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花》珩行天下

7、半路

　　“邵江北？”

　　八月天气，午后两三点钟的太阳，晒的人心里很烦。

　　邵江北闻声回过头去，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站在浓密的树荫下，还未待他从回忆中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这人已经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大大咧咧地开口：“我，贺江南，高三跟你一个班的，忘啦。”

　　邵江北愣了愣，赶紧回答：“是你啊，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刚才都没认出来。”

　　贺江南受了这番恭维却是一幅极不耐烦的模样：“变什么变啊，不就是把眼镜摘了换隐形了。真受不了你们这些上班了的，说话啰里啰唆的。”

　　邵江北心下好笑，心想自己说的话哪有这位大小姐说得多，可又不好反驳什么，干脆老老实实听着，才是最妥当。

　　“那个，李诚，跟你还有联络吧。”贺江南说到这儿语气有些迟缓，脸上更多的却是不屑。
　　邵江北拿不住对方心思，只能老老实实回答：“嗯，有的。”

　　“那给我一个他的电话号码。”

　　对方跳过寒暄突然抛出来这么个要求，邵江北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贺江南的不满却已经劈里啪啦地接踵而来：“别跟我说什么你没他电话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大学都是考到一块儿去的。高三那会儿你俩就好的跟什么似的，要么一前一后，要么一左一右，见天地出双入对，要说你俩没奸情，那都是侮辱人民群众的智商。”

　　邵江北却真的是被她这番训话说得哭笑不得，想了想终于回答：“这么说吧，贺同学，我跟李诚有没有奸情，跟我给不给你电话号码，好像没什么因果关系。”

　　贺江南满天空乱飘的眼神这才收拢了回来，正眼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眼睛骨碌一转，再开口就放软了些语气：“一个电话号码而已。”

　　邵江北叹口气，近乎幼儿园老师一般的耐心口气：“换成你朋友的电话号码，你也在大街上随便发？”见对方不作声，只好又道，“你找他什么事儿嘛？”

　　贺江南倒也不是不听人讲道理的，声音有点低，“也没什么事儿。”歪着头，似在想什么。

　　邵江北于是提议：“要不这样，你如果方便，就给我个联络方法。我转给他，说你找他有事儿。让他自己来跟你联系好了。”

　　“也对啊。”贺江南恍然大悟一般应了声，突然又道，“那你等等。”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到一边的墙角旮旯去，摸出个手机，迅速地按了号码，放在耳边。瞅见邵江北在看着她，她又转过身去，背对着邵江北开始讲电话了。

　　那电话不长不短，偶尔音量略微提高又迅速压低。挂了电话，贺江南这才跑回来，很不耐烦地问道：“有笔和纸没？”

　　“有。”邵江北老老实实地从背包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到空白的一页递给贺江南，又找出支圆珠笔，按出笔尖，也递过去。

　　贺江南就着身边那株老树的树干，利索地写了一行字，就连笔带本子一块儿还给了邵江北，极痛快地说：“你把这个MSN地址给那姓李的就行了。”

　　邵江北却问：“那要我跟他说找他什么事儿吗？就给个Email地址？”

　　贺江南摆摆手，甚不以为然地回答：“不用。你就让他按这个地址加MSN好友就行。哦，你就说是个女的找他，以你兄弟那个性，准保赶着趟地往前冲，你不用替他操心。”然后眼睛四下望了望，面上缓缓地过渡出一种似乎很匆忙的神色，嘴里接着嘟囔道，“嗯，你上班挺忙的吧。”还不待邵江北解释，她的话业已经迫不及待地自顾往下续了，“那个你还有事儿你就忙去吧，我也不打扰了——”

　　邵江北也终于赶在对方类似有缘再聚之类的句子出口前，打断了对方的话，笑道：“你放心，你交待的事我一定替你传到。你有事你忙吧。”

　　贺江南被人打断说话，也稍微惊异了一下，但听到最后，那脸上就仿佛有一种自由之花在绽放，笑嘻嘻道：“同学一场，知道你仗义。行，拜托你啦，我先走了，再见。”再挥挥手，人就真的小兔子一般在人来人往中几窜几窜，仿佛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就再没了踪影。

　　他们半路重逢，半路结束。有些人其实说不上太多的话，有些事也无需花太多的时间。

　　邵江北还拿着那笔和纸在手里，想了想，放到背包里，又想了想，摸出手机拨了李诚的号码，说的话也极寻常，“我，问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吃早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