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之刃》利夏尔

49、第 49 章

　　四十九
　　“如果一个女人从男人那里得到伤害，而只有男人能够保护女人。那么女人为什么不能完全依赖另外的男人？为什么男人不能无限地包容女人的任性呢？要知道，她们可能会生下他的孩子。”茉莉细声细气地反问道。
　　“因为你的心并不允许你依赖男人。”嘉烈回答道。
　　“那，我先睡了。”
　　茉莉的语气虽然温柔，但是根本没有说晚安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嘉烈也躺在她身边睡熟了。茉莉的思维却出奇地活跃起来。
　　没错，她刚才所说的话并非出自真心，而是一种难以诉说的自暴自弃，是发现失败后的气馁。但她认为既然说得出口，那就是真的。她也认为女性本身有不可战胜的依赖性和奴性，虽然女性并不想回到生孩子，做家务，动不动就要被男人打骂的日子——那是真正的女人的日子。但女人的依赖，奴性和生理特性让她们无论多强都会走向那种日子，无可避免，因为这是自然的安排，而非他人的强迫。

　　为了避免这种思潮的缠绕，茉莉开始强迫自己思考自刃的事项：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男人没有任何限制，他有着充沛的体力和梦想，一直到白发苍苍的年龄，他都会保留身为征服者的决心和毅力，只要他想，整个世界都可能是他的，都会匍匐在他的脚下，他可以做为帝王，诗人，学者而存在，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做一切，只要他想做。而女性只能成为母亲，即便她想去外面看一看，但她的身体告诉她：作为胎器你不能走得太远，你必须成为妻子和母亲，否则你的基因无法被传递，身体也会病变。你走到外面，身体会被许多男人瓜分。

　　志向和野心这两个词，与女人的自然定义是相悖的。女人的身体决定了她在自然状态下必须生育和依附，在自己的住所附近采集，无法离开住所到更远的地方去。如果有想要到更远的地方去的女子，那么，各种各样的生理问题会对她的旅程造成一段又一段的阻碍。她的身体会率先违背她的意志。

　　一个女人渴望飞翔的心却只能装在一个只能生孩子和依附男人的身体中，想要遵从心意只能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嫁给远方来的丈夫，让他将自己带到远方。一是伏刃自尽，摆脱身体的束缚去往未知之境。啊，这就是女人。男人可以专注于自己的任何事，而女人若想做一件自己的事，就必然抛弃生育和延续基因的可能。这个问题永远无解。
　　虽然是魔族，但茉莉对人类女性的痛苦也是了如指掌，大概全天下的女性对于自己的痛苦是相通的。若想要摆脱活着的束缚，也只有自刃这一条路可以抉择。这也就是茉莉的理想：在开满红花的河边，正对原野的山顶，一棵梅花在头顶盛开。自己在梅花之下自刃。

　　但是，自己很难赶到自己决定的自刃之地，届时道罗斯为了追捕他们必然会切断所有时空通道，甚至会亲自出阵。如果没人打扰，道罗斯首先会出手对付她，对战道罗斯，要么打成星辰之战毁了奈洛京，要么自己认输放同伴们走。
　　尽管如此，茉莉依然期望着有一个适当的地方。一定会有一个地方，开满了绛红的不知名的花，正午的风吹拂而过，在繁花盛开的树之下，将冰冷的剑刃割破肌肤，躯体化为灰色的光点消散，而灵魂回归寂静。

　　如果可以的话……
　　茉莉想到了这么一个行动路线：摆脱追兵之后到忘忧河第三段支流去，顺着怀特豪斯山的支脉走，飞到山顶，那里也有成片火红的彼岸花。但是山顶生长的树不是梅树而是樱树。樱树也不是不可以，何况忘忧河景色美丽，波光粼粼。如果，如果能够到达那个地方，在樱花雨中坐下，遥望河上的桨声灯影，在中午的光亮出现之前，自己不就可以从容自刃了吗？

　　从巴斯特的剑术练习会回来之后，新的学期就开始了。茉莉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团体，表面装出一副奋发向上不问世事的样子，实际上他们的计划随着赴死之日的临近也越发完善。这一日，茉莉决定课后与志士们聚会。

　　他们没有暗号，但只要一提起派对，就意味着举行军议。大家在分享情报的同时，修订行动计划，购买物品。
　　这一节课是随机测验，由于此次测验是为了测试众人对理论的把握程度，所以不允许打小抄，完全闭卷，但在这种学院里，小抄也没有很大的意义。茉莉也规规矩矩地答着题。但脑子里想的，可是与她的策论完全不同。
　　她和周围人完全不同，她想到了自己的目标，与眼下宣扬并且提倡的正能量背道而驰的目标——国家不允许每个公民说出自己的痛苦，在公民们抱怨自身的疼痛，所受的不公，生活的艰难，遭遇的不幸的时候，国家就伸出一只名为正能量的巨大手掌，狠狠地堵住公民们的嘴巴。它告诉公民们必须快乐向上，不允许公民们注意生活中那些悲伤而不公的事，不允许公民们愤怒和痛苦。
　　茉莉很想逃离这种正能量，但并不想要白白地逃离，因此壮丽的行动实在是必须之中。
　　在交卷走出校门之后，她将学生的服装脱下，换上了一身浅绿玻璃丝长裙，手中提着小包，一副悠闲自在地逛街的样子，找到了伊希塔布。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向着目标走去。
　　伊希塔布却在卖玉米饼的小吃摊前停了下来。
　　“我买卷饼，你吃不吃？”伊希塔布笑嘻嘻地问。
　　“嗯，谢谢，不吃。”
　　“别这样，你一个星期没吃东西了。”
　　“好。”茉莉说着，将钱递给了她：“……也帮我买一份吧。”
　　“你要什么样的卷饼？”伊希塔布又转过头问：“加奶酱？辣酱还是豆酱？”
　　“红酱，颜色越深越好。”茉莉笑着说，“我不喜欢颜色淡的酱。”
　　“香肠和鸡蛋呢？”
　　“香肠可以吃一点，要切碎，鸡蛋也要切碎。”
　　伊希塔布就买了两个带辣酱和碎香肠的卷饼。两人正吃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爆炸声让她们第一时间打开了护盾，之后，茉莉迅速分辨了一下方向。
　　“有人自刃了？”伊希塔布问。
　　伊斯塔布能够感觉是不是有人自刃。
　　“比那个严重。在西芹书店。”
　　茉莉说着，立刻开启了战斗状态，换上了一身纯黑的铠甲，拉着同样换上铠甲的伊希塔布，轻快地向着西芹书店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