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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金福羊肉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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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昼夜温差大,门内外是两个温度。尤叙房间里东西少,比何犀的房间空旷一倍。关上门隔断了风,黄色床头灯亮着,温暖明亮,地上还有他刚从浴室回来留下的湿鞋印,满房间新鲜的香味。他垂着手立在门边,在后面的墙上投下一个更高大的黑影。
“你这样看起来就像是这里的病人。”尤叙看着她的条纹睡衣憋笑。
何犀闻言撇嘴,踢掉拖鞋,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一手解开一颗扣子,露出那条金色的锁骨链。
“那这样呢?”
他眯着眼,手插在裤兜里,歪头道:“别闹了。”
“你站那干嘛?”
“你回自己房间睡,我陪你聊会儿天。”
她很坚定地摇头:“不行,我就想睡这儿。”
“那我去你房间睡。”
“不行哦,”她扬了扬手里的钥匙,“锁了。”
“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这一层就我们俩人,有什么影响?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工作呢,赶紧睡吧,啊。”她掀开被子躺到靠外的一半,把靠墙的那块留出来。被子里的味道也好闻,和他身上一样。
他无语地轻笑一声,一步步走到床头,低头看那双炯炯有神仰视他的眼睛:“你睡里面吧。”
无赖语气:“我长在这儿了。”
何犀的小算盘尤叙看出来了,他不准备让她得逞,于是俯身勾着她的后背和腿,一把将其抬起来放到了墙边。
她面朝墙降落,刚想翻过来用蛮力抢夺地盘,床板一沉,被窝里突然就变得拥挤,背脊后面是尤叙坚实的上臂,体温渐渐传导过来。随着嗒的一声,台灯被关上,周遭瞬间黑暗寂静。
距离太近,胸腔上下浮动、心脏跳动、喉结滚动,背后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她都能感觉到,而且在黑暗里被无限放大,仿佛连呼吸心跳都是共享的。
何犀放慢了呼吸的速度,空间太小,她估计只能面对着尤叙侧躺,于是缩着身体缓慢地在原地转了个身,借着充电器的幽光看见一点他英挺的五官轮廓。
这种时刻,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抿着嘴,小心翼翼地在被窝里抬起手,定位到他热乎乎的手臂,然后一路顺着皮肤找到他端端正正盖在上腹部的手。不过她自己没意识到,这样一来,她的胸也就碰到了他的胳膊。
尤叙静止了。
何犀摸到他的手,翻过来牵住,感觉到他手心的潮湿,还有手下紧绷的腰腹。
她本来想保持一定的庄严度配合当前的氛围,但他过分紧张的表现,让她没忍住笑了出来,“尤叙,你……你都这把年纪了,这样合适吗?”
他声音干燥:“你回去睡吧。”
“啧。”何犀叹了口气,坐起来。尤叙以为她要走了,立刻准备起身腾地方。
脑袋刚离开枕头,被子空了一下,她直接爬上来。
“何犀!”他架起胳膊就想把她挪开,那人却挣脱,俯身,脚趾划过他膝盖,头发触到他肩窝,所及之处感觉像是触电。
声音就在耳边,茶香浓郁:“怎么样?还叫我回去吗?”
何犀感觉到手下的胸腔深深起伏了一下,大腿突然被揽住,天旋地转,她落在被单里,暴露在空气中。
他喘着气亲她,一边手肘撑着床板,一手伸进衣服里按着她的后腰,腹部紧贴,手掌湿漉漉的,有点急不可耐的意思。
唇间湿润,重重磨着,互相掠夺氧气。何犀觉得又热又凉,被吓得一时空闲的手又恢复了知觉,迅速穿进他的衣服里摸他腹肌。混乱中手指只向下移了一点,他就顿住,呼吸随之变重。
接着直起上身,抬手揪着后领把衣服脱掉,随手丢在一边。
何犀嘴角上扬,伸手打开了台灯,眼前猛然亮堂起来。一时间,他赤红的脸,隆起的喉结,迷蒙的眼睛,深浅排布的肌肉都清楚落在她眼里。她肆意地借光看他,尤叙浅笑,一刻不停地靠下来,亲吻她的鬓角、下巴、脖子、锁骨,质地柔软的睡衣一点点褪开,他的鼻息拂过她肩膀和上臂的交界。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是何犀的房间。两人的动作霎时暂停,何犀眼疾手快地关了灯。
深深浅浅的呼吸压抑在黑暗里,外面传来女护士长在隔壁门口的声音:“何小姐,睡了吗?”
回答她的自然是一片寂静。她似乎在外面徘徊了一会儿,脚步声渐近,尤叙的房门被敲响。
她直接问:“尤摄影,你知道何小姐去哪了吗?”
二人在充电器的光线中模糊对视,意识到刚才门缝下的灯亮被看见了。
尤叙迅速套上衣服,连头带面抹了一把,示意何犀不要出声。
然后也没开灯,佯装睡眼惺忪地把门打开一条缝。
“她说睡不着,去附近散散步。”声音十分沙哑,何犀在被窝里捂着嘴不笑出来。
“哦,她带手电筒了吗?晚上外面挺黑的。”
“应该带了吧。您有什么事吗?”
“明天我要去城里买东西,想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等她回来我转告她。”
护士长道了声别离开,尤叙关上门,对着那团笑到发抖的被子揉了揉太阳穴。
“不玩了,睡觉吧,明天我买点东西再说。”
她掀开被子,光着脚摸黑找了一圈拖鞋,最后裹着衣服窜回了自己房间。
全然不顾房内的石膏像。
翌日,何犀一大早就开着车和护士长一起去了城里。尤叙提着机器出门时,隔壁已经没了人。
吃早饭的时候骆寅见他落了单,就坐到对面和他聊天。
“尤摄影,之前那个袁导怎么不来了?”
“他家里有事,来不了。”
“那现在这位是你女朋友?”
“对。”
“姑娘家怎么会愿意跑到这里来?”
闻言,尤叙不太明显地微笑了一下。
骆寅也笑了,“你们才谈了不久吧?”
“对,怎么了?”
“一般热恋期才有这样的表情。结婚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基本就不会了。”
尤叙想到自己的父母时是赞同的,但又觉得何犀的父母不符合描述。但他也没高兴反驳,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骆寅没得到预想的响应,又补说:“何小姐也一直留在这里?家里人不反对?”
尤叙皱了皱眉,何犀说获得了家里的同意才出的门,但消息来源不一定可靠,是需要再次确认。
“应该就待一阵子。”真让她在这里耗上一两年不太现实。
“成。咱们晚上一起出去吃顿饭怎么样?男人之间喝点酒,我平时在这也找不到人。”
“骆医生,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没关系,我也只小酌一下,不冲突的。”
“……好吧,去哪里吃?”
“一个乡亲开的羊肉馆,味道很好,距离近的也就那家了。”
何犀刚开着吉普回来,尤叙就拉开车门接力。
她看见接替护士长准备上车的骆寅,低声问尤叙道:“上哪去?”
“吃饭。”
“就你们俩?”
“嗯。”
何犀看着他上车,又扒着窗户问:“上哪吃去?”
骆寅胡子拉碴地坐在副驾驶座,抢答道:“金福羊肉馆。”
扭头对上尤叙略显尴尬的目光,何犀嗤笑了一下,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大门,车轮卷着黄沙而去。
说好是小酌,尤叙把骆寅抬回来时,后者已经变成了一条迎宾气球人,在夜幕下狂野甩动。
几个小时内,他一手夹烟,一手倒酒,把自己成为村里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在大学遇到一位家庭优渥的漂亮女子,又因为家境悬殊而不得已分手,此后因为老父亲病重放弃一线城市工作机会,最后被困在这里几十年的人生轨迹悲哀至极地捋了一边。
进大铁门的时候,他还在尤叙肩膀上低吼:“谁愿意整天在这里对着这些人啊?尤……嗝……你说是不是?”酒味和烟味一股脑冒出来,尤叙伸直手,撇开头。
最后摊在床上,骆寅嘴里依旧喃喃:“这条路是个死胡同……谁能活在这种烂地方……干脆一枪打死我算了……”
尤叙走到门口,听见这话,思绪复杂起来。
他来之前就知道这里的生活情况不容乐观,但没想到连医生都消极到了这个地步。怀着这样心思的医生,救治那样压抑的病人,人性的阴暗深埋,随时可能爆发,是非常好的人类学纪录片素材。
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呆久了,常人也难免会被影响。
这样想着,他点了支烟,漫步到房门口。正转着钥匙,大概是听见了声响,何犀立马从房里推门而出。
她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头发半干,手里端着饭盒,脚步轻快地靠近。
还没到面前,他就闻到饭菜香味。
何犀揽着他的胳膊往里走,笑嘻嘻说着:“晚饭没吃饱吧?他提议的时候,你直接说不吃不就行了吗?”
“嗯。”他随手把烟按在门口的易拉罐里,跟着坐到床沿。
“蹡蹡。”她挑着眉把盖子打开,是在这里的厨房没见过的菜,宫保鸡丁,鱼香茄子,还有饭。
“今天顺便买了点菜,借厨房做的。有点凉了,厨房门也锁了,你就凑活吃吧,味道挺好的。”
“谢谢。”他接过筷子,吃得特别香。
咽下最后一口饭时,何犀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笑容。
他皱眉,有些警戒:“怎么了?”
她垂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正方形纸盒,笑得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