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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安心 ...

  •   定国公府的整个园子议论了起来。

      有几位爷瞧见了沈如是被水打湿的模样,心神跟着晃了半天没回过神来,而女眷们见自家爷们晃了眼,个个气得要命。

      就比如小王氏。

      小王氏恨不能冲去男宾处,让自家的指挥使丈夫,把眼珠子收回去。
      可惜她不能过去,就让丫鬟过去传话。
      谁料丫鬟带回来一句话,差点没把她气昏过去。
      指挥使原话道:“也不知是谁弄了水,洒在了人家身上,乍一看,竟相似水帘洞里走出来的仙子。”

      “什么仙子?!那是女妖精!”小王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偏偏隔着人群和自家丈夫吵不起来。

      连忠勤伯夫人都笑了两声,但她道,“我瞧着,那章首辅确实在意沈如是,见她被泼了水,飞也似地过来了,又用披风裹上护在怀里,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小王氏也看到了方才的情景,她压了压声音。
      “之前家姐还怀疑,这沈如是突然冒出来,是不是章首辅故意搅局用的,这样看来,仿佛是真的在意一般。”

      “搅局不至于吧?谁还能演一出这样真的戏来?可这样一来,那沈如是滴水不漏,又同首辅关系这般好,想从她这里下手也不成了,当真是麻烦。”
      “谁说不是?”小王氏直道可惜。

      但她想到沈如是出丑,又觉痛快,“也不算可惜,她这般当中出丑,可解了我心头之恨。”

      忠勤伯夫人顺着她,也说是。

      谁曾想,话音刚落,就见章纪堂与沈如是联袂而来。

      沈如是俨然已经收拾妥帖,而那位首辅大人却脸色沉沉,目光凌厉地扫视着众人。

      定国公夫人徐氏赶忙迎上前去,“也不知道是哪个毛手毛脚的丫鬟,竟失手把水洒在了夫人头上。我正着人去查,到时候人就给夫人处置,千万别因着这事,坏了赏花的好兴致!”

      徐氏不愧是窦太后的娘家母亲,这一手稀泥和得好,话说得让人没得挑剔。

      沈如是同她客气笑笑,“瞧您说得,何必闹得满园子的仆人不安呢?不必查了。”

      她这话一副偃旗息鼓的语气,不少人都暗暗啧啧。
      众星捧月的沈如是,也要吃下这哑巴亏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站在沈如是身边的男人,开了口。

      章纪堂目光从人群中扫过,突然道:“不必查了,家中婢女方才可巧瞧见了做坏事的人,直接处置了便是。”

      这话一出,园子里瞬间一静。

      这石榴林和假山就在女宾这边,各位女宾不由地都看向了身边的人。
      是谁做的事?!

      而看笑话看得起劲的忠勤伯夫人和小王氏,皆心下一紧。
      沈如是由小王氏找人喊来,又由忠勤伯夫人安排人浇了她一花瓶水。
      两位好姐妹都出了力,那么,沈如是的婢女,看到了谁?!

      丹竹在众人的目光中站了出来,她声音清晰而明亮。
      “奴婢看到了那从假山上往下倒水的人。”

      她看到了从假山上倒水的人。
      小王氏一听,不由地大松了口气。
      但旁边的忠勤伯夫人脸色却变了一变。
      若是被当众捉出来,那得是何等的难堪?!

      她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让小王氏的人来做此事?!

      这两人是何心理,沈如是不知道,但她只是笑着看着她们。
      “丹竹,你确实看清楚了?你能指认出来吗?”

      “看清了。”丹竹声音洪亮,两步走向忠勤伯夫人和小王氏站定的地方。

      忠勤伯夫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身后的婢女更是脸色煞白。
      婢女记得自己瞧了旁边没人才过去,而且事后藏好了花瓶的。

      谁料,丹竹突然一伸手,指向了小王氏身后的婢女。
      “就是她。”

      忠勤伯夫人主仆皆是一愣,小王氏险些跳起来。
      “胡说什么?!”

      她的婢女只寻人传了话,可没往假山去,更没拿着花瓶洒水。
      那婢女硬气的很,全然不肯承认。
      小王氏也有底气,“莫要血口喷人,除非拿出证据来!”

      她料定了沈如是的人拿不出证据。
      可丹竹却向他们身后走去,就走到了小王氏身后的花丛里,一探身,从花丛里拿出一只花瓶。

      众人只见那花瓶口径上还有水珠,容量也和沈如是被泼的水量相仿。

      关键是,忠勤伯夫人和她的丫鬟都知道,他们用的就是这只花瓶。
      可花瓶怎么跑到了这里来?!

      人证,物证,俱在。

      虽然没有强有力的证据一口气锤死小王氏,但众人的目光却齐齐落到了小王氏身上。

      在沈如是进门前,小王氏可不就说了不对付的话了!
      不是她是谁?!

      小王氏简直百口莫辩。
      秦太后的母亲王氏,想替妹妹说两句话,可在这情形下,她上去说话,等于跟着一起跳进泥坑。

      她不敢去,小王氏失望至极,又把目光投向了忠勤伯夫人。

      确确实实做了此事的忠勤伯夫人,此刻像是哑了一样,目光躲躲闪闪,全然不回应她。

      不是说好了做彼此相见恨晚的姐妹吗?!

      但忠勤伯夫人只躲闪。

      章纪堂冷笑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王氏的丈夫马指挥使。
      “指挥使怎么说?”

      马指挥使还没说话,小王氏就急了,一步上前抓住了忠勤伯夫人。
      “你怎么不解释?!你不能让我背锅!”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又落到了忠勤伯夫人身上。

      忠勤伯夫人没想到小王氏这般疯,真的敢来抓自己。
      可她认了,岂不是更加难堪?

      她一把推开了小王氏,“你、你别发疯!同我有什么关系?!”

      这两个相见恨晚的姐妹,一个指认对方,一个不敢承认。

      气定神闲的人成了沈如是,她只在旁看着,最多把丹竹叫回身边来,免得被大型姐妹互撕场面搅进去。

      女眷们同忠勤伯府交好的多半与定国公府也交好,而同小王氏有情谊的大多都是忠兴侯的盟友。

      两边各拥着各自的太后娘娘,本来因为章纪堂出现,就快要联合在一起了。
      这样一来,脆弱的联盟轰然碎裂。

      连章纪堂眸中都有压制不住的兴味流露出来。

      他瞧了一眼男宾的方向,看到了马指挥使和忠勤伯难看的脸,更看到了定国公窦固紧皱的眉头。

      他心满意足,不知是不是心情大好,低头柔声叫了沈如是。
      “夫人,湿了凉水最怕着凉,回府吧。”

      他的夫人抬起头来,湿漉漉的碎发还贴在鬓角,像极了戏台上的花旦打扮,为她上了几分浓墨重彩。

      她向他眨眼,“这便走吗?”

      章纪堂读懂了她的话中话,不多看一会这场互撕的好戏吗?

      章纪堂暗道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他笑着摇头,这句不是演戏,他道:“再不回去真要着凉了。”
      ... ...

      章首辅带着他的小娇妻打道回府。
      定国公府如何混乱,如何众位贵勋皇亲各怀心思,章首辅不用看也知道了。

      坐在马车上,外面吹进来的风都是轻快的。

      车帘被打得呼呼作响,章纪堂用石镇压了,章纪堂回看了一眼裹着小毯子的沈如是。
      “你这般,太过委屈自己,万一着凉可不是玩的。”

      这是首辅大人的真心话,沈如是听出来了。

      既然首辅大人说真心话,沈如是也就不含糊了。

      “这也算不得什么,您看得起我,让我同您搭戏,是我的荣幸,我自会尽心尽力为您办事。”

      章纪堂不得不承认,她这事办的好极了。
      这一下,几乎粉碎了那些人想要联合一起对付他的可能。

      这种使巧力的办法,他还真没想到。

      沈如是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希望我办事是让您放心的。”

      章纪堂说,“那是自然。”
      她比寻常姑娘都要聪明通透的多,见识手段更是不一般。
      在这一点,他现在完全没有任何疑问。

      可沈如是瞧住了他,又说了一句,“除此之外,我也想请您放心,您担心的事情我不会做,也不屑于做。”

      车窗外的风好似停了一停。
      外面的人潮声浪退了下去,章纪堂看到了她明亮纯洁的双眸。
      她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字稳稳落到了他耳中。

      “或许有人用这些不上台面的手段获得感情,可我心中,感情是极其纯洁的事情,没有两情相悦,便无需提及。”

      她将目光投向了章纪堂,微微一笑。
      “您真的放心,我沈如是不会做那些事。”

      她的目光清亮如十五的月光,章纪堂被那月光照亮。
      他说,“我晓得了。”
      ... ...

      马车很快到了章府。
      甫一到家,章纪堂就让人去烧了热水,叫了沈如是,“你去好生泡一泡,去去寒气。”

      沈如是见他真心关照自己,也行了礼,“多谢夫君。”

      她让丹竹替她拆了钗环,水也烧好了,便去泡了澡。
      章纪堂坐在内室的窗下,不免又想起了她方才在车里的话。

      她说她不屑于此,她说只有两情相悦才能提及感情。
      所以她在天风楼做天下第一花魁这么多年,始终都没有寻一人而嫁,便是这个原因吗?这个听起来有几分天真的原因?

      章纪堂又想到了她一人养着一族人的事情。
      什么样的小女子,能有这般志气,心里又存留着这样的天真?

      他思虑了几息,突然看到了小榻上的窗沿,窗沿上放着一只皮枕,正是沈如是每每抱了睡觉的那个。

      所以这样有志气有心气的小女子,必须要抱着她的小皮枕才能不认床吗?

      章纪堂好笑,又看到了窗下的小榻。

      从大婚那日起,沈如是便睡在这小榻上。天气越发火热,睡小榻倒也没什么,但今日她被泼了整整一花瓶的冷水,就不太适宜睡在这了。

      章纪堂当即叫了人来,将两人的被褥调换了过来。

      美美地泡完了热水澡的沈如是并没发现异常,直到晚间要睡觉了,走到小榻旁边,疑惑地歪了脑袋。
      这被褥她不太熟悉。

      章纪堂见她歪着脑袋发懵,低笑了一声。
      “我与你换了。”

      “啊?”她眨了眨眼,“这怎么合适?您还是睡床吧。”

      章纪堂却不同她相让。
      “明日要上朝,早些睡了吧。”

      说完径直吹熄了拉住,去了小榻睡觉。

      沈如是没办法再叫他,只好去了床上。

      但她刚一睡下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随后把整张床摸索了一遍,明确了。
      她的小皮枕不在床上。

      她想起来了,小皮枕是放在小榻旁的窗沿上的,换被褥的人约莫没注意。

      这可苦恼了沈如是。
      她努力试着不抱皮枕睡觉,很快就失败了。

      但小榻上好像已经有了首辅大人绵长的呼吸。

      沈如是左右犹豫不决,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把心一横,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往小榻旁去了。

      她只怕吵醒了首辅,步子放的轻极了,反正拿到窗沿上的皮枕就回来。

      可她到了榻前愣了,借着月光,她看了三遍,根本没有皮枕的影子。
      那她的枕头呢?!

      沈如是急的都出了汗。
      会不会是掉到小榻上了?

      但首辅大人正睡着,她怎好问他?

      都到这了,沈如是只好又把心横了一回,伸了一只手往小榻内侧摸索了去。

      可她手刚碰到锦被,忽然被一只大掌攥住了。
      那大掌微带薄茧,力道将她攥得完全抽不出来。

      章纪堂睁开了眼睛,手中的小手软而纤细,在他掌心挣扎。
      月光照进来,落到她的鼻尖,映出了她慌乱的眼眸。

      她好像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地解释,“您别误会,我不是想干坏事,我只是... ...”

      话没说完,章纪堂笑着接了上来,“你只是要抱着你的皮枕才能睡。”
      他说着,松开了沈如是的手,大掌一翻,皮枕递到了沈如是手边。

      沈如是愣在了当场。
      什么意思?
      敢情明知道我认床,还不早点给我?!

      但她不能这么说,礼貌十足地,“多谢您。”

      她得了枕头心安了,转身要走,不料首辅大人又补了一句。
      “这枕头抱着,确实舒适。”

      沈如是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合着您老还抱着我的枕头睡了一会?!

      “呵呵,呵呵... ...您舒适就好... ...”
      沈如是干笑了两声,见鬼似地抱着她的枕头溜回去了。

      章纪堂方才借着窗外飘进来的月光,已将她那震惊的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章纪堂禁不住轻笑了一声。
      好笑之余,长长地舒了口气,心头的大石彻底落了地。

      沈如是,他没看走眼。

      不过令他稍感意外的是,她比他七年前记忆里的样子,还要活泼一些。
      只不过这活泼,平日总是藏在她气定神闲的外表下的... ...

      床上的纱帐落了下来,章纪堂目光转去了窗外。

      七年前,他从禹州离开时心灰意冷,以为这世间再没有一片能让人安心的地方。
      他携重金寻欢,却意外遇见了沈如是。
      他同她并未过多亲密,可她身上有什么说不清的气息,却让他支离破碎的心慢慢粘了起来。

      如今回想那些旧梦,仿佛还飘着令人安心而坚定的气息。

      当年一别,七年已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就如同老家禹州那些所谓的血脉亲人,仍旧似从前一样恶习难改,沈如是也没有变坏,她还是那个令他能感受到这世间一点安心的姑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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