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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人间烟火》 ...

  •   权有松出河工
      茗品仁贤

      第二批出河工的民工名单已经出来了,这其中就有权有松。小队做了安排,权有松出工的这些时日,牛棚的事暂时由权有财代管。
      临行的前一天,权有财还在揽泥,揽泥,就是冬季二人一组出船去捞河底的淤泥,用于沤草肥。也叫农家肥。过去的农家肥也就是些草灰,动物粪便,人类粪便再加上这种污泥积于一处沤肥了,但这些肥料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有机肥,绿色肥。如今大量使用的化学肥料,早已使得土壤结块变硬,也缺少了作物根系的呼吸度与土壤的松软度。
      沤肥在当时的背景下,是为了积具肥料而为之,现在已经早已弃之如敝屣……
      每到冬天来临,水乡的河面上就会多出一种平时不会看到的作业船出现。那便是揽泥船。那时候揽泥的目的,是为了‘沤肥’。就是每年的冬天,在田间地头,挖出大坑,将杂草推入其中,然后在坑中注入河底揽出的污泥,经过一个冬天的发酵,来年的春耕时,便成了有机的绿色的肥料。
      揽泥是一项非常辛苦的农活,并且是一项只有壮劳力才能胜任的活计。一条水泥船,有三吨的,也有五吨的,中间一个大舱,挨着的是两个小舱,船两头是一个盖着圆水泥盖子的闷头。一般两人出船,也有三人出船的。那时候记工分,揽一船泥也许比除草施肥的农活要多几个工分,可每到年底下来一算,一个工分也才几分钱……
      揽泥的工具也就三样,一人手中的篙子,一人抓着的揽子,还有一把‘豁掀’,用于最后往岸上掀泥。揽子是一种用两根毛竹火‘育’而成的形似一把巨大钳子似的器物。在毛竹粗头的一端的大约一米处,用一个象手铐状的双铁环将两根毛竹相联。形成一个剪刀叉。然后在两根竹头分别装上不到一米的横杆,再在横杆到竹竿的铁圈联结处套上密网做成的网兜。这样一把竹揽子就完成了。如果将其分开来看,就像是两把‘趟’螺螺的‘趟子’一般,其不同之处就在于,趟螺螺的‘趟子’的竹竿是直的,而揽泥的‘揽子’,竿子头是弯的而已。
      冬日的水乡是很冷很冷的,它不同于北方的干冷,因为水气充足的原故,水乡这种冷是一种湿漉漉的冷,冷得钻入衣内,浸入肌肤,透入心骨。再加上浑身汗透,遭遇冷风一吹,那种冷真的叫钻心刺骨……
      寒风习习,薄冰如镜,水泥船从冰中压过,发出玻璃破裂似的吱吱呀呀的响声,冰块与船帮划过,吱吱的磨擦声像老鼠磨牙的颤嘶听得让人心瘆,刺骨的冰水,早已将握着竹竿的双手冻得通红,发肿。有时候甚至开裂出血,并且竹竿上的水湿也结成了冰膜,一不小心,就划破手掌,疼得钻心。
      揽泥,也是要讲究技巧的,光有力气,光靠蛮干,就达不到事半功倍之效。在揽子插入水中时,揽头的兜口要合着插入,如果张开口,其水的阻力会使得揽子插不到河底便发生漂移,要是用力过猛,还有随着揽子一起跌入水中的危险。一般揽子在插入水中时,乘三十到三十五度的前倾角最佳,这样可以充分利用船体自身的前行动力使得于河底张口的揽口能更有效地深入到淤泥中,然后再将用双臂打开的两根竹竿合拢,使剪刀叉另一头的兜口合并,并紧紧地夹住,人站在船沿将其提起,于最后出水的那一刻挨擦着船帮,抡圆了力气,一蹴而就地提出水面并立即张兜倒入舱中。这一动作要张合连贯,一气呵成,一步到位。最忌半途停顿,拖泥带水……
      当一船淤泥揽满后,权有财早已精疲力竭,不待下船就已经累成了一堆烂泥瘫软在了船头。他坐在船头歇气,那是歇息一会后,等船舱中的泥面上布满了一层刚从泥水中钻出的从水中一道打捞上来的小鱼小虾,螺螺河蚌。它们一个个闷在泥水中太久了,都急切地钻出来透口气。所以,这时候只要小心地蹲在船帮不掉入船舱沼泽,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捡到颇丰的牙慧……
      权有财用小箬子拾了些小鱼小虾,螺螺,歪歪。
      ‘癞子,想吃歪歪啦?瑛子不在,要花操嗝?’一同出船的村民调侃。乡咯人说话,哪嘛糙,就往哪嘛说,反正皮糙肉厚,不怕臊。这河蚌,乡咯人叫歪歪,涵有歧义。
      ‘哪块嗝,明咯子有松要上河工嗝,正好弄的吃的。’权有财回答。
      ‘偶才不相信呢,瑛子空门嗝,就不想快欲?裹裹?’
      ‘快欲个屁,偶到是想,哪快有得裹嗝?’这一句,权有财到是说的大实话,他个瘌子,哪个看得上嗝。
      村民哈哈大笑,他笑的也真,本来嘛,谁看得上瘌子权有财?心里说;怕连臊气味也闻不到。
      乡咯人说这种带隐晦的春话,叫辣春,就是一种隐而不露的下流话。这种话,别看乡民没啥文化,他们往往能张口就来,出口成‘脏’。并且习以为常。说这种荤段子,往往在干苦力活时,能起到一些解乏的效果。所以说,干累活计时,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就是这个道理。这种荤段子,在田间地头,随处都能听到,并且,妇女要是说疯了,比男人说的还难听,更刺激,更有味……
      ‘听说细麻子咯婆娘这法子勾搭咯不少,你去尝尝?’村民还在撩拨,权有财说;‘你哪块听得来的瞎话?你去尝过?’村民说;‘没得,反正听说不少。’权有财听了不作声,低着头,拎着箬子往上走,一付精疲力竭的样子。身后村民还在撩骚;‘去过嗝告诉偶。’……
      权有财步履蹒跚地回到家,剪螺螺,劈歪歪,准备烧晚饭。今晚,权有松要回来。
      以前的农夫们就是用这种蚂蚁啃骨头的方式,将河底的淤泥一点一滴地啃光。一个冬季,可将方圆四周的小河小溪中的水底揽得光溜溜的一片。到了来年的春天,水清如玉,清澈透明。到了夏天,村民们便下河洗澡摸虾,脚踏的都是光滑的光土,水更是清澈见底。这种光板河床,河蚌,蛤蜊最最喜欢生存其间。所以,每到夏日的傍晚,总能看到水乡的河道上有大大小小的男人,男孩用一根绳子拖着一只木盆在河底的黄土上用脚来回地边踩边衬,碰到一个隔脚的蚌角,便一个猛子扎下将其抠出。用不了天黑,便可满载而归……
      权有财用一把小刀在劈歪歪,这时权有松回来了,蹲下身帮着一起弄。不一会,三个孩子也接二连三回来,洗的洗,烧的烧,到也热火朝天,其乐融融。
      又过了好一会,晚饭总算做好了,五个老少爷们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了,各自拿了碗,装上饭,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晚饭,权有财收拾了一些要带到河工上的东西交给权有松,便准备与他换岗。权有松看牛的地方,与庄子远,明早出发不方便,所以今晚就让权有松睡家里。
      权有财一路黑灯瞎火地走出来,路上一片寂静。农村人走夜路,不用灯,也用不起灯,手电筒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算是一件家电了,他哪有这么奢侈。他一路吹口哨,哼调调,自个跟自个壮胆。牛棚子在庄子东南角很远的一个垛子上,而要到达那个垛子的必由之路,就要经过揽泥时那个村民开玩笑时说的细麻子的家门口。细麻子上河工了,丑婆娘就一个人在家,在揽泥船上捡螺螺时,权有财便存了意,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瘌了怎么啦?瘌子也是人,而且是个男人。
      一想到行将阉割,他心里就有些愤愤不平,一种无可奈何的凄凉和酸楚,使他心有不甘。一想到要成了太监,他心头的□□反而旺了起来。
      平时想碰一回瑛子,本已千难万难。往后再成了太监,那所有的念想将彻底的完蛋,现在剩瑛子不在,偷吃几顿饱饭也不为过,冒一次险,还是值得。
      权有财,一路走□□,一路说鬼话,色从心头起,胆从色中生。磕磕绊绊地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了细麻子的家门口,从窗口望去,屋里同样的黑灯瞎火。
      他不敢冒然敲门,悄悄地扶着墙摸到窗下,侧耳细听,听到了像鼠齿磨牙的吱吱声。他再把耳根贴上去细听,原来是一陈压抑着的浪笑,还有急促的气喘吁吁地喘息声……
      权有财知道了是咋回子事了,他是个过来人,知道这是有人捷足先登了。他悄悄地退身出来,躲到了屋对面的一棵树后,他到要看看,这个人是谁。
      大约过了两三袋烟的功夫,屋子里的灯亮了,接着窗子上映出了人影。皮影戏一晃一晃地不久,门吱地开了,出来了一个人,紧跟着门就关上了。
      这个人出来后,站在原地像是定了定神,待屋内的灯灭了,才开始慢慢地挪步。当走近权有财不远时,权有财便一下子认出了这个鬼影子,原来是日里和他一起揽泥的那个人。
      ‘狗日的东西……’。权有财心里恨恨地骂了一些脏话,待那个人走远了,也惺惺地摸向了牛棚而去……
      第二天一早,权有松便跟着大队的挂桨船走了,等权有财回家时,屋子里一个人也没见着。上河工的上河工,上学的上学去了,权有财也就将就着弄些吃的,便自己上工去了。
      当年,由于生产力水平低,挑河,挑路,都是靠人海战术,打人民战争挖出来的。工时长,要分好几拨人分期分批地去挖,去挑。工地上,到处是人山人海,密密麻麻地像蚂蚁搬家,一眼望去,几乎是人挨着人,有如一群蚂蚁在抢着啃骨头……
      当年挑河工全凭一双脚,两肩头。一付扁担、一把铁锹。在寒风中,在冰霜中,承袭着最远古老祖宗发明的劳作方式,白干活还自带口粮,有时累得扶着铁锹打盹,就着湿泥打瞌睡。渴了,捧一把泥塘里的渗水就在手心喝一口,饿了,抓一把面糊糊塞进嘴里,或者啃一个山芋,胡萝卜充饥,要是遇到内急,男人还好,站在原地就行了方便,妇女就有些难,就么多的人,怎么解得开腰带?但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只好朝女人多的地方去,尿尿不看人,看人尿不成。脸一厚,万事休……
      权有松到了河工的时候已近傍晚,他先把一些用物送到了嫂子处。只时他看到门口的香干子和霞丫头都在,香干子是个泼辣货,见到权有松来了,就放肆地咯咯咯地大笑起来;‘小叔子来嗝,小叔子来嗝,小叔子望嫂嗝’。权有松知道她的话里有话,不理不睬,到是瑛子呛回了香干子的话;‘你见过哪个龟兔吃过窝边草的?瞎呱呱。’说罢两个女人心都浪笑起来,只有霞丫头坐在一旁不吱声,但权有松斜眼望去,她脸红红的,有点不知所措。
      瑛子问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权有松作答后便出来,他有点不适应这种女人聚合的环境,她们叽叽喳喳的啦呱,辣春,直听得他起生理反应。一个关在牛棚里太久了的牛犊长大了,正在发情,哪受得了这种刺激?权有松闷头闷脑的走回工棚,一头仰倒在被窝上,眼睛直楞楞地盯着草棚顶发楞。眼睛时全是刚才一眼望到的霞丫头的影子……
      这初来乍到的第一夜的生铺,注定权有松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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