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亲之后》燕堂

12、被嘲讽的人生

　　这一日是个黄道吉日，李氏提前看好的。
　　确实是好日子，天气晴朗，碧蓝的天空，飘着几丝棉絮似的淡云。
　　春末夏初的风轻轻地吹动着路边的树木，带来草木的清香。

　　宋卿言坐在马车中，透过敞开的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心情也松快了不少。
　　“娘，听说普华寺的素斋十分有名，我今儿一定要吃个痛快。”
　　李氏心中酸苦，脸上却笑得轻快，“你这孩子，就知道吃。”

　　“知道吃还不好吗？”
　　“好，好。今儿卿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李氏轻轻抚着女儿的柔软的发丝，心想，真是造孽，怎的偏偏又遇上了那个冤家。上回，送她去了外祖母家，如今，那个地方也成了伤心地，可是没地方去了。也不知外面可有什么风言风语？她都没敢出门去打听。

　　普华寺位于西山脚下，离京城不远，走了约有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母女二人下车，进庙中拜了佛，布施了香火，正要去偏殿歇息一会儿，迎面遇上了几位京城女眷。

　　为首的是沈首辅的孙女，沈瑜薇。
　　沈瑜薇长相娇弱，弹得一手好琴，沈贵妃本想亲上加亲，让她做二皇子的正妃，不料皇帝却给二皇子赐婚了次辅的孙女。
　　沈瑜薇身为首辅嫡孙女，自然不愿为妾，所以今年十七了，亲事还没有定下。
　　如今是京城贵女第一人。

　　沈瑜薇身旁簇拥着好几名年轻女子，其中就有宋惠言。
　　宋惠言早就迫不及待地将宋卿言的事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在她嘴里，宋卿言成了一名被退亲后不甘心，隐瞒身份去勾搭大皇子的，无耻、不要脸的荒.淫.女。

　　今儿这些人也是她特意邀出来的。昨天她就打听到了，宋卿言母女今儿要来烧香。
　　自从大皇子回京后，她以大皇子表妹的身份，又重新进入了京城一流的贵女圈子。今儿才能弄来这样的豪华阵容。

　　她拉了一下沈瑜薇的袖子：“这就是我那位堂妹。”
　　沈瑜薇有些嫌弃地抖了抖袖子，并没有说话，倒是她身后的一位追随者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哟，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宋家三姑娘啊？久仰久仰。”

　　宋卿言一看到宋惠言，就知道这些人是来者不善。
　　她沉着脸没有说话。

　　一位绿衣女子附和道：“是啊，这位可厉害着呢，原先小的时候就知道跳到水里，自毁名声，骗得大皇子跟她定下亲事，如今更厉害，都追到兴安府去了，要不是正好叫我们惠言妹妹撞到了，真就叫她得逞了。”
　　“天哪，这么不要脸啊！”
　　“胆子还大呢，骗的可是大皇子，豫王殿下。”

　　一群人阴阳怪气，七嘴八舌。

　　宋卿言回京后很少出门，这些人里头，她只认得宋惠言和沈瑜薇，还有户部一位主事的女儿王雅宜。
　　认得她，是因为她有一件有关落水的往事。

　　王雅宜想要嫁给沈首辅的庶出孙子沈于城，当着他的面故意落水，谁知沈于城跟没事儿人一样走了过去。倒是沈家的一位堂孙子救了她。
　　不过王雅宜也不算亏，与那位沈家堂孙子定了亲，也算是搭上了沈家的船。

　　宋卿言扫了王雅宜一眼，笑眯眯道：“那又怎样，不像有些人，连骗人都骗不到。”
　　王雅宜最怕别人揭这点短，当时就急了：“我好歹定亲了，不像你，都十七了，还嫁不出去。”

　　这一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沈瑜薇今年也十七了，也还没定亲。
　　她怒目瞪着王雅宜：“你说什么？”

　　王雅宜求爷爷告奶奶才凑到了沈瑜薇身边，当下吓得脸都白了：“三姑娘当然跟她不一样，您是太过好了，一时没有与您般配的男子，她是没人要。”
　　沈瑜薇冷哼了一声，转头见宋卿言已经拉着母亲走了。

　　宋卿言跟母亲进了偏殿，李氏眼圈又红了：“卿儿，叫你受苦了。”
　　“不妨事，不过是风言风语说两句，又不能把我怎样。”
　　“可是……”女子的名声要紧，这下，女儿再别想寻亲事了。李氏愁苦极了。让女儿远嫁，她是不舍得的。娘家人不在身边，女儿被磋磨死都不知道。

　　“好了，娘，一会儿咱们好好吃斋饭，不理那些人。”宋卿言道。

　　“要不，娘去求求豫王殿下，跟他说说清楚，你自从落水后，忘了很多事情，不是故意骗他的。就算他收你做个夫人也好，好歹你还救过他。”

　　“娘——”宋卿言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就算是嫁个乞丐，或者是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也绝不去给人做妾！”
　　李氏也不想女儿做妾，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皇家的妾不一样，以后你有个一儿半女，也算是终身有靠了。”

　　“娘，你不要再说了。再说女儿生气了。”宋卿言扭头坐在了一旁，不去看李氏。
　　李氏知道女儿主意大，只好说：“好，娘不说了，你不愿意就算了。”
　　经过这一场闹，母女二人连斋饭都吃得没滋没味，吃完饭就回家了。

　　穆煦本就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他与宋卿言的事经过宋惠言的加工，几乎传得人人皆知，就连皇帝都听说了。

　　皇帝传了穆煦入宫，打趣地问他：“既然这女子如此爱慕你，不如就收了她。朕给你赐婚，不想给她侧妃，封她个夫人也可。反正不过是放到后院，多张嘴罢了。”

　　穆煦脸憋得通红，咬牙道：“绝无可能。”
　　倒惹得皇帝哈哈大笑，拍着穆煦的肩：“吴儿有乃父之风。”

　　想当年，他表妹就是对他恋慕非常，死活都要嫁给他。
　　不同的是，他也喜欢表妹，怜惜表妹，顶着压力娶了她。

　　穆煦冷着脸出宫，在宫道上遇到了穆琰。
　　穆琰是二皇子，沈贵妃所出，与穆煦同年，只比他小八个月。

　　两人从小就是竞争对手，且穆琰为人毒辣，小时候撕书、抽冷鞭子都是小事，还曾放毒蛇咬过穆煦。虽然穆煦都反击回来了，但因为当时的沈妃比穆煦的母妃更得皇帝宠爱，穆煦吃了不少亏。

　　后来穆煦被贬到边关，穆琰在宫里有沈贵妃罩着，外面有沈首辅替他谋划，除了有一个先皇后所生的穆晖让他不痛快以后，可以说是过得如鱼得水。后来穆晖死了，他本以为自己就是太子无疑了，谁知皇帝却又把穆煦招了回来。

　　恨得他牙都要咬碎了。前一阵子，穆煦还挖掉了他外祖父的铜矿，搞掉了他们一派的好几个官员，他恨不能将穆煦碎尸万段。
　　如今穆煦有了笑话，他怎么能不来瞧瞧呢？

　　“哟，皇兄，是你啊？少见少见。”穆琰手拿折扇，敷衍地向穆煦行了个礼。
　　穆煦冷淡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宫外走，被穆琰拿折扇一挡。
　　“皇兄，听说你被一个女人骗了两次？哈哈哈……也难怪，皇兄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自然不明白女人的弯弯绕绕。要不，我去把那女人收了，好叫皇兄清静清静？”

　　穆煦闻言，眼神冷厉看向穆琰，嘴角微弯，沉声道：“你试试。”
　　穆琰只觉穆煦的目光都能杀人似的，心里莫名就颤了颤：“玩笑，玩笑。”
　　这个皇兄，自从从边关回来后，浑身都像带着杀意，他都不怎么敢直接惹他了。

　　穆煦出宫，只觉一口郁气堵在心里，没回王府，骑马去了宝月楼。
　　宝月楼是他的好友宋灼开的。

　　宋灼见他来了，笑道：“殿下，不就是一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干脆将她收到府里，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穆煦：……
　　没想到他也听说了。不会京城里都知道了吧？

　　“备些好酒，等喝完了，我们比一场。”穆煦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
　　“别别别。”宋灼吓得赶紧摆手，“我这就叫人备上好酒好菜，你慢慢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却说穆琰，穆煦走后，他又去见了皇帝，本想着给穆煦上些眼药，没想到被皇帝给斥责了一通。
　　“瞧你皇兄，有爱慕的女子都不收。你瞧瞧你，府里都多少个了？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夫婿，看上了就往府里弄。”
　　穆琰有一癖好，喜欢笑得好看的女子，曾经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强抢了回去，被人告了御状。他虽然将女子还了回去，但那女子回去后就自缢身亡了。

　　穆琰讨了个没趣。
　　以前，父皇有时还赞赏他两句，如今穆煦一回来，他就做什么都不对了。

　　穆琰愤愤地回了府，将穆煦的话又编了编叫人传了出去。
　　哼，等京城人都知道穆煦要哪个女人都不会要宋卿言后，他就去撩一撩那位宋三姑娘。要是宋三姑娘看上了他，哼哼，看穆煦有什么脸面？

　　果然，不多久京城人都知道了，豫王殿下放了话，要谁都不会要宋卿言，绝不看她二眼。

　　李氏被宋老太太叫去骂了一顿，说她教女无方，败坏门风。

　　李氏在宋卿言面前还能强笑着，晚上回屋后常常以泪洗面。她派人去给宋英泽送了信，叫他不许回来，务必刻苦读书，考中.功名，以后好给妹妹做靠山。

　　李氏已经不打算让女儿嫁人了，她想替女儿多攒些身资，好叫她以后有点指靠。
　　她打算拿出自己的一部分陪嫁来，给女儿再买几亩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