前的血战和渗漏的坩埚一样乏味。

　　宾斯教授就是这么个人，他凭着常人难以置信的勇敢来到战争前线，用他忠诚的鹅毛笔将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实况转化成修辞空洞、让人昏昏欲睡的平板文字，并记载在没有多少人看得进去的史书中：“极夜，天象大变。圆桌骑士在迦楼罗斜谷中伏，众人皆以一敌百，奈何伏兵众多过数千，战局僵持……圆桌骑士都是万里挑一的勇士，十倍于他们的鬼面伏兵也一时不能聚歼。最关键的是亚瑟王子有万人敌之勇，他冲寨闯进敌阵，鬼面伏兵被他一人挡在谷外……”

　　莱戈拉克和巴罗都没留意宾斯教授叽里咕噜的现场直播，因为眼前突然发生的事情让他俩全都大吃一惊！站在巨石上那个伟岸的身影果然是亚瑟王子，他们全都认了出来（亚瑟和圆桌骑士的通缉画像贴得到处都是，想不认识他都难）。不过此时的亚瑟就跟站在山之巅一般，面对着箭矢交堕的战场，旌旗蔽日的黑暗，他上演了一出足可载入史册的末路狂杀。

　　两位观众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麻瓜（甚至连巫师也不可能做到）只提着一把普通的剑和一杆平平无奇的长矛在黑压压的乱军中穿行自如，所到之处无不脑袋开花，黑血溅在地上登时化作腐泥。

　　一种令人窒息的不安感觉，开始将这场战役推向最终的崩溃。

　　“他要杀出去了！”巴罗突然喊道。

　　只见亚瑟王子纵身一跃，如同一头跳出兽笼的野兽。谁能想到他能跳这么高，又能跳那么远！亚瑟整个人蹈血冲杀，斜谷外围的兵马竞不能挡。所到之处，衣甲横飞，各种武器应声而裂，敌军简直就跟冰块遇到火般化了去。妈的！他只有一个人！竟然在乱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本以为阿喀琉斯的神迹是在麻瓜盲诗人荷马的神话中才有的，没想到今日竟然还有无敌战神的传说回荡人间。

　　“这怎么可能……？”莱戈纳克惊愕不已地叹道。话音未落，挤在斜谷里的圆桌骑士们借着这股势头纵马狂奔，眨眼间离得最近的敌军就被马踏成泥，剩下的则是落荒而走。那种残忍的场面实在是叫人目不忍睹。经过这么一场厮杀，这二十来人竟然真的冲出十倍于己的重重包围，并往遥远的卡梅洛特城堡方向去了。

　　但是亚瑟王子没有随他的骑士们离开迦楼罗斜谷，他孤身一人留在了最后，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央，只留下一个持剑而立的背影。

　　“……呼！他不是亚瑟。”莱戈纳克突然垂下头长出一口气，接着他慢慢抬起脸，这妖精恐怕这辈子都没这么严肃过，短短的罗圈腿都绷直了。那个金发男子转回脸，捕捉到了妖精和巴罗的目光。

　　“除了梅林本人，谁也干不出这种事情。”莱戈纳克说道，他认出了这个老主顾，情绪兴奋起来，连语气都跟重新获得了新生似的。“——我们来本来是想告诉老板你，亚瑟王子在战场上失踪了。不过现在看，你早就知道了。”

　　果然当着他和巴罗的面，亚瑟王子的形象开始融化，马戏团老板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呈现在这两个跟班面前。莱戈纳克和巴罗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两步，说实话他俩谁也没见过G先生完整的真面目，也无从知晓那张鬼怪面具下是怎样一副令人胆寒的尊容。但这还不是重点，梅林突然毫无预警地把自己的脸展示出来，直觉告诉莱戈纳克和巴罗，现在的局势情况开始大不一样了。

　　“亚瑟去执行我交给他的一项秘密任务了。”马戏团老板开口了，他的声音很疲惫，显然刚才不用魔杖的麻瓜式厮杀耗尽了他的力气，连声音都跟着软了下来。他看起来像是被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暗暗折磨着。

　　“你带着毒伤，难道还需要我来提醒你不该剧烈活动么？”莱克纳克突然像只珍珠鸡似的叽叽喳喳起来。

　　“湖中仙女那里有麻烦了，我得回去看看她。”马戏团老板就像没听见妖精的话似的，那股子熟悉的专横气质又回来了。即便是在夜色中，大家也能注意到马戏团老板周身那显而易见的蓝色荧光，就好像他的皮肤下有放射性物质似的——那是箭毒蛙毒液中毒晚期的病状。

　　巴罗和莱戈纳克彼此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怎么回事？”妖精小声问。

　　“你还记得前几天我领到阿瑞斯采矿场的那个铁匠么，打造宝剑的那个？”马戏团老板说。

　　“记得呀……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他不是被你从柳条人里弄出来了么？”

　　“是啊，就是这个年轻人。”马戏团老板脸上突然扭出一个吓人的怪相，如同一个魔鬼在露出恶毒的笑。“你还不知道格兰芬多在柳条人里被烫伤之后干出多少丰功伟绩，他被某个我不齿提及的家伙扔进一口水井后居然奇迹般生还，又潜入到罗伊纳·拉文克劳的霍格沃茨城堡——巴罗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格兰芬多听信了一番经不起仔细推敲的花言巧语，于是想利用湖中仙女把我这个‘私生活□□’的黑巫师勾引回去……看在我的份上，这些事件件让人钦佩。格兰芬多想杀我——就在刚才，我的天目感受到了他萌生的这个意思。”

　　半晌无言，最终是莱戈纳克笑了。他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最终却只说了这么一句生硬的话：“这孩子跟你久了，就疯了。”

　　“我必须去湖中仙女那里看看，因为我脸上主管笑的神经实在忍受不了格兰芬多继续紧紧抱着那个可爱的幻想：梅林和赫夫帕夫修女有染……可怜那姑娘还从来没见过我呢。而且，我要告诉你的是——”马戏团老板慢慢斟词酌句地说，看样子他在拿捏怎样委婉的语气能够不让面前这个妖精惊跳起来。“——我……可能真的会死。”

　　莱戈纳克果然没有跳起来，他完全在地上生了根。此刻这妖精的神情就像刚刚遭了雷劈，他被这句话彻底击懵了，根本就是呆立当场，直愣愣得看着马戏团老板那双碧眼。

　　不过马戏团老板的语气却跟刚刚描述了一个天行有常的客观事实一样平稳，看来生死这类事情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无趣笑料。

　　“你要我们做什么？去找格兰芬多，办一些您不方便露面的事情么？”沉默良久的巴罗终于开口了。

　　“不……我亲自去。”马戏团老板垂下眼睛，“至于你们两个，现在就去卡梅洛特城堡。莫佳娜已经秘密把六十车粮草藏进了地下仓库——就是罗伊纳·拉文克劳为了修建霍格沃茨专门打造的那个装泥瓦匠、木匠和运灰浆建筑材料的仓库。巴罗你和拉文克劳比较熟，也认得去仓库的路，带着莱戈纳克一起去把粮车拉出来堵到卡梅洛特城堡的门口。一旦有逃难的百姓经过，马上开箱放粮。□□的背景下，看到粮食的饥民就和护树罗锅看到土鳖蛋差不多，他们瞬间就会把卡梅洛特堵得水泄不通。”

　　这个指令真的是非常奇怪，但是巴罗没有多问什么。莱戈纳克很想知道马戏团老板计划做什么，但是对方那张凶恶的、被烧伤一半的脸打消了他的好奇心。

　　巴罗和莱戈纳克立即与他们强硬而冷酷的老板告别，各自执行任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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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作者注：北极在一万多年前就已经被人类所发现，南极洲被发现的最早记录是在十七世纪，远远晚于《孽情岁月》所处的年代，所以当时的人们不可能了解到除了北极之外的其他地区也会出现极夜现象。极夜是在地球的两极地区，一日之内，太阳都在地平线以下的现象，即夜长24小时。北极和南极都有极昼和极夜之分，一年内大致连续六个月是极昼，六个月是极夜。
②作者注：地球是球形这一概念最先是公元前五、六世纪的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提出的。但是他的这种信念仅是因为他认为圆球在所有几何形体中最完美，而不是根据任何客观事实得出的。以后，亚里士多德根据月食时月面出现的地影是圆形的，给出了地球是球形的第一个科学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