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芳华》千年纸鸢劫

5、第五章

　　那个几个兵痞一看见衣冠楚楚的萧承，认出来正是秦王世子，这哪里是他们得罪得起的，当下就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大哥，他们几个欺负人，要不是我来的及时，这个孩子险些就被他们打残了。”萧明瑜叉着腰挡在祈川面前，气势十足地替他打抱不平。可那软软糯糯的声音，让祈川不由得暖心。

　　“世子饶命，属下不是故意的……”堂堂大男人汗津津地跪在地上，不敢再造次。

　　“欺凌弱小，二十军棍，自己去刑室领，还不快滚。”萧承命令一下，兵痞们屁滚尿流地滚回了营地，一刻不敢多呆，生怕萧承反悔。

　　萧承俯身戳了戳妹妹白皙的脸蛋，道：“你自己都是孩子，还叫人家孩子。你看哪家的郡主是你这样的，闹着和父亲来了便罢了，怎么可以随意乱走呢。”

　　虽然眼前之人身上衣料并不名贵，当听到这个女孩子是秦王府的郡主时，祈川竟不觉得有任何维和，仿佛她本身就应该是身份尊贵，睥睨天下的。

　　萧明瑜一双眸子神采奕奕，颇有英气道：“父亲说，世上之事哪有定规定法，我长大以后也要像哥哥一样驰骋疆场，做个女将军。我不要哥哥保护，我长大了也可以护着哥哥和父亲。”

　　多年以后的萧明瑜想起这句话，只觉得自己愚钝可笑，在她眼里亲情重于一切，可是她的至亲在不知不觉中早就变了模样，只有她还守着过去可笑的志向。

　　“女将军？小小年纪，志向不俗。要不这回我就带着你一起回居庸关，看你到时候不得哭着喊着回京城。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成年男人的对手，你啊你，刚刚要不是我来了，你有个万一，父亲可要心疼死了。”萧承说着说就笑了起来，可是想着战场上的鲜血与白骨，他的笑意也渐渐敛去，他长舒了一口气：“什么女将军，你就好好在王府里安稳顺遂，外面的事情交给我和父亲。”

　　在萧承心里，他身为哥哥，就应该想尽办法护妹妹一生周全，可上了战场恐再难以周全。他还是愿意让妹妹像寻常家的女儿家似的，如花似玉的娇养长大，然后出嫁，生子……就要这样的一生顺遂下去就好了。

　　“见过世子，郡主。”小小的一张脸上有些炭灰痕迹，但依旧看得出清秀的面庞，一双黑眸，熠熠生辉，他向两个人行礼，恭敬地低头等着他们开口。

　　萧明瑜一拍脑袋，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尽量放缓了语气，安抚着询问："对啦，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我叫哥哥送你回家。"

　　少年垂着头，颇为窘迫地回道:“我……我叫祈川。那个馒头不是我偷的，那个伙房的大师傅叫我帮忙，我换来的。”

　　可能眼前的人根本不在意，祈川还是想解释，自己没有偷东西。他不想让萧明瑜讨厌他，一分一毫也不想。

　　“哥哥，你同父亲饮宴也要费些时候，不如叫他陪陪我，好不好？”萧明瑜扯了扯哥哥的袖子。

　　“好，你们就呆在帐篷里不要乱走，我叫人送些吃食来，等该回府的时候，我来接你。”萧承抱起自己妹妹，真是拿她没办法，“看好郡主。”

　　少年心中狂跳，稚嫩的脸颊浮现惊喜的红晕，连眸中都迸发出光彩来，语气中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是，多谢世子。 "

　　最后祈川和萧明瑜两个人坐在军帐里，一个坐在桌子的这头，一个人站着，半晌都没有言语。

　　萧明瑜从袖子里拿出一方手帕，递给了祈川，叫他擦拭一下脸上的污渍。

　　祈川蘸着茶水一点点擦干净脸上的污渍，等收拾好了以后，萧明瑜眼睛杏仁一般圆溜溜地睁大了盯着祈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小姐姐，你长得好好看呀。"

　　祈川当时终归是少年心性，对于美好的事物不敢触碰也不敢接近，他不敢看向萧明瑜，只是局促不安地盯着放在膝头上的手，当听到郡主在和自己说话之时，涨红了脸只讷讷答道:"不是的，我是男孩子……"

　　他的声音愈来愈小，到最后巴巴地就剩下个气音。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原来，描写女子的诗句，也可以用在男子身上。

　　而从萧明瑜的那个角度只能看见祈川低垂的小脑袋，他看着，以为是祈川不太喜欢她又或是畏惧她，心中顿时生出一些别的情绪来。

　　她四下看看周围，视线落在置在身旁的盘桂花糕时，下一瞬递给了祈川: “这个是桂花糕，我最喜欢的，虽然做的没有娘亲做的好吃，可是味道也不错，你尝尝。”

　　祈川愣怔了片刻，看了看桂花糕，又看了看正对着自己笑的郡主，脸颊上的微红也在不知不觉中一路染到了耳根，胸膛里心脏的跳动震得他脑中发晕直至一片空白，他不敢蜷下指来去碰她手里的东西，生怕轻轻一碰就弄脏了萧明瑜。

　　见他不敢动，萧明瑜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就像娘亲平时喂自己的似的喂到了他的嘴边，“张嘴。”如此突然的动作，让祈川一愣，然后鬼使神差的张开了嘴巴，桂花糕的香味在祈川嘴里蔓延开来，在咬下去的一刹那，他的唇碰到了萧明瑜滑嫩的手指，唇上柔软的触感烫得他心尖一颤，“谢……谢你。”

　　“你怎么总是这么客气疏离？我都没有不好意思，你脸红个什么劲儿。”萧明瑜咬了一口桂花糕，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祈川，你以后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他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穷小子也不知道能做什么，那位郡主双眼皎皎且清透，看向他神情之中没有嘲讽也没有鄙夷，真的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我想从军。”祈川下意识的说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说，可能是听到萧明瑜想做个女将军吧，他下意识地就在追逐她的脚步。

　　外面的阳光恰巧照进了萧明瑜的眼睛，点亮了她眼里的星芒，她认真地看着祈川，开口道“我也是，可是哥哥和娘亲都不许，若我是个男孩子，他们应该就没有这么反对了……祈川，你一定要坚持的自己的志向啊。”

　　“郡主觉得我能做得到吗？”祈川不由自主地就说出口了，他就是想听到眼前人的肯定的答案，仿佛那就是莫大的鼓励。

　　“夫子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萧明瑜漂亮的眼睛闪着璀璨的星光，笑得眉眼弯弯，像天上的骄阳耀目，不染半分尘世烟火之气。
　　一阵微风吹来，吹动她散在额前的一缕墨发，也莫名地吹动了少年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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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成十九年——中秋节

　　每年的中秋前夕，秦王他们总是回不来的，秦王府也未曾大操大办过，装饰氛围更是不在话下，只是在每个房檐的转角处会挂上明灯，远远看上去也是亮如白昼的。

　　天色不一会就暗了下来，初升的皎月挂在星野之上，月色如练，投下一地斑驳碎影。

　　正值中秋佳节，萧明瑜挤在妙云阁里同纪妙云闲话家常，纪妙云也不像平素那般拘着她。

　　“回禀王妃，大公子回来了。”下人来报。

　　“大哥回来了，人到哪里了，我要要去接他。”萧明瑜开心的不得了，恨不得飞奔到门口翘首以盼。

　　萧明瑜提起碍事的裙摆，跑过长廊，远远就看见了夜色之下的萧承，他少年从军，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是父亲的骄傲，是整个萧家的骄傲。

　　萧明瑜还未看得清来人，就扑在对方怀抱里，只够得上对方的胸口处。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瑜儿好想你。”萧明瑜的双眸映着浅浅流光，乖巧的模样，可爱极了。

　　少女自灯火阑珊中一边唤着“哥哥”，一边提着华服向他小跑而来。光晕将她的轮廓勾勒的朦胧，一度让他只觉得如梦似幻一般。但就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少女已然披了一身碎光，蓦然闯入他的怀抱之中。

　　“你找你大哥去，放开我哥哥。”纪渺渺挥动着手拍开了萧明瑜，十分不满自家大哥被别人给抱住了。

　　“渺渺，不许淘气，叫表姐。”她抱着的那人声线温柔，如清风徐来一般悦耳，并不是萧承的声音。

　　萧明瑜一抬头，才看清自己抱着的这个人的模样。他薄唇削薄，鼻梁高挺，五官俊朗，宽肩窄腰，身姿修长挺立，愈显风流飘逸，嘴角的笑意十分温润而且阳光，看起来倒像是个温润的君子。

　　“看来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瑜儿看都不看一眼，就抱住了怀瑾，唉我这个亲大哥情何以堪？”萧承看热闹，也实在是觉得好笑。

　　他是纪怀瑾？她传闻中的表兄，母亲耳提面命的未婚夫？

　　萧明瑜忽然脸红到了耳朵根，腼腆道:“天太黑了，我一时又没有看清，才会……”

　　“不妨事，明瑜还小，阿承，你别说这个。”纪怀瑾眉眼含笑的为她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