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归去来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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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做学生的时候，就最最讨厌那种千字以上的命题作文，不是因为不会写，反正按照既定的套路随便胡诌一篇，偶尔加上几笔出彩的起承转轴，就足够让老师头痛，这一期的范文，到底是选择我林心怡的，还是她俞青红的。而是因为，我讨厌那样的套路，为了得高分，又不得不照着这个套路来，否则就是偏题离题，十恶不赦的大罪。
长大了，有了工作，还是间接的以文为生，自认为也是自己喜欢的专业，偏偏还是离不开那该死的命题作文，更糟糕的是，你还需要用这样软性的命题作文来换取每个月不算微薄的薪水，慢慢的被残酷的现实打磨掉才气中的那些棱角，写一些顺应时下泡沫速食审美观的小报道，不断给自己打气才能勉强抵消那从骨子里满溢出来的低迷情绪。
说到底，人生就是那么无奈，你必须选择妥协或者放弃。
在没有工作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那么天真，我总以为，只有和刘夏的那一份爱情，是我的自以为是，是我的坚定决绝，是我的天真幼稚才会埋葬了我刻骨铭心的初恋。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对人对事的看法，我还是一贯的天真而没有心机，自以为通透清明，落到了别人眼里，反而是一种笑话。
他们爱笑就让他们笑吧，我们走自己的路，让那些笑话我们的人都掉到阴沟里去。青红总是这样积极乐观，人啊，还是要有一颗朴素自然纯洁的心！她也会半眯着略有醉意的眼睛，蜷缩在天台的竹椅上，看着落寞的夜空感慨。这样的时候，多半就是自己的稿子被毙，只能违心的写些诸如小明星走光新剧男女主绯闻这样的精神垃圾。
要时时怀揣着一颗朴素自然纯洁的心来应对这个浑浊无奈不值得信任的社会，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就像是一件编织精巧的毛衣，那些事实都摆在那里，清清楚楚，可你还是看不清它的背后用了什么样的隐秘针法。就算你学会了这些针法，有没有体力织出同样精美的一件毛衣，则是另一个重要问题。
所以他们都说，记者是碗青春饭，过了情绪激昂的那几年，不是转行跳了槽，就是升级做了编辑，因为这是一份需要不断自我肯定和否定，需要无限激情的工作，不是满目凄楚苍凉的人可以做得来的。
比如像今天，如果有的选择，我一定尽可能的远离这个长得和刘夏那么像的男子，可是为了生计，我没的挑，没的选，必须虚与委蛇，戴着知性的面具与他周旋一二，再回去杜撰出一篇独家专访，经过各路编辑的层层删改，最后面目全非的变成铅字，说不定连我这个亲妈也认不出那会是我写的报道。
给我们开门的是上一次记者会时候，那个坐在刘夏，哦不，坐在刘清扬身边的中年男子，态度透露出巴结，神色看得出精明，是个典型的会与人打交道的角色。见我们站在门口，脸上马上堆出职业性的笑意，当然，这样的笑意在掠过青红这个美女的时候，就更甚了几分。
“各位记者还真准时啊，你们随便坐，喝点什么？”他领我们在客厅坐下，五星级的总统套房，果然不同凡响，一个客厅的装修费用，就抵得上寻常人家装修一套房子了。
“您不用客气，我们今天的主角呢？”青红巧笑岩岩的与他应对，Kim只是默默的摆弄着他的相机，站在沙发后面，如同所有的摄影记者一样，疏离而沉默，兀自站在镜头之后，抓拍几张照片，然后存在感极低的继续沉默。
“清扬在卧室里换衣服呢。这是我们家清扬第一次接受H市媒体的独家专访，还希望各位手下留情，不要问太尖锐的问题哦”他从冰箱里拿出几听橙汁递给我们，“你们稍坐片刻，我去叫清扬出来准备接受采访。”
青红千娇百媚的接过饮料，报以甜甜的一笑，这个女人，不去演戏文里的红颜祸水真是可惜。
“心怡，别怕。要是等下有什么问题，我给你救场，有本姑娘帮你顶着，就算他是三头六臂也不怕。”青红见我神色不宁的样子，轻声安慰道。
“恩。”我也不见得是怕，只是心里乱乱的，有点忐忑不安，甚至有点期待。时不时地抬头看卧室的门，等待那个男子的出现。
我清楚地感觉到，刘清扬走进客厅的一瞬间，一向自认为很有定力的青红，脸色都变了，我不经意的拍了拍她的背，她才回过神来，但还是以难以置信这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而我，反而要比刚才镇定了。
只见他穿了件简单图案的白色T恤，英伦风格的马甲，军绿色的工装牛仔裤和帅气的休闲波鞋，都是低调的好牌子，显示出主人非同一般的良好品味。我试图透过他浓密卷曲的睫毛看到他眼中小小的那个我，可是他只是这样微微笑着，就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的笑着，坐在了我们对面的沙发上，右腿架在左腿上，以一种舒适而轻松的姿势坐着。
“你好，我们是XX杂志的记者，请问可以开始采访了么？”我见原本承诺过要帮我救场的俞青红同学此时还是神游太虚不在状态，只要硬着头皮开口。
他看了一眼青红，点了点头。但我努力了很久，也没发现他神色有什么变化，只是这样坐在那里，不像个在娱乐圈打滚的人，倒像是个修道慕仙的世外高人。
“请问，你为什么选择我，选择我们杂志社作为独家专访的第一站呢？”
“我相信缘分。”他淡淡的说。明明一句很矫情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会是那么别具风情。
“呵呵，其实我以前是做旅游板块的，采访明星是第一次，所以问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多多包涵。”
“恩。”他这样傲气疏离的姿态，让我不禁又想起了刘夏，为什么，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两个人长的如此相似呢。
“《时光在唱歌》这张专辑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你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用心吧。我觉得只有用心写出来的歌，才能打动人。”
“那么，这首悲伤情歌的背后，是不是也有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呢？我想，粉丝们对偶像的感情生活，还是很有兴趣的。”
他忽然抬头看我，就这样紧紧的盯着我，眼神灼灼的，像要透过我的皮肤看到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一般，我也被他这样犀利的眼神吓到了，可是片刻之后，她又回复了刚才那种冷漠疏离的态度，平静的回答：“是有这么个故事，不过，都过去了。那个女孩子，现在过的比我好吧。”
我的心忽地一痛，好像他口中的那个女孩子，就是我一样。
“清扬你不可以这样敷衍哦，我们读者需要的可是真材实料的报道哦！”青红终于回过神来，帮我救场。
“年少的时候，我们总是会毫无保留不计后果的爱一个人，没有心机的死心塌地的爱，然后受伤，然后学会长大。我也是这个样子。至于具体的故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版本，人人都觉得自己的感情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到了后来才知道，其实未必如此。”此时此刻，他英挺的眉有一些微微的纠结，骨子里满溢出来的忧伤飘荡在整个客厅里。
我的嘴巴再也不受大脑控制，脱口而出：“刘夏！”
“刘夏是谁？”他放下腿，换了一个坐姿，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细细的看他的右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面，这个不经意的发现让我不由得一怔，为什么，为什么这两个人，连这种下意识的小动作都一摸一样？！
从前的刘夏，只要一撒谎，或者一紧张，就会不自觉的用右手食指敲击桌面，有节奏的，就像是在编写电报密码，难道这样的小习惯，也会无端端的蔓延开来？
“心怡可能是被你的话震撼到了，不愧是歌坛才子啊，对于感情，也有很深的见地嘛。”青红是救场高手，马上转移话题：“我们言归正传，请问，为什么把演唱会的第一站，放在我们H市呢？
“我喜欢这座城市，繁华但不浮夸，很符合我的曲风。而且，这里的龙井虾仁很好吃。”他回答的是青红的问题，但是眼睛却还是看着我的，似乎是想要知道我听到龙井虾仁的反应。
是的，我又一次失态了，张大了嘴，像一个无知的村妇进了大观园，这道菜，正是刘夏的最爱！
这一点，青红也是知道的，但是她的定力明显比我好，在众多倾慕目光追逐之中走过来的人，应变能力就是不一样。
“龙井虾仁是很美味啊，清扬不是香港人么？也喜欢我们清淡酸甜口味的江浙菜系么？”
“也不全是，我吃东西比较挑剔。”
刘夏吃东西也很挑剔，青椒不吃、生姜不吃、洋葱不吃，吃鸡不吃鸡皮，吃鱼只吃鱼尾，宁可饿着，不喜欢的蔡也是不碰的。念书的时候，学校的营养午餐不合口味，我每次都会偷偷准备一份便当，把他喜欢的菜小心的收好，放在保温饭盒里，中午吃饭的时候，装作漫不经心的说：“我妈又给我拿了我不爱吃的虾仁了，刘夏，你帮我消灭吧。”
青红又问了一些我们之前就准备好的话题，他也都一一作答，只是一双漂亮的眼睛，还是一直看着我的，似乎我很满意我这样手足无措的表情，连嘴角都含着奸计得逞的笑意。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清扬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啊？”
“像她这样的。”他忽然伸出手，指了指我。
我猛地一惊，几乎就要把刚才幻想中的那一幕痛哭认亲的场景化作实际行动。可是他后面的那句话却生生的切断了我的绮丽幻想。
“安静的女孩子。”他补充道。
安静，刘夏是绝不会用这个词来形容我的。我林心怡或许是天真的、单纯的、简单的、乐天知命的，但是，那时候，我从来就不是安静的女孩子。我是欣喜的、跳跃的、唧唧喳喳一刻也不消停的，如同大多数那个年纪的小女孩一样，聒噪的让人厌弃，却偏偏纯洁的让人不忍心责怪。
“呵呵，就这么简单么？”青红追问。
“当然，善良啊，漂亮啊，温柔啊，这些优点也是很好的。”他的态度忽然轻佻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我再冒昧的问一句，清扬现在是单身么？”
“是啊。一直忙着工作，都没时间谈恋爱的。”他开始失去最初的那种淡定光华，退化成某年轻貌美的男子甲。
“那我可要在文章里多鼓动鼓动我们H市的美人们了。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这位安静的小姐，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么？”他平静的看着我，开口说。
“你还记得巷子口的那棵合欢树么？”这是我和刘夏之间的暗语，如果他真的和刘夏有什么瓜葛的话，应该会知道怎么回答。
“什么合欢树？”
“啊，没什么，不过是一句歌词罢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刘清扬先生的配合，第一次采访，我的表现不太好，希望以后合作的时候，会有进步。”我恢复职场女性的干练优雅，伸出手去，与他握手道别。
“不客气。”他淡淡回礼，右手与我相碰，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手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里的冷气开的太大，我觉得一阵哆嗦。
出了酒店，青红就把Kim打发走了，自己和我走在繁华的延安路上。
“这个刘清扬我看着有问题，世上哪有这么像的人，而且我看他全程都只看着你，要说我们两个，明显是我长的比较堂皇。”青红愤愤地说。
“首先，堂皇是形容一座宫殿，而不是某个美女的面孔；其次，我也觉得他有问题；再次，你已经掐痛我了，不能因为某男对我多看了几眼，你就因爱省恨吧？”我恢复从前和她斗嘴时候的利落劲。
她不耐的甩开手，别过脸去，过了一会儿，又巴巴地凑过来：“你觉得他哪里有问题，除了他长得像刘夏，连口味和那种欠扁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你说呢？”
“正常人听见刘夏，应该是问留下什么，而不是问刘夏是谁。显然，他知道刘夏是个人名。”她举起一根手指，像动画片里总说“真相只有一个“的名侦探柯南一样神气。
“观察细致入微，还有呢？”
“还有就是他对你明显比对我有兴趣。为何上天如此不公平，连稍稍长得像刘夏的男子都看不上我，是不是注定这一类型的美男子和我绝缘？！”青红多少有点玩笑的意味，不过她当初也的确喜欢过刘夏。
那时候，英俊、成绩好、干净整洁的男孩子，有几个不爱呢。后来友情战胜了窥视美男的一点点私心，担当起爱情顾问的角色，不少浪漫的馊主意，就是出自她的手笔。
“这可不是你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美人的标准台词，还是回去乖乖整理稿子吧，我可不想第一篇就被老妖婆毙了。”
“哎哎，生活总是充满艰辛，我需要冰淇淋来做动力。”青红耸耸肩，拉着我拐进了国大的DQ。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却不知道，这一幕已经落在了身后的某人眼里。
盘根相思树，或许有时会开花，花语：归去来。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归去来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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