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朗琅

26、尾声

　　日暮的街道，空旷地找寻不到人的影子，墨如青黛的屋瓦沉浸在云雾的笼罩下，愈发有些苍茫寂寥之意。四周静悄悄地，只听得见“得得”的马蹄声，夹杂在凄凄的晚风中，让人的心也渐渐地荒凉下去，仿佛这一条遥远的路途，再也找寻不到终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出来了，稀薄的云雾渐渐地消散，院中靠墙根的千叶石榴上落满了湿答答的水珠，碧油油的叶子一重重地叠罗在一起，托衬着一簇簇开着正艳的花朵，红润酥软，温柔可人。青石板路上的水汽很快化为了乌有，甚至有一点干涸的龟裂之意，让人一眼望过去，不由得只是焦躁。
　　槐花巷里的一切，仍旧与过去，一般无二。
　　起风了，竹帘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窗屉下的围栏，皮肤上仿佛被巨大的力量吸附着，紧紧地收缩在一起，寒意涔涔的阴凉，贯穿了他的全身。然而心中却是火热的，一股股的粘腻咸腥向上翻涌着，他拼力忍耐着，不想那冷热相煎的痛楚，却如同此前一样，再度袭来了。
　　他的心伤一直都没有痊愈，如今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他不知道以后又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也许他真的会忍不住…
　　三年了，时光过地如此缓慢，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忘记了那人，所以硬生生地忍住，不闻也不问，可因为难奈的伤痛，却使得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重游旧地，自欺欺人。其实明知道再也不可能遇上，只是那么呆呆地坐着，坐到天荒地老。
　　小小的竹案，笔架上的一只紫毛狼毫上的墨迹已经干涸，砚台上搁着半块墨，泥金的“翰墨飘香”早已经模糊不见，然而砚台下的玉版宣纸上刚刚写完了一首《卜算子》。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飞花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他在这里，一遍又一遍地写着，也不知究竟有何意义。
　　夜来临了，石阶上悬着两盏羊角纱灯，红彤彤的颜色映满了小院，却有点点的金光从那红艳如火里透亮出来，恍如晚霞映日那一刻的灿烂。
　　院外的铃当叮呤一响，他不由得紧紧地抓住竹案的一角，任由坚韧的竹尖在手心磨起刺骨的寒意，却不敢抬眼望去，只怕心中所想，又再一次落了空。
　　仿佛风掀帘动，一道白光在帘后飘过，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帘外窗台上影影绰绰仿佛搁置着那一枚碧玉板指，一切只若旧事重现。按奈不住，猛地掀帘而出，月光如水，只映得那小小的院落，好似不见底的深潭，静寂无澜。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和当初一般无二，惟有那日思夜想的人，漂流在遥远的他方，再也不会回头。
　　“万岁爷，夜深了，该起驾回宫了。”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只嫌身边人的罗唆，心里也知道再等下去也是无益，轻轻地抚摸着左手拇指上的那一枚碧玉板指。翠绿的板指里侧刻印着两个字，笔力遒劲，是他的名字，“承钧”。
　　承钧…只是一字之差…
　　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仿佛又闻见那轻渺悠远的馨香，仿佛又听见那温和低沉的细语。院外的铃当叮呤一响，恍惚间那雪白的身影近在眼前，只若那观音庙里衣袂胜雪的世外仙人，端坐在莲台之上，隐隐散发着一种光耀万丈的明丽与贞静，让人只得仰望膜拜，却再不敢往前一步，只恐生出冒渎之心，也是罪过。
　　他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再也无法动弹。
　　可是，也不过是只有风吹过，吹动着那铃当，叮呤呤地响个不停。
　　他知道，今生今世，他再也见不到她。
　　他不知道，今生今世，她是不是曾经…喜欢过他。

　　— 完 —

作者有话说

　　一篇四六不通的小文，终于写完了，其实也不算真正地完结，因为离我最初的想象，差距地已经太远。由于最近生活发生的巨大变化，导致我已经无法再平心静气地写下去，只能这样草草地收尾，我也很是无奈。
敬请耐心等待《可惜不是你Ⅲ》的更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