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千尘》齐天新娘

79、加冠

　　墨枫异挑眉:“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凌紫冥反问。
　　墨枫异犹豫了一下道:“我和荀粲。”
　　“你和他怎么了？”凌紫冥轻笑着反问。
　　“算了。”墨枫异摆摆手准备走。
　　凌紫冥拉住他:“哥哥，无论你们怎么样，我都要提醒你，你是文禹盟盟主，必须要回磐啸台。”
　　墨枫异淡然地笑了一下:“我知道。”
　　“哥哥，皇城的事情你管得太多了。”凌紫冥提醒道，“你不该和这里有什么牵连的。”
　　墨枫异愣住，他知道凌紫冥一向明理懂事，更知道这个丫头看得清，但他现在实在不想听这些，因为他控制不住，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还是要走，可他只要看到荀粲，脑袋里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凌紫冥比他更清醒。
　　“不想牵连也已经牵连了。”墨枫异冷淡道，“我就算没来，他们也会想尽办法让我来。”
　　“之前霓虹说过，殷维祯或许会对你不利，从那时开始我就很担心，若是他真的把《斩髓策》作为贺礼，若是他昭告天下你的身份，若是......天下人信了这些，要伤你怎么办？”凌紫冥的担心与日俱增，“哥哥，不如我们在雷月节之前离开吧？回到磐啸台至少盟中有人马，这里......”
　　墨枫异摇了摇头:“无论我在哪儿，阪奈王都不可能放过我，这个你不是不知道。”
　　“可是皇城势力纷杂，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凌紫冥皱着眉，“要不去把《斩髓策》偷出来吧，霓虹一定会帮我们的。”
　　“好了。”墨枫异温柔地按住凌紫冥的双肩，摸摸她的头，“我会小心的，天塌下来我也能顶住。”
　　“但是流言可畏，三人成虎，蛊毒的传说谁都害怕，若是他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他们不会纠结你到底是不是蛊后，这些究竟是不是真的，宁杀错不放过，他们只会立刻想办法杀了你。”凌紫冥眼神空洞，语气冷冽。
　　墨枫异半晌没有言语，凌紫冥继续道:“你是绝枭宗士，是文禹盟盟主，武功超群能力非凡，这些只会让他们更害怕，从而坚定杀你的决心，哥哥，这些你不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想留下 ”
　　“这个问题殷霓虹也问过我，我以为她不懂，至少你会明白，原来到头来你也不知道。”墨枫异眼中微光闪烁。
　　“我知道，我知道这里有你留恋的人事景物，可是在我看来，这些并不比你的命重要。”凌紫冥道。
　　墨枫异惨淡地笑了一下道:“是不是你也认为，当初我就不该回来？如果不回来，恐怕这一切都不用顾虑。”
　　凌紫冥心疼地抱住他，靠在他宽阔的胸口道:“哥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你别这么想。”
　　墨枫异冷声道:“其实我后悔过......如果我不回来，老闻和袁为帆不会死，阪奈不至于有机可乘，你也不会驱蛊......”
　　“别说了! ”凌紫冥忽然有些激动，那些她疼痛入骨的日日夜夜，她不想再回忆，“别说了......不是你的错......你别再怪自己。”
　　墨枫异把她嵌进自己的怀里，他怎么可能不怪自己这几年他的噩梦除了溺水，恐怕就是走火入魔的凌紫冥。
　　还好凌紫冥只杀过一个人，驱蛊不深，他还可以控制住，甚至他期待着完全拔出蛊毒的时候，他只希望凌紫冥可以撑住。

　　墨枫异纠结了几天该送舒辰画什么东西，不是不认识但也不熟，更何况舒辰画是舒仁禄的亲弟弟，他感觉这个人并不会是他这一边的人，所以他打算随便送了。
　　可是凌紫冥不许，她挑挑捡捡天天拉着殷霓虹往外跑，一连几天墨枫异都没见到她人。
　　宰相府。
　　墨枫异刚带着凌紫冥进了门，项浅荣就笑呵呵地凑了过来。
　　“来得挺早啊。”
　　墨枫异好奇道:“怎么居然邀请你”
　　“我替我爹来的，他懒得掺和这些事。”项浅荣向凌紫冥行礼道，“凌姑娘。”
　　凌紫冥一愣，点了点头。
　　墨枫异蹙眉:“见着我都不行礼，对我妹妹这么殷勤啊。”
　　项浅荣翻了他一个白眼:“昨日三皇子已经封为千敬王立府，赐三珠皇合金冠和一品谦戒带，你接到圣旨了吧？”
　　墨枫异奇怪道:“其他的倒没什么，这三珠皇合金冠可是太子加冠的时候赐的，舒辰画这么得皇上喜欢吗？”
　　项浅荣笑道:“你搞错了，这不是太子的特例，而是一共三个皇子，只有舒仁禄赐的是单珠金冠。”
　　墨枫异也忽然发现他说的没错，舒祁允和舒辰画都是三珠，唯有舒仁禄是单珠。
　　“所以这不算皇上对舒辰画格外好吗？”墨枫异问。
　　项浅荣笑了笑:“我倒觉得这是皇上在提醒舒仁禄不要放肆。”
　　墨枫异淡然问道:“这个舒辰画和舒仁禄关系怎么样？他们可跟舒祁允不一样，都是嫡出啊。”
　　“舒辰画极度讨厌庙堂之事，他从来不管这些，只喜欢琴棋书画，武艺木工，而且他和舒仁禄关系一般，这两兄弟几乎从不交流，皇后还很担心这个呢，但她也撮合不来。”项浅荣回道。
　　凌紫冥好奇道:“那他和昆家关系很好吗？这次宰相还为他办了这个宴席。”
　　项浅荣笑了一下:“今日的宴席舒辰画根本没来，他不喜欢这些，也懒得跟高官显贵来往，我觉得是昆家有意亲近他，但他不领情。”
　　“难道他就没有交好的人吗？”墨枫异觉得奇怪。
　　“舒辰画性格孤僻，但和应潮生那个书呆子不一样，应潮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只与同谋者来往，但舒辰画是不和任何人交流，连皇后都不知道拿他怎么办。”项浅荣想想也很好笑，舒辰画真的太神奇了，“不过要说他与谁交好，倒是有一个。”
　　“谁 ”
　　“当然是跟他同龄的人啊，那个小话痨。”项浅荣轻笑。
　　墨枫异挑眉:“嵩黎吗？这个小子倒是有可能，他性格开朗，和谁都能聊起来。”
　　“之前在国子书院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们经常同行，而且后来嵩黎出征的时候，舒辰画还去送他，所以关系应该是不错。”
　　墨枫异于是放心了一些，毕竟公孙嵩黎人很好，如果和他交好，那么舒辰画应该也不错。
　　“嵩黎应该是去舒辰画的府邸恭喜他了吧，今天他都没来。”墨枫异轻笑。
　　项浅荣点了点头，转而想到什么道:“还没谢你，那个胭脂铺砸了我爹心情很好。”
　　“不客气，我也看他们不爽。”墨枫异摆摆手。
　　项浅荣又道:“所以我送你个顺水人情，舒仁禄我尽量配合，不让他差觉。”
　　墨枫异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那批货物运到哪里了，你有没有继续查 ”
　　“你觉得我会查吗？”项浅荣挑眉。
　　“废话。”
　　项浅荣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派人跟着他们，去了那家织品店。”
　　“我猜到了。”
　　“你打算怎么办？”
　　墨枫异耸耸肩:“跟着呗，我想放长线钓大鱼。”
　　项浅荣无所谓道:“行，随你。”

　　他们刚刚聊了一会儿，舒祁允就进了门，身后还有荀粲和应潮生。
　　连项浅荣都有些惊讶，舒祁允一向和昆毅不和，因为之前科举有学子作弊，考官就是昆毅的幕僚，而且昆同献在吏部还暗箱操作，让许多无才无德之人也进了朝堂，这件事舒祁允绝对不能容忍，于是两方在朝堂上含沙射影，没想到最后皇上选择了把那人流放，没多计较，把舒祁允气得不轻。
　　科举原本由礼部主办，然而当时昆毅对项浅荣百般打压刁难，即便项浅荣收集了证据，皇上也视而不见，项浅荣气得只跳脚，但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这次舒祁允过来，昆毅同样惊讶。
　　“太子殿下，老臣未能恭迎，还望殿下见谅。”昆毅深深一拜，昆同献和昆同尧也是规规矩矩地拜礼。
　　舒祁允淡然地点了点头:“大人不必多礼，我也是想来贺喜辰画的，可惜他今日不在，大人一人劳苦，我也于心不忍啊。”
　　墨枫异在心里冷笑一声，这个舒祁允也是脾气不小，不给人面子。
　　昆毅倒是毫不在意:“多谢殿下关心，快请进。”
　　舒祁允轻飘飘地往墨枫异这边看了一眼，凌紫冥怔忡一瞬，墨枫异碰了碰她的衣角，“进去吧。”
　　昆毅的模样和昆同尧的吊儿郎当完全不一样，他像是长了一张笑脸，一直和舒祁允谈天说地，舒祁允即便有些烦也得忍着。
　　墨枫异越待越无聊，不停地跟荀粲使眼色，荀粲只好跟他出门。

　　“舒祁允为什么要来 ”墨枫异直接问。
　　荀粲回道:“他觉得不来不好，毕竟这是他弟弟的宴席。”
　　“那应潮生为什么要来 ”
　　“最近太子和应家走得很近，不止应潮生，他爹娘也来了，不过没到前殿而已。”荀粲欣赏着宰相府里的景色。
　　墨枫异疑惑道:“溧瑶公主不是一直都保持中立吗？怎么忽然倒向太子了？”
　　“这可不是倒向，他们在商量大事呢。”荀粲笑道。
　　墨枫异一脸看戏的相:“什么大事啊？”
　　“改革兵制和税法。”荀粲面无表情道。
　　“什么玩意 ”
　　荀粲无奈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何必多问 ”
　　“嘁，好奇嘛，所以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墨枫异不屑道。
　　荀粲摇了摇头:“也不算吧，毕竟还没谈好到底怎么改，这次改革太子筹备了很久，与这几届的科举学子都有往来，应家是高门显贵而已，所以这次宴席才来。”
　　墨枫异撇撇嘴，他不关心这些。
　　“你就不担心等一会儿卫斌王来了，看到你我在一起会怀疑你吗？”荀粲问。
　　墨枫异撅起嘴道:“他不来好不好，雷月节都已经把他栓得死死的了，你刚刚进来都没理我，难不成现在还不想跟我多说几句话”
　　荀粲笑了笑:“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吗？回头又该说我不为你着想了。”
　　墨枫异斜睨了他一眼:“不想跟我说话算了，你进去呗。”
　　“我错了，当我没说。”荀粲直接道。
　　墨枫异被逗乐了。

　　“紫冥 ”舒祁允好不容易从前殿挣脱出来，找到在湖边的凌紫冥。
　　凌紫冥懵然回头，舒祁允轻笑着看她，凌紫冥心口一动，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怎么出来了？”
　　舒祁允无奈道:“里面的人太无趣了，我实在受不了。”
　　凌紫冥轻笑:“那便过来透透气吧，至少宰相府的风景不错。”
　　舒祁允刚刚到不满和暴躁瞬间烟消云散，和凌紫冥这样的姑娘待在一起时时刻刻都是享受，他万分乐意。
　　舒祁允不知道有多嫉妒墨枫异可以和凌紫冥天天待在一起，他恨不得去临枫晚轩把凌紫冥绑走，可是他知道凌紫冥这样独立又心高气傲的姑娘断然不可能让他这样怠慢，他就只能对凌紫冥好，好到让她真正相信自己。
　　“府里的荷花马上就要开了，想来你会喜欢。”舒祁允小心道。
　　凌紫冥愣了一下:“殿下还记得啊。”
　　“自然，你的所有喜好我都记得。”舒祁允真诚地说，“我知道你不屑于穿戴那些金玉珠宝，所以送你都是雅趣的物件，我平日无论到哪里，看到好东西就在想你会不会喜欢，然后就都买了来送给你。”
　　凌紫冥笑道:“殿下费心了，但是紫冥一介草民，实在受不起，殿下以后还是不要送了。”
　　其实舒祁允送的东西真的都是凌紫冥的喜好，精巧的摆件和锻炼心智的奇巧玩具她都爱不释手，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要，所以只能硬生生地拒绝。
　　舒祁允无奈道:“紫冥，我也想过放弃你，可是过了这几年，我发现我不能，所以我一定不可以娶江芒，这样是耽误她。我只想娶你，我恨不得昭告天下我非你不娶，但我怕你生气，所以只能送些东西。”
　　凌紫冥何尝不想答应，她曾经的确有这样一个机会，可是当她想答应的时候，她已经失去这个资格了。
　　“殿下......服丧期不可娶亲，何必再谈这些？”凌紫冥道，“即便我现在答应你，你也不能娶我，这三年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朝中所有的女子都想嫁给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
　　“我不想，我已经告诉了母妃，我就想娶你。”舒祁允坚定道。
　　凌紫冥惊讶道:“你告诉了贵妃! ”
　　“是，母妃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有了心爱之人当然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她。”舒祁允的眼睛亮晶晶地泛着光，“母妃并不介意家族门楣，而且她说我的眼光不会差，你一定是个很好的姑娘。”
　　舒祁允其实不想让凌紫冥为难，可是他日日夜夜的思念无处安放，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告诉他在乎的、亲近的人，他想让所有人知道凌紫冥的好，所以按捺不住告诉了蒋鹭。
　　凌紫冥倒也没觉得为难，可她担心如果蒋鹭真的答应了他，同意他娶自己，那她该怎么办，到时候连个拒绝的理由都没有了。
　　“贵妃娘娘自然是心系殿下，可是百姓却未必对您如此宽容。”凌紫冥硬着头皮道。
　　舒祁允紧张道:“我会努力的，你放心，不仅仅是母妃，还有母后和父皇，还有天下人，我会一步步让你完全放下戒备。”
　　凌紫冥已经要放下了，她现在不是戒备不戒备的事，而是她看得太清楚，她不可能和舒祁允在一起。
　　忽然觉得好笑，她还记得墨枫异曾经说她就是想得太多，想得太明白，她想到了最全面最可怕的后果，若是干脆利落一点，若是凌紫冥愿意像墨枫异一样及时行乐，她或许会活得快乐一点。
　　但是凌紫冥只能摇摇头:“殿下......”
　　舒祁允忽然听到身后的呼喊，“太子殿下! 请您去前殿主持宴席! ”
　　舒祁允匆忙道:“我现在必须过去。”
　　凌紫冥立刻点点头:“快去吧。”
　　舒祁允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凌紫冥刚刚喘息一阵，就又听到有人喊她。
　　“你怎么来了？”江芒奇怪道。
　　凌紫冥回道:“和我哥哥一起。”
　　江芒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你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样在笑话我 ”
　　凌紫冥蹙眉道:“你说什么 ”
　　“我不能嫁给他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江芒微微怒道。
　　“我没这么想过。”凌紫冥淡漠道，她早就知道或许不能再和江芒做朋友了，但她不希望和她成为敌人。
　　“皇上直接退婚，一点余地都没有，真是打了我的脸呢，我兴高采烈准备了那么久，到头来等到的是退婚。”江芒冷声道，“我期待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嫁给他了，却忽然都成了泡影，成了皇城的笑话，你应该挺高兴的吧？”
　　凌紫冥隐隐觉得江芒有些针对她，于是冷静道:“你不能嫁给他与我无关，这是你们的事。”
　　“就是因为你! ”江芒怒道，“我早就可以与他完婚的! 早在去年皇上就让他娶我! 可是他不愿意，一拖再拖，到现在居然直接不娶了! 都是因为你! ”
　　凌紫冥有些头疼，她不喜欢和人争论，只能道:“郡主，你怨不了任何人，天不遂人愿罢了，你现在与我争论又有什么意义呢？”
　　江芒没有办法排解心中的苦闷，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嫁给舒祁允是她多年的夙愿，如今一朝破灭，她不知道该怪谁，只能归结为是凌紫冥阻拦了她，如果不是舒祁允喜欢凌紫冥，那么他就一定会娶自己。
　　凌紫冥不想打击她，告诉她即便舒祁允不喜欢自己，也不可能喜欢江芒，也不会愿意娶她，她只能告诉江芒，这件事与她无关。
　　“我是公主，是郡主......身份尊贵，门第显赫，我知书达理，尽力做好所有该做的事......凭什么他爱的是你! ”江芒恼羞成怒，她看到凌紫冥就浑身是气，“曾经我可以嫁给他，所以我觉得你没那么可恶，可如今我看你，越来越讨厌! ”
　　“那又如何 ”凌紫冥反问，“我不在乎你怎样看我，如果能让你舒服一点，那你就骂吧。”
　　说着凌紫冥准备走，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半疯的人纠缠。
　　江芒却不依不饶，死死拉住她的胳膊:“凌紫冥! 本郡主让你走了吗如此没有规矩! ”
　　凌紫冥有些生气，直接一个回身把江芒的手拍掉，然后把她的胳膊折在身后，江芒一阵惊呼，凌紫冥冷声道:“郡主殿下，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凌紫冥向来随心所欲不守规矩，最后告诉你一遍，你被退婚与我无关，不要再无理取闹，我不奉陪。”
　　说完她迅速撒手离开，一气呵成，江芒在原地抱着胳膊气得半天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