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千尘》齐天新娘

70、误闯

　　墨枫异刚刚准备挣扎，就听到一阵熟悉低沉的声音:“别说话。”
　　他霎时安静了下来。
　　墨枫异眼看着那帮黑衣人从他眼前掠过。
　　那人立刻松了手，墨枫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在这儿 ”
　　荀粲淡漠道:“这话应该我问你。”
　　“我......”墨枫异愣了一下，这不是荀府啊，荀粲怎么会在这儿
　　荀粲冷声道:“跟我来。”
　　于是墨枫异一路上跟着他弯弯绕绕，他能看出来这肯定是个谁的府邸，但他实在认不出。
　　他们来到灯火通明的前厅，公孙傲淡笑着起身拜道:“世子殿下。”
　　墨枫异的尴尬已经无从下口:“公孙大人这是您的府邸 ”
　　他居然从城东跑到了城西吗？
　　公孙傲点了点头:“正是。”
　　一旁的公孙嵩黎好奇道:“墨大哥，你怎么会到我家后院啊。”
　　“夙夜冒昧，适才...我走得太急，竟然误闯了贵府，实在抱歉。”墨枫异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这也太丢人了。
　　公孙傲笑道:“无妨，世子殿下平安便好。”
　　“那......我就先告辞了，不打扰您休息。”墨枫异准备脚底抹油。
　　公孙傲却道:“世子殿下可知那些人是何人指派 ”
　　墨枫异微微皱眉:“您知道 ”
　　“老臣只知他们现在一定在尚书府外摸索等候，只是不敢进来罢了，殿下现在出门，便避不过一场打斗。”公孙傲开口道，“想必世子殿下今夜飞檐走壁，就是不想与他们正面对抗吧 ”
　　墨枫异恍然道:“他们知道这是尚书府，所以不敢硬闯，说明这些人比我清楚皇城的布局 ”
　　“世子殿下聪慧过人，想必已经知道了是谁在找您的麻烦。”公孙傲淡然道，“如此看来，您还是不要离开这里比较好。”
　　意思是他今晚要睡在这里吗？
　　墨枫异还在愣神，不知道怎么应答。还好公孙嵩黎兴奋道:“墨大哥，不如今晚就留在我家吧，我马上找人收拾出一间厢房! ”
　　荀粲忽然出声道:“现在收拾房间，动静未免太大。”
　　公孙嵩黎愣了一下才到:“那......要是墨大哥不嫌弃就跟我睡一起吧！”
　　墨枫异还没出声，荀粲又道:“不必了，我有些事还要和世子殿下商量。”
　　墨枫异呆滞住，他们有事要商量吗？
　　公孙傲开口道:“那便委屈世子在府中歇息一夜吧。”
　　墨枫异连忙摆手道:“不委屈不委屈，我是......要和荀粲一起。”
　　荀粲淡淡道:“舅舅，嵩黎，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墨枫异也行礼道:“打扰了。”
　　公孙傲笑了笑:“去吧。”

　　墨枫异紧紧跟着荀粲，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安，吭哧着问:“荀粲......我刚刚应该是从后院进来的吧你怎么也在 ”
　　荀粲走在前面，墨枫异只听到他的声音:“府外都有暗卫，别说是你了，就算一只鸟飞进来我也能赶到截住。”
　　“哦......”墨枫异只能不再说话，但他又抓耳挠腮地想跟他聊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回房间的路这么长，墨枫异在快要纠结死了的时候终于到了。
　　屋内早已被仆从们用烛火点亮，荀粲坐到书桌旁开口道:“洗漱去内殿，已经备好了热水，你先休息吧，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开玩笑，这才什么时辰啊，墨枫异怎么可能现在就睡
　　不过荀粲自从坐下之后就没抬过头，墨枫异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但他又不敢乱动他房里的东西，就只好东看看西看看。
　　这里似乎是公孙傲为荀粲专门布置的房间，可以看出来荀粲很习惯住在这里，墨枫异不怎么想打扰荀粲，所以他就只能慢悠悠地在屋里晃。
　　忽然，墨枫异的目光被床头的东西锁定，那是他当初离宫时送给荀粲的霞光琉星佩。
　　墨枫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这代表荀粲其实一直还在乎他吗？
　　墨枫异拿起那久违的玉佩，它和以前一样触手生温，洁白无瑕......
　　“放下。”荀粲冷冷地出声，但他没有抬头。
　　墨枫异惊慌地颤抖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但他还是感叹道:“......我以为你没有留着这个玉佩。”
　　荀粲依旧没有抬头:“为什么不留 ”
　　墨枫异在心里诽谤道: 你说为什么你这么不待见我，当然不会留!
　　但是墨枫异哪里敢这么说，他只能道:“毕竟我当初......”
　　“当初 ”荀粲终于抬头，“当初是你把它给了我，难道现在打算要回去吗？”
　　墨枫异摇了摇头:“没有，我已经送给你了，它就是你的。”
　　其实墨枫异很想问这个玉佩为什么在公孙府而不在荀府，难道荀粲一直留宿在他舅舅家吗
　　荀粲于是冷声道:“既然是我的东西，那就请世子殿下不要乱动。”
　　墨枫异的火气当即就蹿上来了，但他只能忍气吞声道:“就算它是你的，难道我连看一眼都不能吗？”
　　“可是世子殿下在拿起它看之前，是不是该问问我呢？”荀粲淡漠道，“还是殿下觉得我一定会答应，所以不必再问 ”
　　墨枫异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这不就是在骂他一次次自作聪明吗？
　　可是墨枫异无法反驳，只能默默地把玉佩放回他的床头。
　　其实荀粲刚刚看墨枫异拿起玉佩的时候就慌了神，只怪他没来得及藏好，居然被他看到了。霞光琉星佩这几年都不离他的身，但是既然墨枫异回了皇城，荀粲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旧情未了，就只能在他面前摘下来，然后藏好，结果谁知道今晚墨枫异就来了他的房间。
　　荀粲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不想让墨枫异知道自己还念着他，或许是当初墨枫异太过决绝薄情，自己若是还念着便显得太弱势了，荀粲从来不允许自己处在弱势的一方。
　　他的言语简直句句带刺，墨枫异忍着不争辩什么，因为无论怎么解释都是他理亏，可他墨枫异怎么会是那种打碎了牙往肚里吞的人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委屈呢？
　　于是墨枫异道:“荀大将军说的没错，玉佩既然给了你，我就无权再拿它了。可毕竟它曾经属于我，如今荀将军这样把我拒之门外，是不是太刻薄了”
　　墨枫异真的别提看到玉佩的时候有多兴奋了，至少说明荀粲对他不仅仅是冷漠怨恨，还是保留着那么一丝丝情意的，这就够了。墨枫异知道自己没资格多期望什么，但求荀粲别恨他。
　　可是只听荀粲道:“刻薄呵，世子殿下真的高看我了，我这不是刻薄，是怕。毕竟我荀粲的东西很少，我若是都给了出去，怕就收不回来了。”
　　墨枫异心头一顿，快步走到荀粲面前道:“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墨枫异的语气带着颤音，荀粲在心里暗道，我说这些你就受不了了吗？你还记得你当初让花遣子告诉我什么吗？你不知道你当初说的比这狠多少倍吗？
　　荀粲冷声道:“世子殿下......”
　　“别这么叫我! ”墨枫异拍桌怒道，“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 ”
　　荀粲却没什么反应:“可你就是世子啊。”
　　“我......”墨枫异颓废了下来，他的胸膛都在剧烈起伏，他着急地让荀粲对他转变态度，“我知道......当初...我不告而别......你怨我恨我......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走......”
　　“我不知道。”荀粲打断他道，“我知道的一切都是我猜测的，或者是别人转告给我的，而你墨枫异，什么都没告诉过我。你认为我知道，那也只是你认为而已。”
　　墨枫异恍然地点点头:“......好，你不知道，那我现在告诉你......当初我爹病重，紫冥又......”
　　“你为什么要现在给我解释这些 ”荀粲又打断他，“你是想让我原谅你，然后我们和好如初吗？”
　　墨枫异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怎么可能和荀粲和好如初，即便荀粲能放下，墨枫异给的结果也还和当初一样，他依旧会因为自己的身份随时离开荀粲。
　　墨枫异痛苦地纠结着，半晌才道:“......可你留着霞光琉星佩，至少说明你没有那么怨我对吗？”
　　“我不怨你又怎样 ”荀粲冷声道，“你现在向我解释通了又怎样？难道我们会有什么结果吗？你会对我敞开心扉吗？”
　　墨枫异死死地咬着下唇，咬得他嘴唇都泛白。是啊，解释通了又怎么样荀粲还念着他又怎么样他们根本不可能。
　　可是墨枫异就是不想看到荀粲这样对他说话，荀粲明明是护着他的，包容着他的，荀粲怎么可能抓痛他的胳膊 怎么可能对他说话句句带刺
　　“我......我也想......”墨枫异吞吞吐吐地开口，“可......可是......”
　　“可是你不能。”荀粲接上道，“就好比你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又回了皇城，也不能告诉我你这几天在暗中调查什么，更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接受了卫斌王送的宅子而对太子冷眼相待，你有各种各样的苦衷和难言之隐，这些或许我都能找到原因，但那都不可能是你墨枫异告诉我的。”
　　墨枫异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荀粲对面，他不得不承认荀粲说的没错，他永远做不到坦诚相待，更不可能奢求荀粲能够完全理解他。
　　墨枫异声音很轻地开口道:“如果我说......我还是为你回来的，你会相信吗？”
　　荀粲愣了愣才道:“我不信。”
　　“不信最好......反正的确与你无关。”墨枫异冷笑道，“你荀大将军日理万机，我就不耽误你了，你忙吧。”
　　墨枫异起身回头准备不再理他，荀粲忽然出声怒道:“墨枫异，所以如果不是我刚才问的话，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当初究竟为什么不告而别是不是你就直接默认为我什么都知道，也不会怪你我现在在想，那块玉佩是不是你用来安慰我的安慰我就这么被你撇下了，并且时时刻刻提醒我荀粲有多蠢! 蠢到你根本不想跟我说话! 不想跟我道别! 甚至这五年来对我不闻不问我也还是念着你! ”
　　“......荀粲，我当初把霞光琉星佩留给你，是我想让它替我陪着你......毕竟那是我爹娘的信物......我是想告诉你，即便我走得决绝果断，很无情无义...但我曾经对你表现的一切都是真的......我说我喜欢你，我说我为你来皇城......都是真的......”墨枫异背对着他，缓缓回身才道，“我不想安慰你什么，因为需要安慰的人是我......”
　　荀粲愣住，墨枫异轻易不对他剖白，可是一旦说了，就能一次次攥紧他的心，戳中他最深沉的心思。
　　“荀粲......你可以怨我，恨我......甚至报复我，我都接受，可你不能装作不认识我! ”墨枫异气呼呼地开口，眼中都是晶莹在闪烁，“你不能跟那些人一样叫我世子殿下! 你不能在在皇宫，在缀锦斋，在我家都当做看不见我! 我受不了你对我说话这么冷漠! ”
　　墨枫异受不了荀粲对他客客气气，受不了他扯疼自己的胳膊，受不了自己在被起哄的时候荀粲不帮他说话出头，更受不了荀粲从来不看他一眼。
　　墨枫异知道是自己太自私了，可他控制不住，他在心里一次次告诫自己要离荀粲远一点，可是当见到他的时候眼睛根本挪不开，甚至身体都如同向日葵朝着太阳一样渴望离他近一点。墨枫异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要求荀粲做什么，毕竟那不是从前什么都顺着他的荀粲了，可是他控制不住地想让荀粲不要对他冷言冷语，就算......就算朋友也好啊。
　　“可你对我难道不是这样吗？”荀粲漠然道，“墨枫异，你不觉得你残忍吗？你不觉得你自私吗？你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你所谓的喜欢也只限于脸红心跳罢了，但凡你真的在乎我，就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为什么怨你恨你! ”
　　墨枫异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一般，彻底不再言语，他只点了点头，然后安静地坐到了一边。
　　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荀粲说不上来现在什么感觉，他该高兴吗？墨枫异也终于尝到失意的滋味了，可他根本不能再静下心来看文书，现在满脑子只有那个离他一丈远的人。
　　墨枫异颓废地就这么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荀粲差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荀粲终于忍不住了:“你......要是打算睡觉......就到床上去。”就算是初夏也有些冷啊。
　　墨枫异眨了眨眼，默默回头道:“你说的没错，我特别自私......但我就是不高兴你装作不认识我。”
　　荀粲差点被气笑，他还以为墨枫异在反省，敢情这个人还在生他的气
　　“你就当我无理取闹吧，你让我道歉我就道歉，你让我赔罪我就赔罪，反正你不能对我这么冷漠，还假惺惺地喊我世子殿下。”墨枫异抱着胳膊一脸无赖样。
　　难道你不是假惺惺地喊我荀大将军吗？凭什么要要求我荀粲霎时觉得回到了五年前，那时候墨枫异也是各种无理取闹，反正荀粲最后都要答应的。
　　这次并不例外，荀粲即便不答应也不可能。
　　墨枫异起身到他面前挑眉问道:“我记得我有特殊待遇吧？现在还有吗？”
　　荀粲那一句“没有”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但是他也没有回应。
　　于是墨枫异直接当他默认了:“那既然还有，这个权力我一定要用。”
　　荀粲不知道他怎么就又提到了特殊待遇，刚还迷惑不解，墨枫异的脸忽然就凑到了他面前，荀粲一个恍惚，差点忘了呼吸。
　　墨枫异的眉眼还似从前般魅惑含情，杂揉着他性子里的野性和温柔，让人一眼就深陷，可他的轮廓太刚毅坚硬，明显又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你还和从前一样好看，甚至更好看了。”墨枫异感叹道，“眼睛还是很亮。”
　　他们的鼻尖都几乎相碰，荀粲动了动喉结，勉强装作无谓道:“你想干什么 ”
　　“我想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这五年你到底是怨我多一些，还是想我多一些。”墨枫异甚至带着星点的笑意。
　　荀粲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你身上还留着女子的脂粉气。”
　　这句话一出，墨枫异顿时丢盔弃甲，被将了一军，毫无反手之力。
　　墨枫异立刻低头闻了闻自己，皱着眉头道:“没有啊......”
　　“你刚被那些人追之前在缀锦斋吧？和洛姑娘在一起 ”荀粲说这话的时候甚至带着笑意。
　　“我......跟她没关系......”墨枫异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荀粲总不能在这方面还怀疑他吧
　　荀粲继续道:“这两日你可都宿在那里，今日要是不例外你也应该还是宿在那里吧？”
　　不提这个事还好，一提起来荀粲就哪儿哪儿都是火，又是洛萦染和他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墨枫异为她而来的皇城，又是殷霓虹为他写情诗，说什么一见钟情的。墨枫异一边抱了洛萦染，一边又拉着殷霓虹，他还对她们笑!
　　荀粲当时差点就暴起去吼道“你笑什么笑! 不知道自己笑起来什么样吗! ”，他还想把墨枫异抱过拉过她们的胳膊和手都卸了......气死了......
　　不过这些想法怎么可能让墨枫异知道呢？荀粲只是道:“世子殿下可真是桃花不断啊，洛萦染和殷霓虹...不知您作何选择还是一妻一妾都收了 ”
　　“你又叫我世子殿下! ”墨枫异气得不轻，“什么意思 难道你觉得我喜欢她们吗？”
　　荀粲直接反问:“难道你不喜欢吗？你在缀锦斋里对洛萦染肯定说过喜欢吧？难道殷霓虹也一样现在问我我是怨你还是想你，你不觉得可笑吗 ”
　　墨枫异只觉得气血上涌，满脑子都是荀粲居然认为自己会喜欢别人，他气呼呼地翻过书桌直接跨坐到荀粲身上怒道:“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喜欢谁! ”
　　说着他不给荀粲反应的时间，直接捧住他的脸就吻了下去。
　　荀粲还在生气中，没注意他已经坐到了自己的腿上，死死地钳制住他，嘴上还猛然一阵柔软的刺痛。墨枫异不知道是在吻他还是咬他，反正他很用力地在荀粲的唇齿间放肆。
　　这个吻带着些许粗暴，但是更多的还是眷恋和热切，墨枫异本来是很生气的，可是触碰到这温润的唇瓣之时，他就不受控制地想再吻得深一些，这种感觉他太熟悉迷恋了，甚至有些食髓知味，开始认真地品尝对方的味道。
　　最后还是以墨枫异喘不过气而告终，他慢慢地离开荀粲的嘴巴，然后在暧昧的气氛中道:“你还在纠结我喜欢谁吗？......那个殷霓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样。”
　　荀粲也顾不上他们的关系不明朗了，他只关心最迫切的问题:“那洛萦染呢？”
　　墨枫异抱着他的脖子道:“她是我的部下! 我找她只是在商量皇城的事而已，而且我根本不和她接触，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沾染了她的脂粉啊......”
　　荀粲听到这话心情瞬间好了很多，但他突然发现墨枫异抱着自己，自己也环住了他的腰，他们几乎是贴在一起的......
　　墨枫异懵然松了手，匆匆从荀粲的腿上飞快地下来。
　　荀粲微讪:“呃......你......”
　　墨枫异方才只是脑中一热，现在他已经完全懵了。
　　“我睡觉了。”他飞速扔下几个字就逃一般地跑到床上。
　　荀粲倒是还算镇定，墨枫异的脸已经红到滴血了。
　　我刚刚没忍住亲他了吗？我怎么能忍不住呢？那荀粲肯定觉得我很随便啊!
　　我......
　　墨枫异不动声色地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荀粲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唇瓣，看着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