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写手》bijou

14、第 14 章

　　顾言回到家时，时间都过了十点。
　　他在knight弹了一个多小时，一直等所有曲目都演奏完毕才收拾离开。梁亦清的那句‘和你爸爸真像’，不知道怎么的就激起了他的叛逆心理，本来这次演出他并不太重视，他玩音乐是爱好，没想着要扬名立万，可今天他偏要保质保量的坚持到底，好像要证明什么似的。
　　他背着个琴包进门时，梁亦清正坐在客厅里看着他之前打印出来的练笔，旁边站着个宋喻，茶几上放着沏好的花果茶。
　　梁亦清抬眼看了看顾言，“坐吧。”
　　顾言这时早已镇静了下来，“我回屋放下吉他。”
　　他从容的进屋放好了东西，才出来坐到了梁亦清对面，他本来以为梁亦清一定开口就会阻止他继续玩乐队，但是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梁亦清呷了一口茶水，“小喻，你怎么不坐，坐吧。”
　　宋喻这才坐了下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坐的离顾言有些远。
　　“我听出版社那边说，新书一直没有眉目，怎么回事？”
　　面对梁亦清，宋喻好像总比顾言淡定得多，他没什么表情的回答道：“没什么好的想法，偶尔想出来的都是老生常谈，写出来也没意思。”
　　梁亦清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辨别话里的真伪，“好吧，我还以为你一直写一种体裁的东西腻烦了呢。”
　　宋喻：“没有，我一直很喜欢悬疑故事。”
　　梁亦清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中陡然添了一分凌厉，“哦，那是不是对什么别的东西感到厌烦，或者说感到不满了呢？”
　　宋喻很坦诚的和她对视着，“没有，我只喜欢讲故事，就像您第一次见到我时一样，我对别的都不感兴趣。”
　　静寂持续了几秒，梁亦清又恢复了平日的柔和，“时间也不早了，你先休息去吧。”
　　宋喻看了一眼顾言，又看看梁亦清，梁亦清看着他朝他房间的方向抬了一下下巴，宋喻只得依从她进了房间。
　　顾言冷眼瞧着她，“妈，这有意思吗？”
　　梁亦清小口的喝着茶水，从杯沿上抬起眼看向儿子，轻轻放下了杯子，“没有意思，很没有意思，可你没有资格这么说，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妈，我和您不一样，我就是个普通人，您的要求我达不到。”顾言倦怠的说。
　　梁亦清眯起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你普通吗？你有我这样的母亲，你怎么能说自己普通？”
　　“有什么样的父母和子女是什么样的人根本没有直接的关系，”顾言反驳道，“我是大作家的儿子，可我写的破烂您也看见了，我根本没有这个天赋。”
　　梁亦清终于被激怒了，“天赋？你把时间都浪费在你那把吉他上，你在写作上花过多少心思？你下过苦功吗？哼，没努力过的人根本轮不到谈天赋。”
　　顾言觉得这么争论下去没有意义，还不如直接把结论说出来，于是他摊牌似的说道：“反正我不想再做这种缺德事了，您也别老逼着小喻了，太卑鄙了。”
　　这句话像是道惊雷炸在了母子中间，梁亦清惊愕的看着他，面色惨白，眼神里迸发出烈焰，“卑鄙？哈！你指责我？你敢指责我？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你的无能！我对你抱了多深的期望，你却浑浑噩噩、一事无成！”
　　面对梁亦清的盛怒，顾言到底是有些退缩了，他自知失言，无论如何不应该这么说梁亦清，缓了缓口气，“对不起，我…我说错话了，妈，我是觉得该收手了，这么骗人骗己的很累，您也不会高兴，您可能不能理解，但我最了解我自己了，我真的没有什么天赋，不止是写作，就连音乐也是一样，我喜欢音乐，可我也明明白白的知道，我顶多是个业余吉他手，成不了什么音乐家…”
　　梁亦清打断了他，“不要和我提什么音乐！你真的和你爸一样，他自己做了一辈子的白日梦，到死都执迷不悟，还把儿子教得跟自己一样，我当初真该把那把吉他砸了。”
　　顾言站起来，坐到了梁亦清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梁亦清却冷冷的甩开了他，站起身拿起茶几上顾言原来写的练笔，一把拍到了他胸前。
　　“这本还是写完它，我刚刚看了一多半，勉强有些进步，你现在该做的不是思考道德问题，而是该想想自己怎么努力，不要张口闭口的跟我说没天赋，我不认为你那是有自知之明，我只觉得你没骨气，在你能独立写出点什么之前，你必须继续做这种‘缺德事’，也必须继续挨这种‘骗人骗己’的日子！”
　　然后她拿起手包就大步走出门去。
　　这天晚上顾言几乎一夜没睡，躺在床上后背都躺酸了，干脆爬了起来，看看手机，曹巍快十一点时给他发了微信，那时候他正和梁亦清吵得天翻地覆，根本没听见手机震。
　　曹巍：老言，你还活着吗？
　　顾言觉得现在时间太晚了，所以犹豫了下才回了句：还有气儿。
　　结果那边居然是秒回：阿弥陀佛，梁姨没骂你？
　　顾言扯扯嘴角：还行吧，你怎么还没睡？
　　曹巍：哎哟，你从knight出去时背影那叫一悲壮，我替你捏了一晚上的冷汗，睡得着吗我！
　　顾言被逗乐了，笑了一声，回复道：谢了，不过我暂时不能再去knight了，你帮我和周黎他们说说吧
　　曹巍那边好像迟疑了会儿，才发过来一条：你还好吗？不会被你妈关起来了吧？
　　顾言发了语音：瞎想什么呢，电视剧看多了吧，我没事，就是暂时不想再触我妈霉头了。
　　曹巍：老言，梁姨是怎么找来的呢？
　　这事其实顾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之前一直没得空细想，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他却越来越纳闷，他常去knight这个酒吧本身不是秘密，但是今天去knight演出的事情，他却没和任何人说过，梁亦清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呢？
　　顾言只得发了句：不知道
　　曹巍那边过了会儿，才蹦出来一句：老言，有件事我说了你别生气
　　顾言：那得看是什么事
　　又隔了许久，曹巍才发来一大段：其实吧，我和刘浩达俩人前些日子太兴奋了，就在咱学校论坛上发了个咱练习的视频，不过里面就有你一个背影，视频里说要去酒吧演出，结果立马好多人转发，还传到了外网上，你说梁姨会不会是看见了这个？
　　顾言想了想，觉得也不是没可能，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梁亦清还有什么别的情报途径了，就回了句：也许吧
　　曹巍立马跪地似的道歉：我错了老言！你赶明儿过来打我吧！我就知道要坏事，你平常不喜欢让人知道你玩音乐，我还明知故犯，你抽我吧！我明天就去你家请罪去！
　　这要是放在几天前，顾言肯定得骂曹巍他们坏事，可此时的他倒是觉得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怨别人的，于是宽慰道：没事儿，其实早晚得露馅，就我月月的那些开销，我妈早怀疑了，不过是没逮着而已，你别往心里去了。
　　曹巍那边还是一阵哀嚎，顾言干脆给他打了通电话，才把他安抚了下来。
　　放下手机，却依稀听见门口一阵脚步声，很轻，像是压着步子走路，顾言觉得是宋喻夜里出来去厕所正好路过自己门前，也没往心里去，拍拍枕头就睡了。
　　过了两天，曹巍还是来了，给顾言带了好多零食饮料。
　　顾言当时还没起床，门是宋喻开的，曹巍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餐桌上，扭身拉过宋喻，偷摸的问他：“你哥，还好吧？”
　　宋喻：“挺好的。”
　　“嘿哟，我是闯大祸了，唉，真不该手欠。”曹巍还在自责。
　　宋喻看看他，突然问道：“周黎和你们怎么认识的？”
　　曹巍抬头瞅瞅他，有些纳闷，“你怎么知道乐队里有他？”
　　宋喻好像还挺意外的，“他也是乐队成员吗？我不知道，我只是碰巧想问问你们怎么认识的，他又不和你们同校。”
　　“哦，他是通过我一同学联系上我们的，说想跟我们一块练练。”
　　宋喻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脸上闪过短促的笑意，“有点儿意思。”
　　“嗯？”曹巍没听清他在嘟囔什么，见宋喻不再重复，就也没再问，摇摇头叹着气的说，“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我可得好好哄哄你哥了，唉。”
　　顾言从屋里出来洗漱时，正看见他们俩躲在餐桌边上嘀咕着什么，“你们说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曹巍看见他出来了，笑着说：“嘿，老言，今天有空不？你说巧不巧，下午咱中学班有个聚会，订好了去KTV唱他两小时的，赏个光呗？”
　　顾言皱皱眉，想起来这两天中学那个微信群里闹闹腾腾的，好像是在筹划着什么聚会，但他现在完全不感兴趣，就回道：“不去。”
　　曹巍立马皱起了包子脸，“别啊，出去疯会儿呗，也好转换转换心情嘛。”
　　顾言进了卫生间开始刷牙，曹巍就站在外边继续做说客，“你不是年年都参加的嘛，怎么就这回不来了？我可跟你说，今天吧，那个，那个谁也来，你要是不来，他们准得以为你是怕了她了。”
　　卫生间门打开了一条缝，“谁啊？”
　　“还能有谁，冯彤舒呗。”曹巍撇撇嘴，又窃笑了一下。
　　宋喻闻言冷着脸瞥了曹巍一眼，看他不顺眼起来。
　　冯彤舒这个名字宋喻可不陌生，她有一阵子是顾言的女友，虽说十几岁时的男女朋友就跟过家家似的，不能当真，而且顾言那时候换女友比换衣服还勤，可她却在顾言身边□□了快一年，几乎是个奇迹，一个让宋喻如鲠在喉的奇迹。
　　在曹巍的软磨硬泡下，顾言最后还是同意去了，临出门时他先下了楼，曹巍窝着肚子在门边换鞋，宋喻走过去低头盯着他的发旋儿，曹巍抬起脸来朝他笑笑，“嘿，等着瞧吧，我今天准帮你哥办件好事！”
　　宋喻背光站在他面前，嘴唇抿成了条细缝，脸上罩着阴翳，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似的，过会儿淡淡的扔下一句“多管闲事”，转身就回了房间，还把房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曹巍抓抓头皮，百思不得其解，“嘶，我招他惹他了，这小子，什么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