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王上》马小六

66、原是仇恨太深

　　林昭跌跌撞撞的冲进门口，就看林辰儿红着一对眼睛听他娘亲说着什么，见林昭进来，林辰儿只看了一眼，林昭便觉得那个无忧无虑的姑娘与他渐行渐远。林昭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娘亲看他满脸大汗知道他定是听见了什么风声才跑回来的，也不打算掩饰，轻声对林辰儿说：“辰儿你先下去准备一下。”

　　林辰儿起身行礼再无气力说一个字，往门外走的时候与林昭擦身而过，没想林昭会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轻声道：“不许去。”林辰儿感受着林昭用在自己身上的力气，全不是他脸上看着这般沉静，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她必须去，于是抬着猩红的眼睛冲着林昭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们两人都表达的极其安静，可林昭再也克制不住，双手箍住林辰儿的肩膀大声吼着：“我说不许去，不许去！辰儿不要去！”

　　“林昭！”看着林昭的泪水马上就要流出来，他娘再也不能默不作声了：“莫要疯疯癫癫的！生而为人，父母之仇怎能不报！”

　　即便他娘亲这般骂他，他也不想让林辰儿去，刚要说些什么，林辰儿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昭哥，以前的事情我想不起来，你从不跟我提及，我以为是你也不知道。原来你是想护着我，我谢谢你对我的恩情。可是我父母被奸人所害，如今我知道了怎能不为他们报仇，即便困难重重我还是要试试的，你不要拦着我，他们给我一条命，我不能让他们蒙冤九泉。”

　　“你……你在说什么？”

　　林辰儿不理林昭，转头对她干娘道：“干娘，告诉陈家，明日我便去他府上！”

　　“辰儿，你说什么，你不能去，不能！”

　　林辰儿挣脱林昭的束缚，想给他微笑却也笑不出来，最后是什么表情她也不知道，也许是万般无奈。林昭想去追，却被他娘亲叫住，平日里儒雅沉静的林昭第一次对他娘亲吼了出来：“你跟她说了什么！”

　　陈家根本不是来提亲的，若不是今日林昭去镇上送药陈家少爷跟他道谢，他竟然不知道娘应下的不是林辰儿的婚事而是代替陈家的小姐进宫！那是什么虎狼之地，怎么能送林辰儿去那，他娘亲到底是在想什么？！之前跟他说的许配个平凡无奇的好人家难道都是骗他！不行，绝对不行，于是药单都未比对，他就急急的奔跑回家中。

　　刚才他娘亲说什么“父母之仇”他以为他娘亲是在提及他家中的秘事，没想到林辰儿却把话头接了过去，听得他满脑子狐疑，可是林辰儿言语之中自是知道陈家的打算，只能是他娘亲在其中做了文章。

　　他娘亲看他激动的全身发抖，一时并未言语，而是等着林昭自己把这股子邪火平息下去，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镇定自若的喝了一口，看林昭起伏的胸膛缓缓落下才开口：“我跟辰儿说，他父母本是朝廷中人，因为言语有失受昏君倾轧，为保住家中血脉本是要投靠挚友，去不想歹人穷凶极恶，一路追杀，她父亲、族人命丧当场，她母亲坠崖，作为她母亲挚友的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身受重伤。”

　　林昭瞪大了眼睛，他震惊的不是他娘亲可以这般颠倒黑白，更是因为他遇见了接下来他娘亲的打算。

　　“之前不同她讲，是觉得报仇无望，现在同她讲是因为刚好有时机！”

　　“娘，你怎么能为了我们家报仇，把辰儿也拉下水，她不过是个柔弱女子，甚至之前受过很多苦难，你怎么能，怎么忍心把她当棋子？！”

　　“拉下水？！她本就在水里？！”

　　“什么，什么意思？”

　　“昭儿，我断了你对辰儿的心思，并不仅仅因为当时所说的种种，事已至此我便说明白！”林昭娘从桌子的暗格里拿出个手帕，里面明裹着一件明黄色的布料，林昭不明所以，他娘亲便道：“这是辰儿被救那天的亵衣，明黄之上纹绣鸾凤，她是什么身份还用我说明吗？！”

　　林昭身子不稳，一下栽倒到椅子上，鸾凤，明黄……这是后位等级的制式，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当时林辰儿生产他并未进入，等他为林辰儿诊治其他病因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清爽的衣服，林昭从不知道亵衣的存在。

　　当事者只有家中的三个女人，林暖自然不明白，林辰儿又神志不清，她母亲刻意收了林辰儿的亵衣，还嘱咐林昭悉心照料，原来是早有预谋。怕是想等林辰儿恢复记忆能帮他们报仇，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林辰儿能想起来过往的概率并不高，所以他娘亲就换了条道路，要送林辰儿入宫，让她变成帮他们复仇的工具！

　　“你，早就打算好了？”

　　“是。”林昭娘亲说得风淡云轻，就算在她儿子心中自己变成了狠毒妇人那又怎样，她撑着一口气活到今日不就是为了报仇，上天眷顾竟然把林辰儿或者是叫苏韵熙送到她身边！她本想着把人养好，攀附着苏韵熙的力量重回朝野，慢慢实施自己的复仇之计，可没想苏韵熙人醒来就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之后更是全无记忆。

　　林昭娘内心里哀叹诸事不顺，没成想峰回路转，陈家竟然找到他们头上，想让林家出一个姑娘代替陈家小姐入宫，以前挖门盗洞都难以疏通的关系，今日竟然自己撞进门，林昭娘亲便应了下来，只要能入宫之后便有更多的机会，报仇有望！

　　“你知道她是宫中出来的，那宫里多少人识得她，你还要再把她送回去涉险？！”

　　“识得？你看看她有几分从前的样子？！何况她面目已改，那身上的海棠花便是最好的伪装！”

　　当日他娘找了最好的师傅要帮苏韵熙刺青，林昭本是觉得不必，他从未觉得苏韵熙丑，可她母亲却极力坚持，苏韵熙也是不好回绝干娘的美意，只能选了自己喜欢的花色，看来她母亲处心积虑，即便没有陈家小姐的事情，她也是考虑过让苏韵熙入宫的，毕竟林暖心智不成熟，没有办法帮他们，如此看来这个义女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定、一定要如此吗？”林昭感到深深的无力，他在心中许诺要保护的人，如今却要让她深陷苦海。

　　“昭儿，你要明白，若清算起来她也是你的仇敌，不过她如今与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所以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你对她动情本就不对！”

　　“若当日你便告知与我，我怎么对她动情？！”

　　林昭娘一时语塞，确也是她的疏忽。

　　“我们家出事之时，她尚未到徐国，何必清算在她身上！”林昭重重的喘息一口：“是娘把报仇当成了全部！”

　　林昭也想，若他真的只是个乡野村医，是不是能和顺着水流飘进他心里的姑娘得以终老，看尽霞红落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