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入梦》苍澜未眠

60、番外之舒悦

　　番外三
　　我叫舒悦。家里只有母亲和小我两岁的弟弟，母亲重男轻女很严重，从小只疼弟弟，对我一直是又打又骂的。为了供弟弟继续读书，我被母亲打发去了S市工作，每个月寄钱回家。我知道母亲这么多年一个人抚养我和弟弟的难处，于是尽管对这座城市充满了恐惧，我还是走了，一个人踏入这座终究毁了我的城市。
　　那年，我十八岁。
　　我先在餐厅找了几分零工，认识了周莹。我们关系不错，那时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朋友，然而正是这个朋友把我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她拉着我去那家大酒店面试，却没想到这其实是个陪酒女的工作。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因为恐惧，她将我推了出去——她故意弄脏裙子，假意出来换衣服，却让我进去代替她的位置。我恨她吗？我问自己。其实是恨的吧，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我需要钱，而她这样做让我挣了不少钱，而且之后的那些也全是我自愿的啊……又怪得了谁呢？
　　我只是没想到，会遇见他——那个会替我说话，跟我说“没事。你不用太紧张，新人总是需要历练的”那个他。
　　我知道他有女朋友，我知道自己不该奢求太多，我知道自己不该爱上他，但是……我又怎么能控制得了自己呢？
　　当他宣布和清竹的恋情时，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这个我一直默默仰望，默默喜欢的人已经属于另一个女人了。我忽然感到恐惧，这恐惧从内心深处滋生，如藤蔓一般缠绕住我的全身。
　　半夜时分，我躺在租住小屋的硬板床上，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我扯过毛巾盖住整张脸，竭尽全力不然自己哭出声来。那种感觉就像是离开了水面的鱼，无论怎么张大嘴，都无法呼吸到一丁点氧气。
　　我不能放任他彻底从我的世界中剥离，我要挽留他，不惜一切代价。巧的是他在医院撞破了我怀孕的事，我在惊恐过后将计就计，求他陪我做手术，再找狗仔来拍下照片。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万一他和她的感情真的就此破裂，万一我还有机会呢？
　　可是很快我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个男人其实比谁都狠，平时温文尔雅的气度只是因为没有触及他的底线。池影笑就是他的底线，他的逆鳞，他为此不惜将我的秘密毫不留情地展现给所有人看。我仿佛置身于刑柱之上，四肢被缚，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万人唾骂的对象，不留一丝尊严。
　　这样的人生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我只要一出门就会有人对我指指点点，眼中的鄙夷与厌恶仿佛利刃将我一点点凌迟。我仓皇，我恐惧，我绝望，我再也找不到自己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
　　正逢母亲又让我往家里寄钱，我把出卖自己换来的钱全部寄了回去，只留下几天的生活费。我在网上的黑市买了一瓶硫酸，向司龄打听到了他们的聚会地点，然后我就怀揣着一瓶硫酸和一把折叠刀踏上了这条不归路。其实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活着了，这世界与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了。
　　我以为我对他早已没有了爱意，心中只剩下了恨。可我又错了。当我泼出硫酸，他制住我，看向我的那厌恶与痛恨的眼神仿佛万千箭矢将我万箭穿心。原来我还是爱他，原来我还是在意他对我的看法，原来……我总是这么愚蠢。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拘留室里，窗外阳光耀眼，却再也照不亮我那颗暗淡又千疮百孔的心。我慢慢摸出刀打开，刀身反射着阳光灼伤了我的眼，那一瞬间我眼前白茫茫一片，脑子里却又浮现出他看我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
　　“舒悦，你迟早要下地狱的。”
　　我握着刀，苦涩的笑意在唇边蔓延开来。
　　可是你知道吗？我早已身在地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