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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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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洛神整形医院的院长梅沐青忽然成了全国最有名的整形医生。
每一位爱美者都希望能得到梅沐青那双妙手的垂怜，他们相信任何人在她的手里添上两刀，颜值都能长上两分。正如每一个粉圈少女都偷偷地承认，自家爱豆的盛世美颜就是她的作品。
关于梅沐青的坊间传闻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邪乎。
护士探梦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几乎不敢相信，这位“传奇女医生”、“绝代俏佳人”刚刚就从她眼皮底下走过。
她哪里有写的那么威风，从手术室走出的时候几乎摇摇欲坠，要靠扶墙才不至于摔倒，她那慢悠悠的步子并不是在闲庭信步，而是她已没有力气快走。
她就是个普通人嘛，探梦心想，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爱穿老爹鞋，爱喝奶茶的小姑娘。
她赶忙起身，拿着一杯焦糖珍珠奶茶冲进了梅沐青的办公室。
梅院长瘫在老板椅上，气若游丝，眯着眼看探梦跑进来。
探梦大步向前，把奶茶交到了沐青颤抖着的手里。
咕嘟，咕嘟，大杯奶茶，喝完只需三十秒。
“明天，最多只能排六台手术。”
喝过奶茶的沐青，逐渐精神了起来。她仍是半眯着眼睛，心里琢磨着自己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好。”探梦赶忙答应，心里却在想，别的医院都在为招揽生意发愁，我们竟会因为客人太多而发愁。
“还有，一天最多安排一台隆胸手术。”
“好。”
“最好是一台也没有，”沐青又补充道，“把他们都推给蓝医生吧，他才是隆胸的专家。”
“可是，”探梦降低了音量，“用户都指定要你做，我也没办法啊。”
“跟他们说，蓝医生做一次手术能升两个杯，我做，”沐青的眼珠转了半圈，“最多升一个。”
“早就这么说了，没用，她们还是要找你。”
“那就让他们等着吧。”
沐青揉了揉脖子，见探梦还老老实实地站着，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唐旗传媒的李总想找您帮个忙。”
沐青眉毛一挑，哼了一声。
探梦忙道：“这次不是帮艺人整容，是找你写个鉴定书。”
“什么鉴定书？”
“能证明艺人没做过整形手术的鉴定书。”探梦解释道。
“跟李总说，咱们没这业务。”沐青不耐烦地回道。
探梦举起自己的手机，“李总马上到。”
话音刚落，一身浅色休闲装的李墨扬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两个一身黑西服、黑墨镜的保镖。
李墨扬是唐旗传媒的二代掌门，年纪轻轻便做了总裁，威风自然不小，一头飞扬跋扈的小寸头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相得益彰。
他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沐青对面，对着沐青微微点了下头。
“什么大不了的事，还需要你亲自跑一趟啊。”沐青努力挤出微笑，半眯着一双猫眼打量着她对面的年轻人。
“公司着急要，今晚必须发出来。”他将一摞文件放到沐青桌上，“你签上字。探梦，把你们医院的章拿来。”
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沐青心中有气，忍了忍没有发作，朝着探梦使了个眼色。
探梦心领神会，答应一声，出了门。
沐青转着墨扬递上来的笔，却不签字，慢条斯理地阅读文件，读完才说：“李总，总要让我见见这位欧阳婉玉小姐，我才能做鉴定吧。”
“他是男的。”墨扬顿了顿，好像怕沐青记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欧阳婉玉是男的。”
“男的怎么叫这个名字？谁起的？”
和演艺圈接触久了，沐青也知道，现在艺人的名字要么是公司起的，要么是算命先生起的。
“家父起的，你还有意见吗？”墨扬挑衅地问道。
“嗯，我早该想到只有李叔叔能起出这样超凡脱俗的名字。”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墨扬的父亲李伟超不但是唐旗集团的董事长，更是洛神医院的大股东，沐青当然不能得罪他。
“不过，不管他是男是女，我都要见见他。”沐青道。
“没必要，我可以证明，他没做过整形。”
“见不着人，这个字，我不能签。”沐青面带微笑，但心意已决。
“他正在剧组拍戏，走不开，等他杀青了，我会带他过来。”墨扬也毫不退让。
“那就等他杀青了再说。”
“我等不了。”
沐青摇了摇头，脸上仍带着笑，很柔和的笑。
“要不是真的着急，我也不会这么晚了还来你这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墨扬没来由地轻笑了一声，“看在咱们以往的交情上，还有未来的合作上，今天你就多费心，帮了我这个忙吧，对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见沐青还是不说话，墨扬又补充道：“再说，这也是帮咱们医院做宣传，何乐而不为。今天晚上到明天的热搜位我都买了，这条消息一定可以爆。”
沐青板起了脸，正色道：“李总，我也是为了大家好。现在的网友多聪明你还不知道，万一被他们发现婉玉先生其实做过整形，咱们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到时候不是双赢，是一箭双雕。”
“我可以保证，他没做过。”墨扬往前探了探身。
“你不是专业人士。”
“梅院长，我们唐旗帮你的还不够多吗？”墨扬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狠狠盯着沐青，“您别忘了，那件事只有我们唐旗传媒压得住。”
那件事……
沐青的太阳穴轻轻跳了两下，她将笔放下了，手支着头，冷冷地说：“李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了？”
墨扬眼中闪着光，回了个笑：“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呢？这样，您先把字签了，我明天就带他过来。”
“没见到人，我是不会签字的。”
看着沐青油盐不进，墨扬有些急了：“热搜都已经买好了，撤不了。难道你想让我父亲来求你吗？他可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想到李伟超，沐青终于松了口：“签字不行，盖章可以。”
探梦正好在这时走进了办公室，墨扬几乎是抢下了她手里的公章，快速地盖在了文件上。
沐青看着墨扬猴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李总，我不明白。都2020年了，谁还在乎艺人有没有整过容啊？”
“我在乎。正在上升期的艺人，负面消息越少越好。”
墨扬收好了文件，连再见都没说，便大步出了门，两名黑衣保镖紧随其后。
沐青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咬了咬牙，转头对探梦说：“没什么事了，你走吧。”
“梅院长，”探梦低声说，“还有一位客户，她等您一天了。”
“咨询师呢？没人接待她吗？”
按说，咨询的工作实在是用不着院长亲自出马。
在整形业务中，咨询的工作量最大，耗时又极长。整容用户从产生整容的念头到真正实施手术，平均要经历四个月的思想斗争，在这段时间里，用户会吸收各个渠道飘进脑中的负面信息，从为了搏点击什么都敢写的营销号到只知道整容能死人的邻居大妈，在其他事情上一无所知的人，只要谈起整容，就可以滔滔不绝，好像每个人都是专家。
而咨询师要做的，就是和这些谣言斗争到底。
直到用户铁了心要做手术，医生才会出现，这时咨询师前期已经做好了铺垫，医生的面诊往往只需要三分钟，患者就可以顺利推上手术台。
探梦为难地说：“她不让别人给她看，必须您看。”
“咱们医院也是有分工的，各司其职，不能什么事都得我亲自上吧。”沐青大力敲击着键盘，似乎是在泄愤，“下次再有这种用户，你们随便找个理由让她走。”
“好。”探梦有气无力地答道。
“这次就让她进来吧。都等到这个时间了，但下不为例。”
“好。”探梦高声回道，一路小跑地出了门。
不一会儿，探梦带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回来了。
沐青扫了女孩一眼，心里已有了打算。
女孩迫不及待地递给沐青一张照片，有些胆怯，却又满怀期望地说：“医生，我能变成他的样子吗？”
照片上的人眉目清秀，唇红齿白，和相貌平平的女孩毫无相似之处，若非要找，只有单眼皮是同款。更令沐青没想到的，是照片上用金色的笔签了“欧阳婉玉”四个字。
沐青迟疑了片刻，低声道：“这是男生吧？”
“对，我家哥哥。”
“你哥哥？”
“不是我哥哥，是我家哥哥，我爱豆。”女孩嘴角上翘。
“哦。”沐青吸了口气，这世界可真小啊，“你为什么想和他长得一样呢？”
这就是咨询耗时的原因，不但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
“我是站长，平时要组织粉丝线下活动。我发现，哥哥到场的活动就办得好，大家开心，之后还能涨粉。可哥哥太忙了，很少有机会到场，他不到场的时候，大家就提不起兴趣，参加活动之后也不愿意在网上分享。”女孩沮丧地说，“久而久之，就没人参加活动了。”
“所以，你打算假扮哥哥和粉丝搞活动？”沐青的一对猫眼终于睁开了。
“不是假扮，我会说明我不是他，但只要能看到他的脸，一模一样的脸，活生生的3D脸，大家就能满意了，活动就可以继续办下去。为了姐妹，也为了哥哥，我做一点牺牲不算什么。”
沐青不得不佩服女孩这英勇的想法。
“你家里人知道吗？”
“我刚过了18岁生日，我可以自己做主。”
“不不不，”沐青使劲摆着手，“这和你多大没关系，做整容是大事，必须要得到家人的同意，否则……再说，你做手术的钱，还是要父母出啊。”
“我自己有钱，做站长挣的钱。”女孩笑了。
沐青也笑了：“事业粉？”
女孩点了点头。
“没有哥哥，我就是个平凡的女孩，从来没有人注意我。可自从遇到了哥哥，我重生了，我付出的每一分努力都有了回报，我为哥哥做的视频，得到了很多金币，我为哥哥开的公众号，也有很多人关注、打赏。留言里，他们不但赞美哥哥，也会赞美我。我的才华因为哥哥而得到了认可。只要是为了哥哥好，做什么我都愿意。”
沐青被女孩眼中闪烁的光芒感动了，她说的像极了爱情。
“妹妹，如果你一定要大变活人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需要很多钱。”
“多少钱都可以。”
沐青举着照片，对比着女孩的脸。
“你要变成他，需要隆鼻，缩鼻翼，鼻头重塑，削下颌角，切眉，植眉，重塑发际线，填额头，开眼角，整牙，唇形重塑，丰唇，面部填充和埋线，对，还得美白。”沐青说完这一长串，觉得有些缺氧，吸了两口气，又道，“这些加在一起，我的出场费又比较高，大概要两百万吧。”
女孩将并不大的眼睛瞪了起来，张了嘴想说什么，终归没说出来。
“还有，妹妹，”沐青继续补充，“钱还是小事，这些手术是不能一次做完的，要分开来做，加上恢复时间，怎么也要两三年，你才可能有七八分像他。”
“不行，我要和他完全一样。”
“完全一样是不可能的。即使两个人长得一样，但气质不同，经历不同，表情不同，看起来也不可能完全一样。这就好比，没有两个鸡蛋是完全一样的。”
“您不建议我手术吗？”
“当然不建议，劳民伤财，还遭罪。你没必要变成另一个人，即使那个人再怎么好，你也应该做自己。”
“可您不是整容医生吗？”女孩的声音有些迷离。
“整容医生也要说实话嘛。利弊我都告诉你了，怎么选择是你的事。”
女孩想了片刻，点了点头，又问道：“网上说哥哥的脸就是您给做的，是真的吗？”
沐青摇了摇头，看着照片说：“他不是我的用户，我也看不出他整过容。当然，你给我的图片应该是打了柔光加过滤镜的，他又化了妆，即便整过我可能也看不出来。”
“不是，这是哥哥的素颜照，他送给我们的私有福利。”
女孩盯着照片，两眼放光，脸上挂着极舒服的笑。她本来寡淡的五官一下子活泼了起来，眉眼间都有了故事，此时任谁看见她，都会发自内心的认同，这女孩可真好看。
爱情中的女人果然最美。
“好啦，今天你也不白来，我免费给你个建议。回去之后，在网上买个背部矫形器，牌子你随便选。如果学业不紧张，再报个舞蹈课，趁着年轻，早一点改善形体。”
从女孩一进门，沐青便看出她有轻微驼背的问题。这也是高个子女孩的普遍困扰。
女孩点点头，显然是听取了这个建议。
女孩走了，探梦也下班了。
而沐青还要工作，她要将今天的病例录入电脑，还要为明天的工作做准备。每个用户的咨询记录她都反复看上几遍，以免出现麻烦。
这些资料当然可以带回家看，可是相比冷冷清清的家，沐青更喜欢在医院待着。这里永远都有人，值班的护士，病房里住着的病人，还有，随时都可能出现的不速之客。
一位患者的需求引起了沐青的注意，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的需求简单粗暴，只有两个字：变丑。
他想变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