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修仙法[搞笑]》桃子成精啦

3、回忆

　　郑楠竹还记得陆敬晔的那张脸，总是那么温柔地笑着，一头乌黑的碎发，刘海软软地耸搭下来，清澈而柔和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下是略带笑意的唇，他是这样的和煦如风，又带着点远离尘世的空灵，他这样一个人，怎么忽然间就变成了残忍嗜杀、弑父弑兄的暴君？

　　年少时，她是尊贵的宰相独女，多少人想通过她来讨好当朝宰相，每次出行，总是众星捧月；而他是生母卑贱无人挂怀的四皇子，从小便被宫中顽劣的公主皇子还有偶尔进宫的世家子弟欺侮，后来他学聪明了，逢人总带着三分笑意，遇事多谦卑忍让，不恼火也不反抗，不多时这些顽劣公子便丧失了兴趣，更有心肠稍柔软者，赏识他的品性，关系便缓和了起来，后来倒成了朋友。

　　幼时相遇，是在宫中，威武大将军凯旋，从此大陆统一，唯余几个边陲小国每年上供。老皇帝，或许现在该称他为先帝了，欣喜之下举办十日宫宴，宫中歌舞升平，烛火十日不休。

　　夜宴丝竹声虽美，听多了也显得嘈杂。小孩子总是沉不住气，趁着臣子间觥筹交错,郑楠竹就溜了出去，这一溜，就碰到了独自一人在御池边赏荷花的陆敬晔。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一年，她6岁，他12岁。

　　想起那一日来，她仍觉得好笑。

　　只有6岁的她，从小被保护的很好，言语间充斥着稚子的无知和娇纵。而12岁的他，幼年经历许多，爹不疼兄弟不爱的，已有了几分成年人的姿态，嘴里说的，都是她有些听不懂的话。

　　或许是因为她天生话多，而他生性温和，一场完全聊不起来的天就在她的喋喋不休中继续了下去。

　　郑楠竹还记得，那天他问她的名字，她磨磨唧唧了半天才说出来。一是因为她的名字对于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算是如雷贯耳，她不希望两个人纯粹的友情（也许并没有），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破坏掉；二是熟悉她的人都会喊她竹竹，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猪猪……

　　什么鬼啊，是竹竹好不好，第二声！

　　但所幸陆敬晔这样一个人是喊不出猪猪这样一个羞耻的名字的，在之后的十年里，两个人的关系由陌生渐渐变得熟悉起来，而他年复一年，始终没有被带跑读音，依然是清清楚楚的第二声竹竹。

　　“竹竹。”

　　郑楠竹一阵恍惚，那人清俊的脸庞又在眼前浮现。

　　后来时间长了，见面的次数多了，朝中难免兴起了风言风语，四皇子有意于皇位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几个皇子对他的态度又渐渐警惕了起来。郑楠竹人在宫外，也帮衬不了他什么，虽然没有正式说过，但两个人之间仿佛达成了无声的默契，关系就这样生分了起来。

　　是啊，陆敬晔，他是那么干净的一个人。

　　说是需要自证清白，但从无人威逼利诱，只是此后数年间，两人便真再无私交了。

　　只是此后每有机会遇见，她望向他的眼，一如当年清澈见底。

　　遇见……

　　说到遇见，竟有一年多没有再见了。

　　皇室子弟一个接一个地凋零，老皇帝的身体在慢性毒药之下也渐渐垮掉，从前她天真，从未将这些联系到他的身上。只是如今不想想的也都在脑海里一一联系了一起来，两年前，不正是故事的最初，五皇子的暴毙吗？

　　五皇子的死拉开了这个血腥故事的序幕，也拉开了陆敬晔脸上粉饰太平的面具。

　　那一晚……

　　想起那一晚，郑竹痛苦地握紧了手边的一根草叶，撕扯碾磨，化成一小坨草浆从手指间渗出。指甲嵌入嫩肉中，却忘记了疼痛。

　　那一晚，她的父母，还存活于人世的祖母，从小照顾她的乳母，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府中仆从侍卫……府中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全部葬送在了这一场大火中。

　　那一晚，他并没有出现，只是当那些持着冷冰冰的刀剑的士兵出现的时候，郑景仁就已经知道了下场如何。

　　当了这么多年官，总会有杀字临头的一天，伴君如伴虎，书房中的那一条暗道，便是为了这一天，能给郑家保留下一点香火。

　　而他唯一信任的，能将自己女儿保护好，却毫无二心的，只有程炘了。

　　程炘是父亲领养回来的孤儿，自小和自己一起跟着府中重金请来的修士修习，这位修士姓甚名甚郑楠竹早已忘记，只知道他修为高强，为人又严肃古板，小的时候自己因为调皮不听教养没少挨打，父亲为了自己好,也就听之任之了。

　　后来某一天，修士跟父亲打了声招呼，就突然地离开了。他为何而来，又为何而走，因为自己年纪还小，父亲不曾和自己说起过，久而久之，这事就被抛在了脑后。

　　郑楠竹心想，就算是修为再高强，也还是要恰饭的，郑家要啥没啥，除了点银子，还有什么能吸引住这样的修士停留一年之久呢。

　　果然，就算成仙了还是得为五斗米折腰嘛。

　　自此之后父亲就再没给自己请过师傅，或许是这一年期间，自己的天赋已经是被看得明明白白了……

　　同样都是一年，自己和程炘的区别怎么会这么大！

　　那天晚上，郑楠竹早已入睡，忽然间被程炘大力地拉了起来，随便套了件衣服，便奔向了书房的暗道。

　　一路上，尖叫声、哭声、喊声……狂奔的过程中，她看到父亲满身的鲜血，母亲含泪的眼，府中上下绝望的眼神。

　　但她不能停留，她的灵魂好像和身体分开了一样，身体被程炘拉扯着拼命奔跑，而灵魂却停留在了那个鲜血四溅的宅院里面，看着那些亲密的、熟悉的人一个个死去，然后大火燃起，烧掉一切罪恶。

　　密室的门被关上，一切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