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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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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十五
“哼!本师说什么来着?哪天你要是快生了,鹿咪也能超速外加连闯数个红绿灯,然后荣获内部通报一份!”
“啊——唔!”
像是要把江南春信的絮絮叨叨盖住,琴狐故意张大了嘴巴发出等待投喂的声音,咬下苹果块后又舒舒服服地倚回靠枕里,唔唔哝哝地道,“那通报呢?上官争先这次的动作有点慢啊,上回的通报可是与我和鹿巾前后脚进的你办公室诶。”
“哼,他现在顾不上你们了。”免提的音量开到了最高,江南春信语气里的轻蔑不屑被放大了好几倍,想听不出来都难。
“哟?他老人家又怎么了?”
“病了,准确说是被感染了。人就躺在ICU里,元守默暂时替了他的位置。”
琴狐咀嚼的动作变慢了些,皱着眉头挠了挠面颊,“元守默?居然不是那个桐吟吗?”
“怎么?难不成你希望上位的是桐吟啊?说起来,这个上官争先虽然讨厌,但真本事好歹还有一点儿,可他认的那干儿子桐吟啊……啧啧,除了溜须拍马的本事和吃过的盐成正比,他还会干点啥啊?”
“哈,你这话敝人举双手双脚赞成!但这事却有点蹊跷……”
琴狐沉吟了片刻,忽地一抬眸,正对上面无表情叉第二块苹果的占云巾,“鹿巾,我记得元守默你接触最多?当年你带过的实习生里,就有他吧?”
“嗯,教过他一段时间。”占云巾点头道,“守默有能力也有抱负,只是上官争先对其尤为苛刻,可能还多有忌惮。你是在怀疑他继任的背后,另有隐情?”
“嘿,知我者鹿巾也!”
占云巾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以守默的能为,如果真做了什么手脚,恐怕不好查,眼下分身乏术,或许可以先请秦假仙——”
“呃咳!”
手机那头突兀地传来两声清嗓的咳嗽,示意在场的还有第三个人,不是只有空气,“需要我提醒一下么?你们之前被上官争先扣下的那部手机,就是任云行留在明河影案发现场的那个,它现在就在我们局的证物室里摆着呢。”
琴狐一怔,紧接着脱口而出,“是元守默还回来的?”
“没错——诶?!你居然不知道?我看到他有和你打招呼,还以为他会和你说?”
“唔……?没啊……”
琴狐抚了抚肚子,目光放远,依稀想起那大约是半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了。
自从越发的“行动不便”,琴狐就会拜托占云巾跑腿,取一些不是很特殊的资料和物证过来,所以当元守默站在办公桌前与他打招呼的时候,占云巾并不在局里,自然也就没见着这个偶尔还会挂念的徒弟。
“先生,近来可好。”
元守默的声音一如从前,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但当琴狐闻声从卷宗上抬起头来时,不禁微微一愣,第一眼竟是没认出来。
印象中,元守默虽然有着与风云儿差不多的年纪,但相比于风云儿的阳光活泼,元守默那双浅灰的眸子里总像是氤氲着一层雾,愁惨的那种,仿佛这双眼看天看地,看尽了世间苍凉,也不知这小小年纪是能经历多少人世沧桑,琴狐有时候都怕这孩子会想不开,憋出病来。
而现在,元守默的浅灰眸子里仍是一层薄雾,但那朦胧后闪着一抹冷绝的潋滟,像是出鞘寒芒,精光一闪便划破了愁惨的郁色,剩下的,却是层层算计和深沉的城府,同样还是教人看不透。
一只羊变成了一头狼,把蹄儿磨成了利爪,正跃跃欲试地想要尝一口肉香。
这就是时隔三年,琴狐再逢元守默时的第一印象。
但彼时琴狐只是笑了笑,从容地阖上手中案卷,语气也称得上和蔼可亲,“你是来找鹿巾的吗?他帮我拿东西去了,大概过一刻钟就会回来,要不,你先坐着等等?”
……
“然后呢?”江南春信急切地问。
琴狐嚼起占云巾喂来的另一块苹果,抱着胳膊慢吞吞地回忆着,“唔,他没等,说是没什么事情,只是这次路过,就顺便来看看恩师和师娘……临走之前还说,他很羡慕这个孩子。”
“这孩子?谁?占哪吒么?”
“是红豆饼啦!红豆饼!”琴狐坚持道,“元守默的原话是——‘能有你们这样的双亲,你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这样。”
琴狐说罢伸手摸了摸鼻子,也不知是鼻尖突然发痒还是发酸。
他依稀记得说那句话的时候,元守默眼睛里闪烁着不同往昔的微光,亮晶晶的。
像是寒冷圣诞夜里卖火柴的小孩,正盯着手中划亮的火光,于是明亮和温暖在眸底跳跃得欢快,但这是个悲剧,因为小孩向往和期待的,永远只能是不会成真的幻象。
“唉,鹿巾啊,”琴狐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脑子里还在反思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面上却没心没肺地对占云巾嬉皮笑脸,“也许元守默希望你才是他的父亲呢!要不要考虑收一个干儿咂!”
可没等占云巾开口,那边江南春信已经开始凉飕飕地泼冷水。
“喂,别了吧……你们知道元守默名义上的父亲是谁么?就是你们那个死对头上官争先!你们要和他抢儿子?怎么,是嫌矛盾冲突不够尖锐、不够呛,还要再加点儿辣椒炝个锅是吗?”
“呃咳咳?!”
琴狐差点被嘴里的苹果噎死,抻着脖子吞了两口,才把苹果渣都咽下去,大叫出声,“瞠目狐狸!他老来得子啊?但这年龄也对不上啊,我们怎么从没听说过?”
“哎呀,养父子而已啦,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阅遍世间八卦的江南春信老神在在,语气里是满满的优越感,“但这是人家私事,与眼下的案子无关。我只能跟你们担保,元守默不是你们的阻力,或者说至少暂时不是,他心思太细腻了。”
占云巾从前言不搭后语的最后一句话中听出了点儿别的味儿,皱了下眉头问道,“证物不经我和琴狐的手,而是直接放进物证科备案,是元守默的意思是么?”
“对,这样以后就是被问责,你们也没有二次伪造证物的嫌疑。所以元守默就算真有问题,现在也是在向你们示好。再说,如果扳倒上官争先是为了要对你们不利,那放着上官争先在位,借上官争先的手办事,不是更名正言顺吗?”
琴狐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儿,缓缓呐出了声,“嗯……可以了,敝人没意见啦,反正核心计画只有我们三个知晓和掌握,到时现场指挥也只能由信咪你担任,保证这点就行。”
“这是自然。”
电话里的江南春信语气沉稳,听起来就颇为可靠。
琴狐刚想再插科打诨几句就挂了电话,谁知还是慢了一步。
就听江南春信拖着懒洋洋的调调,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呢?狐咪,明面上的产假我可是批给你了,但怎么玄真君跟我说你真的贫血,还低血糖?都严重到要打葡萄糖的地步了?”
“呃、呵呵呵……敝人这叫,演员的自我修养……”
话是这么说,但琴狐偷瞄占云巾的眼神里是十成十的心虚。
见占云巾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把碗里苹果削成适口小块,仿佛没听见他们的谈话,这才有恃无恐地开始跟江南春信“狐诌八扯”。
“为了逼真嘛,要在装腹痛的时候真的脸色煞白,低血糖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啦!敝人为此可是饿了好几天呢!红豆饼都差点戒了!饿得那叫一个面黄肌瘦,连鹿巾都开始嫌弃敝人手感不如从前了!”
江南春信咂了两下嘴,不痛不痒地回道,“啧啧,是么,那可真是太惨了,本师深表同情。”
“是啊是啊!你也觉得吧!唉……可怜呐,呜呜呜——”
琴狐双手捧心,夸张地捏起个凄凄惨惨的哭腔,间或还逼真地吸吸鼻子。
若不是那白嫩的面皮上还挂着三分古灵精怪的笑,还在现场的当事人之一险些都要相信自己真是个渣男了。
只见琴狐一不做二不休,一手揪着被角,故意做小女子捻手绢抹泪状,一手还要拽占云巾衣角,哭哭啼啼、抽抽噎噎地向对方哭诉。
“可怜敝人尚未迟暮,就要尝遍色衰爱弛的苦,嘤嘤嘤……鹿巾啊鹿巾,你说你是不是个负心郎哟、唔唔唔——?”
眼疾手快地用苹果块儿堵了琴狐的嘴,占云巾语气平静地和江南春信阐述事实。
“放心,他现在连床都下不了。”
“啊噗——!?鹿、鹿咪……你不是吧你!狐咪现在是病号诶!病号啊!你这样也太、太——”
太禽兽不如了!
心知被隐去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占云巾脸上阵红阵白,好不精彩,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反倒是琴狐噗哧一声破涕为笑,很不给面子地以手捶床,笑得眼泪都要飙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鹿巾不是那个意思啊哈哈哈哈、鹿巾的意思是、是——他现在勒令敝人不许下床!而且每天咳咳、总共只能看四小时案子,另外一日三餐不许少,其他时间卧床休息哈哈哈哈哈——呃咳咳、笑死狐了哈哈哈哈哈……”
“呃咳!”会错意的江南春信有些尴尬,语速飞快地转移话题,“另外,疫区的状况,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一说正事,琴狐立马收了笑声,脸上还挂着笑出来的眼泪,但直起腰来依旧是正儿八经的公职人员,“嗯,明白。对了,让鹿巾回去上班吧,多一个人手多一份力量。”
占云巾立刻否决,“局里用不着我。”
“嗯……敝人呆在家里很安全哒!但你外甥可能很想你。”琴狐抬头对上占云巾,笑盈盈地传授舒龙氏育儿心得,“成长的道路上,若能有个可以倾诉的长辈,有益于小孩子的身心健康哦,而且——元守默应该也不会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