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浪漫》有夜

30、Chapter 29

　　吃过饭，何栖提议去江滩上走一走，顺便消消食。

　　看电影时吃了两包薯片又喝了瓶饮料，再加上晚饭，何栖肚子有些撑，走得也很慢，连那三四十厘米高的小狗走得都比他快。

　　温行止看着那只土黄色小狗迈着小碎步，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转了个弯，消失在视线里。相反地，江上的大桥离自己越来越近，那不断变化的霓虹灯倒映在幽蓝的水面里。
　　这一派安静宁和，这一段看似没有终点的道路，温行止想走得更慢一点，留有足够的时间把这里的美景，还有身旁的人一分不差融入自己的记忆中。

　　九点多了，江滩上行人已不如夏日时多。

　　何栖已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来过江边，看着江水他有些触景生情，发现自己仍记得小时候。
　　炎炎夏日里，他和温行止两个小孩跑到江滩公园，在公园人工辟出来的小河流里，打着赤脚踩着冰凉的鹅卵石，小鱼苗和小蝌蚪争相在脚边游来游去。
　　小河流两岸有很多灌木，深绿色的灌木中间冒出许多漂亮的花，花香四溢，闻者心醉。
　　那时候没有什么烦恼，他不喜欢独处，而温行止特别迁就他，无论去哪儿，都有温行止陪着。
　　后来他倒是有很多朋友，有时候也会一起出去玩，可是都不如温行止，他和温行止在一起时，只用考虑自己喜不喜欢，乐不乐意。

　　可是那个公园却不在这附近，不然还能故地重游，看看能不能唤醒温行止的记忆。
　　这边只有一条大道，靠着江的那一边是下坡路，另外一边有花坛，种着树，还有一些公共设施，金属都有了年岁的痕迹，在江风中显得冰凉。

　　现在这天气，渐入初秋，前一阵有场雨将气温一下子拉低了一个等级，何栖穿着件长袖卫衣，仍觉得有些冷。

　　一阵江风吹过，江面上泛起涟漪，吹得灯光都晕开了，也吹得何栖打了个冷颤，低声说了句：“好冷。”
　　温行止闻言，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何栖身上。

　　何栖双手紧了紧衣服，闻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熟悉味道，也抵御了寒风。
　　温行止不冷吗？何栖看着温行止的短袖T恤，心里冒出了疑惑。

　　他伸手碰了碰温行止的手背，发现是暖的，有点开心，抱在了温行止的胳膊上。
　　温行止的身高真是合适，何栖觉得自己在抱着一个大玩偶，实在是舒服。

　　“还冷吗？”温行止看了看何栖，“那要不要回去？”
　　“不要。”何栖缩了缩脖子，双手抱得更紧了。

　　既然何栖不愿意回去，那温行止也愿意陪他在这一望无际的江岸上继续走着。

　　“你怎么不劝我少吃点？”何栖问温行止，一脸不开心，他肚子还有些不舒服。
　　这也能怪上自己？温行止有些惊讶，反问道：“你听我的话吗？”
　　“当然不。”何栖果断地说，“但你劝劝我也不行吗？至少让我知道，我吃得有点多。”

　　‘你怎么确定我能不能看出你是不是吃多了？’温行止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说，“好，下次一定。”

　　何栖的饭量，比自己要多一点点，温行止想，就是太馋了，像只小馋猫，一个小时不吃东西，嘴巴就闲不住了。
　　所以经常零食吃了不少，但正餐却不怎么吃。

　　“你有想去的大学吗？”
　　何栖的话打乱了温行止的思绪，温行止答道：“没有，到时候看高考成绩吧。”

　　“你……中考为什么没考好啊？”这个问题，何栖很早就想问了。

　　“我妹妹她生病了，我一晚上没睡，考文综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温行止说。

　　何栖问：“她生病你怎么一晚上没睡？你爸妈没管吗？”

　　温行止不想提这件事，但何栖却开口问了，而且一问就戳中了他心里最深的痛。
　　何栖有时候说话真的不过脑子，但温行止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

　　“太吵了，半夜一直哭，后来送去了医院。”温行止淡淡地说，仿佛生病的不是他亲妹妹，只是一个陌生人。

　　何栖一时无言，抱着温行止的胳膊的手也有些松了，他后悔了，他又后悔了，后悔自己问出了一个一看就没有什么好回答的问题。

　　温行止小时候生了病，父母可不像这么上心。
　　不然温行止也不会拿石头砸伤自己的脚，去博取父母的关心。

　　突然，温行止停下了脚步，看着何栖。

　　何栖也看着他，还以为他会难受，会让自己不要再提这件事。
　　如果温行止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那他也只能乖乖听着，然后道个歉什么的，再把话题岔过去，将温行止的心思引到别处去。
　　但是温行止却一脸严肃地说：“你以后不能这么和别人说话。”

　　“啊？”何栖愣了愣，“怎么了？”

　　“这种事，关系好的，不能问，关系不好的，更不能问，除非对方主动提，知道吗？”温行止说。

　　“……”何栖最烦别人对他说教了，哪怕是温行止也不例外，所以根本不搭理他。

　　温行止有种预感，何栖这个脾气迟早要跟别人打起来。

　　而何栖浑不在意，他自在惯了，从来无拘无束，他才不会因为别人不准他怎样，就不去做某件事。
　　更何况是在温行止面前，温行止会包容他的一切，何栖仗着这一点，更是毫无顾忌。

　　既然温行止没有因为这件事情不开心，何栖便也没了道歉的打算，他朝四周看了看，找了个长椅坐下，面对着奔流不歇的江水，他很是迷茫，迷茫未来。
　　离高考越来越近，但他却没有一点点打算，是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还是混日子轻松地度过这两年，两年后随便去个普通一本，继续混日子，反正他家庭条件还不错，足以让他衣食无忧，也就让他少了些努力学习的动力。

　　但是温行止坐在了他的身边，让他从纷杂的思绪中理出了一条线。
　　何栖想了想，说：“我想找你给我补习。”

　　“想好好学习了？”温行止笑他，“先把上课睡觉的习惯改了。”

　　“你也上课睡觉。”何栖说，同时有些心虚，温行止上课睡觉的次数屈指可数，不像他，一天睡的觉比得上温行止半个月的。

　　“如果我不睡，你睡吗？”温行止问。

　　何栖摇摇头，认真地说：“谁都不能阻止我上课睡觉。”

　　“如果你愿意好好学习，我可以帮你制订学习计划。”温行止也认真地说。

　　“那，一言为定，你不能不耐烦。”何栖说，“不然我就找别人了。”

　　“……行。”温行止笑了，心想，就你这多说几句就烦的脾气，这世上还能找到比我对你更有耐心的人。

　　何栖心里悄然生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和温行止去同一所大学，虽然目前他们中间还隔着两百个人。
　　1到200的距离，很遥远，也很困难。
　　这200个人，至少有一半比他努力，所以他要跨越这200个人的距离，就要付出比他们多得多的努力，即便有温行止帮自己，但何栖仍不确信自己有那个聪明劲儿和本事。

　　但是他想，和温行止站在同一个高度上。

　　无论能不能做到，至少，得先去试一试，这就是他的动力。

　　可是，真得好难啊，他从小到大，从没为学习上过心，自律和刻苦对于他来说，是无比遥远的两个词。
　　何栖笑容有些苦涩，问温行止：“如果我说我想好好学习，是因为想和你去一所大学，你会开心吗？”
　　他这句话又没过脑子，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出来。
　　话出口，看着温行止惊讶的表情，他才开始后悔——温行止会怎么想？
　　这句话太直白了，会不会让温行止觉得，自己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不行，太早了，现在还太早了。

　　温行止一怔，似乎不相信这是何栖说出来的话。
　　他凝神看着何栖，在确认这不是梦境，何栖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仍穿着自己的外套，袖子有些长，他的手拢在里面。
　　夜色很深，路灯是偏冷的白光，穿过重叠树影遥远地照在何栖身上，他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却显得比平日里多了分柔和。

　　温行止没让何栖等太久，说：“开心。”

　　意料之中的回答，何栖觉得没什么意思，温行止太依着他了，有时候反而不爽。
　　他就是这么矛盾，而且他不想这么快就和温行止再近一步。

　　何栖笑了出来，说：“骗你的。”撒谎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温行止当即像被浇了一盆凉水，所有的开心都因为这句话成了笑话，何栖在做什么？是在试探他吗？
　　还是在故意捉弄他，看他“乐极生悲”，他想告诉何栖，这样并不好玩。
　　他真的很难过。

　　温行止努力扯了个笑容，说：“那也……不要紧，好好学习是好事。”
　　“我也会帮你的。”

　　看到温行止的模样，何栖心里满是愧疚，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他无话可说，说什么都是错。

　　他站起来，说：“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小栖幼稚且作，还总以为自己是对的[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