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恰如其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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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稀记得听人说起过，爱是生命里最华丽而难以预测的一场幻觉。
你遇见一个人，他也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和其他的甲乙丙丁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就变成你心目中世界上最帅的男子，甚至世界上最帅的男子也比不上他，你会发现，自己变得盲目而不够理智，有时候觉得安心，有时候又会无端端的患得患失，等到你意识到自己动了真情的时候，其实已经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了。
我并不羡慕那种桃花运很盛的人，之于我，爱是一种品质，无关数量。有的人，一辈子只爱过那么一场，到了上奈何桥喝孟婆汤的时候，回首再望，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另一些人，反反复复纠结了一辈子，长袖善舞地周旋于多个情人之间，如同一个盛装的戏子日日在不同人面前演戏，却也不见得是真的得到了幸福。
感觉这种东西，素来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的。
比如我和青红，同样是受过情伤，可是我变得那么谨小慎微，而她，则选择了游戏花丛，我不知道，同样是在心底放着一个人，又不可能再回去，前进的时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不同，还有就是，哪一个才更幸福。
大学的时候，青红和李嘉年已经出双入对一派恩爱小夫妻的样子了，很多时候，我看起来神情落寞、形单影只，剪着短短的碎发，背着大大的帆布包，穿行在校园的曲折小径上。也有一些男子注意到我，有的直抒胸臆，有的婉转暗示，可我仍然放不下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总是浅浅但是不留余地的拒绝。
因为不谈恋爱，我的大学生活空出了很大一块，我选择用这一块来做兼职，赚点旅费。有做过南山路上一家同性恋酒吧的调酒师，有做过超市的巧克力促销小姐，做的最多的，还是家教。除非真的是遇见一根筋的那种笨孩子，否则家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兼职，工作轻松，收入也还ok。
认识齐宣的时候，他是我的学生。彼时，我大二，他高一，两人只差了四岁。
可是，我天天在户外混，皮肤晒成健康的巧克力色，而齐宣，则是面色润白的羞涩少年，对谁都是怯生生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见我风风火火地进来，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鞠躬，唤我林老师。
其实他是聪慧敏感的好孩子，比起现下那些脑残的非主流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白衬衣永远干净清爽，字也写的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总是温温和和好脾气的样子，遇上些我不擅长的代数问题，也不追根究底，而是体贴地自己慢慢钻研。唯一的缺点就是自卑，因为他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家境富裕，不过是因为母亲长的美丽，再嫁了一位离异的富商。
因此，他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眉间时常带着淡淡的哀愁，连笑起来都不够快乐。在他身上，我总是会看到某时某刻孤单无助的自己，所以对他格外照顾，有机会也会说说笑话，逗他开心，亦或是像那一次这样，周末补习完，带他去参加我们的小小聚餐。
正是这一次聚餐，让他遇见了青红。
彼时的青红，还是沉溺在甜美爱情中的小女人，头上顶着幸福的光环，性格上的锋芒也收敛了一些，整个人看上去分外迷人。
沉迷于她这样风姿的，不单单是李嘉年一人，齐宣一见她，目光就再也没有移开过。那时候，我还不以为意地调侃他们，说是给李嘉年找了个年轻貌美的情敌，想不到，后来的后来，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喂，青红，你们在哪里？”
“在一号包厢。”青红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逍遥津的包厢编号是反着来的，1号包厢，是在最里间。我拉着陈锋的手，往拐角处跑去。
虽然我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也没想到，包厢里会是这样的光景。
只见满桌子的菜一动也没有动过，空啤酒瓶却散落了一地，齐宣被绑在靠里的木椅上，面色绯红，眼神迷离，嘴里不知喃喃的在说些什么，而青红则坐在桌对面的凳子上，面前摆着把小小的匕首，手臂上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好在不深，只是割破了衣服袖子，破了一点皮。
“青红，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齐宣给绑起来了？”我连忙上前检查青红的伤势，好在并无大碍。
“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心怡，我看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了，都怪我当初怎么就心软，听了他妈妈的哀求，扮什么知心姐姐，再扮也不能扮一辈子啊！他现在是考上了H大了，还是最有名的会计系，以后有的是美丽的学妹，光明的前途，你说他抓着我这个老稻草干嘛呢？！”青红半个身子靠在椅背上，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声音也是哑哑的，透着浓浓的无奈。
那次聚餐之后，他们断断续续见过几次，无非是吃吃饭，唱唱歌，爬爬山，最寻常的打发时间的集体活动，青红为人本就仗义，对他也像对亲弟弟一般地照顾，没想到那孩子，却是动了真心。青红也看了出来，刻意和他保持距离。没想到，到了高三的时候，齐宣他会为了青红，不惜轻生。
那时候，该死的李嘉年刚刚以光速抛弃了青红，与新人双宿双飞，深爱如青红，亦没有考虑过死亡，我们都是那么爱惜自己的小命，再苦再难，也没有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一了百了。
可是齐宣，他却有勇气，留下一封遗书，吃完了整整一瓶安眠药。当然，因为发现的及时，被救了回来，可是当他那雍容华贵的母亲，拿着儿子的遗书声泪俱下的恳求青红的时候，她到底是被震撼了，被感动了，总之，她答应了下来。
答应扮演一名温柔的情人，贴心的姐姐，直到齐宣考上H大。
于是，她带着粥店里买的筒骨粥去医院看他，说是自己亲手熬的，拿了小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吃完；她陪他一起看书、看电影、逛商店，如同一对最普通的情侣，不过是男的显得稍微稚气，女的有些心不在焉罢了；她偶尔也会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抚摸他的脸，我知道，她心里想的人并不是齐宣，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爱情是伟大的动力，齐宣由一个苍白消瘦的少年长成气宇轩昂的男子，成绩也突飞猛进，终于以超常的发挥，考上了H大最著名的会计专业。
我记得那时候，青红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的，以为从此以后，不必再小心翼翼地扮演“百分百温柔情人”的角色，没想到，齐宣这孩子，早已经泥足深陷，认定了青红，就没有想过要放手。
“青红，你别这么说，齐宣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我给陈锋使个眼色，让他去给齐宣松绑。谁知齐宣脱离了绳索，竟然冲到青红面前，抱着她大哭起来，我这才看到，他的背上，也带着伤，因为拥抱的动作太大，伤口又裂开来，渗出血来。真不知这两个人是怎么搞的，都是有理智的成年人了，吃一顿饭也会吃得双双挂彩。
青红知道挣扎也是无望，只能任他抱着，朝我瞥了瞥眼睛，又低下头去。
陈锋到底比我们两个心地善良又不够果断的小女子强，起码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还能保持头脑冷静。
“有什么事情，坐下来好好说，这样哭哭啼啼算什么男人？！”陈锋站在他们两个中间，把两人按到在椅子上。
齐宣看到个穿警服又一脸凶狠相的大个子，似乎有些懵了，眼角还挂着泪，但是没有在哭了，只是喃喃地说：“青红，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哽咽的声音听上去特别凄凉。
“齐宣，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啊。”青红看到我和陈锋都在，似乎是有了些底气：“你看你长得帅，专业又好，家境也不错，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年轻美眉拜倒在你的牛仔裤下，你又何苦为了我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呢？”
“青红，我爱你，我爱你啊！”
眼前这个原本斯文帅气的年轻男子，因为情绪失控，变得有些面目狰狞起来，撕心裂肺的吼声，让我也不得不动容。
但是，爱一个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你不是说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么？好，我只要你做一件事情，就是忘记我，忘记这个叫俞青红的寡情薄幸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臭女人吧！”青红似乎是真饿了，拿起桌子上的烤鸭腿啃了几口，然后高声说道。
齐宣不再说话，只是目光空洞的看着青红，那样的眼神，连我这个外人看起来，都是无限悲凉的。这孩子，是真的用心在爱，可惜，青红不是可以和他演对手戏的那一个人。他们两个，一个是死心眼的痴情汉，一个是被逼做戏的群众演员，怎们算，都不是在同一个情感高度上的。
“心怡，陈锋，你们把他送回宿舍吧，我先回去了。”青红站起来，略微整理了下衣衫，就大步朝门口走去。齐宣只是呆呆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你陪他回去，让陈锋负责善后吧，不然一个警察带着这幅样子的齐宣回宿舍，影响不好。”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青红发来的短信，到底是青红，内心还是如同一团棉花糖一般柔软而清甜的。
“齐宣，你爱青红吧，这一点，我们都是知道的。比起那个混蛋李嘉年来，你不知要好上成千上万倍！”我坐在青红刚才的位置上，思忖了片刻，开口说。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那么说李嘉年，猛地抬起头看我，原本空洞的眼神，也散发出一些光彩来，我这个他曾经的师长，他爱的女人最好的朋友，可以这样评价他，似乎又让他看到了一点点熹微的希望。
陈锋还是一脸严肃的站在我身后，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我肩上，似乎是不经意的动作，但也让我觉得很安心。
“可是你这样做，只会让青红为难，让青红更加厌烦你，你希望自己深爱的女人那么痛苦么？”
“我也知道，我这样不对，不好，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看见青红和别的男人在咖啡馆喝下午茶，说说笑笑很高兴的样子，我就心如刀割。我并不比她对面的那个男人差，为什么青红就不肯看我一眼呢？！”
“齐宣，青红有她的生活和自由。或许一下子让你接受她不爱你这样的事实，会很痛苦，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帮他整了整衣服，擦掉他脸上的眼泪，柔声劝慰说：“爱一个人，诚然是想要百分之百心无旁骛的占有她，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希望她可以幸福，你说对么？”
他只是沉默着，过了好久，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让陈锋脱了警服，陪着我把他送回了宿舍，一路上，一左一右两个男人都很沉默，我也找不出合适的话题，只好无言的缓缓前行。
“林老师，我会努力的。但是我不会放弃她，我要成为更优秀的男人，总有一天，她会爱上我的。”到了宿舍楼下，齐宣忽然抓住我的手，表白道，然后飞快的转身，跑上了楼。
“哎，陈锋，你说我该拿这孩子怎么办好啊~~”我疲惫的倚在陈锋肩上，感慨道。
“这好像是俞青红该面对的问题吧。”
“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我当初多事，带他去什么聚餐，也不会生出这段孽缘来，搞得我好像撮合了潘金莲和西门庆的王婆一样十恶不赦。”
“哈哈，你这个比喻还真是尖锐啊！估计兰陵笑笑生会被你气的活过来。”陈锋搂住我，笑着说：“不过，说不定就算没有你，他们还是难免纠缠不清的，这就是缘分啊。”
我看着陈锋一脸严肃的感慨风花雪月的缘分，就像是看到赵本山在电视上演美男子似的，那么突兀而不合时宜。
“呵呵，我们陈大警官什么时候也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啊？！”
被我这么一调侃，他的脸马上红了起来，语无伦次的反驳着：“我，我就是随便说的。你们这些女人家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
两个人说说笑笑着，四月的夜风吹乱了我的发，也吹散了刚才那种戚戚楚楚的情绪。
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爱情，还是恰如其分的平淡如水，才能够日久而弥新。毕竟不是演戏，动不动就生生死死轰轰烈烈。
如若天天做戏，就算是绝世的名伶亦有丢盔卸甲坚决罢演的一天。不然那段小楼缘何要半路放弃了程蝶衣，而娶了菊仙，那样浓墨重彩但是虚妄不踏实的生活，他也是厌倦了吧，很可惜，程蝶衣他不懂。而齐宣，也不懂，他以为爱情是不疯魔不成活的事情，他以为爱情只要自己孜孜不倦的付出，总有感动对方的一天，他以为只要自己一直坚持下去，青红就会明白他的一片真心，不再抗拒，与他厮守。
可是，爱情。从来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不爱就是不爱，如齐宣这般的所有痛苦和不舍，所有努力和挽留，都只会被弃如敝帚。
垂丝卷叶半边莲，花期三月末，花语：黯然独魂消。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恰如其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