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似少年欢》寻南溪

7、学长

　　一下午的课程连轴转完，六点到六点四十有一节课的晚休，然后就得连堂到八点半。
　　这四十分钟的时间要解决晚饭，也要休息大脑。

　　张光州一下午都活在奚音书那把糖的阴影支配下，他把糖小心翼翼装进笔袋，以此为鉴，以后绝对不开奚音书的玩笑。
　　窗外天还游着淡淡白云，讲台上老师还拖着堂。

　　张光州在后面问：“大佬晚上去哪吃啊？要不要——”忽然一眼扫到窗边，明辞站在那里，侧着身低着头划着手机屏幕。
　　本来想问奚音书要不要一起，现在转了话：“大佬，你跟二班那个神人是朋友？”

　　奚音书握着红笔在英语周报上划了段话，说：“纪检部的‘服刑犯’。”

　　张光州嘴角抖三抖，然后说：“这哥们真是个神人，之前我在老衲看到他们班排名表血都凉了。卧槽，理综干到了二八零，得亏语文从没满分，不然这哥们语数加起来就能搞个三百大满贯。”然后啧啧两声，“牛叉的是一门英语打回原形，哈哈哈，我就没见过英语这么秀的人！”

　　奚音书听着张光州的话，往前坐了坐，然后看着英语老师飘到低着头的张光州旁边。轻声慢语说：“张光州，晚休来办公室，老师也让你英语秀一秀。”

　　张光州机械地调转头，看见英语老师一张和蔼至极却巫婆微笑的脸。然后，说：“老师……我铁定秀不过你啊。”

　　“哈哈哈——”
　　一班全员哄笑，在浪潮般的少年少女们笑声间，窗外的明辞向奚音书招手，自然而然。尽管他身后还过着同楼层的学生，明辞就站在那里保持一个固定的频率招手，毫无遮掩。

　　奚音书没忍住，就给他发个信息。
　　，：不是说自己狼本狼么，现在又变成招财猫了？
　　好听：招手招够数就可以召唤奚音书。
　　，：……一时之间找不到词夸夸你。
　　好听：这个简单，站在窗外等你的明辞，帅不？（标准答案：帅出天际。）
　　，：……

　　奚音书竟没看出来此人如此自恋，他在将要解放的喧闹教室里想了想。
　　，：There is a beauty standing by the window.
　　，：看不懂别怪我。
　　好听：呵——
　　好听：WeChat在线翻译功能了解下？
　　好听：【图片】

　　奚音书见讲台上的老师已经结束张光州的批评大会，便点开图片看。截图是WeChat翻译。
　　，：大意了。
　　好听：这个翻译不好，我给你翻译一下。
　　好听：有一美人兮，隔窗学招财猫召唤奚音书。

　　奚音书真是忍不住了，猝不及防笑出来，险些喷到张光州。

　　张光州一脸疼痛地说：“奚音书，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老师来了不提醒我，还跟新欢在这聊的热火朝天。苍天呐，大地啊——”
　　他还没说完，奚音书已经走出几米开外。
　　“我日昍晶！”张光州刚爆粗口，旁边来的神算胖子过来拍拍他，“老张，我要是奚大佬，我也薄情寡义。二班的美人他不比你香吗？！”

　　“神抽抽你给劳资滚！”
　　班级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嬉笑声。

　　-

　　学校门口一条长街，在长街的花坛边上有个老婆婆开始卖冷饮。根据老婆婆和学生们的闲聊，可以知道老婆婆来自厦门。
　　凉茶、酸梅汤、绿豆汤、冰杏仁风味十足。
　　于很多文行中学的学生来说，老婆婆的自制冷饮要比可口百事更得心。因为，乳白的瓷坛子盛着是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青春；糖水里起伏跌宕的豆沙是青春年华的流沙。

　　明辞要给奚音书的最后一杯‘青春’，被人抢了。

　　抢夺‘青春’的是个跟明辞一般个高的男生，男生额发热湿在皙白的皮肤，长相却很清冷。但不是奚音书那种清冷。如果说奚音书是夏日冰块冒出凉气的清冷，这个男生就是冬日雪冷。

　　明辞认识这个人，是将要参加六月份高考的学长。
　　他退了退，给对方让路。然后看着对方一脸冷漠拿走冷饮，跟几步外的男生汇合。

　　奚音书正好也到明辞身边，两个人听见那位冷漠学长的话：“满意了吧。”
　　冷漠学长对面的男生冷呵一声：“还成，就缺你给我笑个了。”

　　学长们转身太快，但是明辞和奚音书还是捕捉到冷漠学长勾起的唇角。

　　奚音书以为明辞被抢了冷饮，收回目光，说：“别难过，等你擦完阅览室那片区域，我也给你笑一个。”

　　明辞：“……”

　　-

　　阅览室还是那个阅览室，废报纸还是那堆废报纸。明辞还是那个明辞，奚音书却是拿着高频词汇的奚音书。

　　明辞废报纸也不折叠了，一副大限将至半死不活。

　　往里走前，明辞让奚音书等等，“等我拍开灯，学校这阅览室也不知道还整修不。”

　　奚音书应了声，“整修是要整修，只是得等这届高三毕业，现在学生都集中在大阶梯教室，一时半会也不着急。”顿了顿，“里面黑，你手机灯打亮再进。”

　　明辞口里说好，进去的时候还是没打亮手机灯。年轻人仗着记忆力好，能摸过去一掌拍开灯。也确实一掌拍开灯了，随着光亮，是八目相对的尴尬。

　　学弟是懵圈的学弟，学长是惊吓的学长。

　　时从醉衣领被虞崇礼扯到肩下，锁骨下两寸位置红斑如花。片息死寂后，时从醉嗓音暗哑语气却是沉甸甸，“虞崇礼，拦住人！”
　　应着声行动更快的是明辞，他啪的一下把灯拍灭了。
　　再次回到黑暗。

　　松气声此起彼伏，之后，仍旧是那位学长在发言：“我劝你两都别跑，不然就不是挨一顿打可以解决了。”

　　嚣张啊。明辞心说，他本想接话打就打，还不知谁打得过谁呢。

　　却听奚音书的声音很轻地响起，搅动夜水，“上半年男生宿舍403群殴事件，真的只是因为舍友打呼噜吗？上届纪检部部长，也就是高三文一的副班长胡航帆，他卸任前让我给他个面子不要追查403群殴事件。”
　　“403宿舍群殴主要人员，一个叫虞崇礼，一个叫时从醉。两位学长是文一的一二名，当时因为这件事被取消了参加高校特招资格。如果当时不冲动动手，现在是不是也不会再这般尴尬。”

　　气氛忽然间转变，明辞听着奚音书的话暗暗笑了。

　　“你查了多少？”这次问话的是先前那位抢最后一杯‘青春’的冷漠学长。

　　气氛又骤然急转，像似一场蓄势待发的战争。

　　明辞听着虞崇礼生冷的问话语气，皱了皱眉，“查了多少关你们什么事，要是觉得被取消特招资格不够，我再送你们一程。”说着就要拍开灯。

　　时从醉却突然笑出声，漆黑暗夜里，他趴到虞崇礼背上，在虞崇礼耳畔说：“哥，走了。”

　　虞崇礼顺手捞起时从醉的腿弯，把人掂到背上，缓声：“又不打了？”

　　时从醉环着虞崇礼的脖子，“出去再跟你说。”忽然又在漆黑里冲着门口那条路喊声：“别站在路上啊，我哥背着我呢，一绊倒就得绊倒两个。”

　　站在去路上的奚音书心里冒出两字——嚣张。但，他还是主动退避了。

　　等虞崇礼和时从醉出去，明辞才拍开灯，跟奚音书望着两个人的身影。走出十来米后，时从醉就从虞崇礼背上下来。两个人身高差的不多，时从醉下来后还往虞崇礼身上凑，虞崇礼往后仰避，两只手却是环护着时从醉。
　　时从醉见他还顾及后面那两学弟，就说：“哥，他们是同类。”

　　虞崇礼一愣，继而回首望了望并肩而立的两个学弟，说：“你怎么知道的？”

　　时从醉笑露两颗虎齿，“关灯的那个是不是跟你当初一样，403那事的时候，我还没那个挡路的说话嚣张呢，你就上去把人撂倒了。”

　　虞崇礼沉默了下，忽然收紧双臂把时从醉囚在怀里，“那不忍了。”话还没说完，就重重压下头反复品味时从醉的嚣张口齿。

　　普鲁士蓝的夜幕下，少年人借着一片茂密垂枝遮掩丈高教室明窗的读书灯，压抑不住的爆发隐秘情愫。

　　啪的一声，阅览室的灯又灭了。明辞掌心捂着开关，低声：“要毕业了了不起啊！”

　　奚音书垂下眼，不再望向垂枝方向。寂静许久后，说：“这个事，就当没看过吧。学长……他们之前宁愿认下主动挑衅斗殴，也没让学校查出来，已经丢了特招资格……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算了，反正毕业以后就不归学校管了。”

　　明辞听完，竟有些意外。他沉顿刻息，说：“你不是纪检部部长吗？”
　　十分钟前，奚音书还把403斗殴事件翻出来，当时就给那两个公开秀恩爱的学长吓唬的十级作战戒备。现在是收了锋芒？

　　奚音书抿了抿唇，“还有一个月就不是了。”

　　明辞靠着墙，弯了弯腰，“这样啊。”

　　奚音书看不见对方说话时的表情，只是提醒，“你该听写高频词汇了。”

　　明辞登时间站直了身子，“我刚才就应该请那两个学长留下来喝个茶。”

　　奚音书却说：“赶紧把灯打开。学长们要留下来，就是三个人给你报听写。”

　　明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