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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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码输进去了，安娜慎重地推开门。
她小心地将目光探出去，像只小蜗牛谨慎地探出触角，探知世界——
金发的女孩站在卫生间门口，一个年长的女人在她身旁不停说话。
“拜托！蕾妮！外公的生日你也想失约？你忘了他有多喜欢你！”
“行了吧，老爸在场我绝对不会去的，除非他跟我道歉！”蕾妮生气地大叫，“为什么只有你来找我？他才应该过来！如果他不跟我道歉，我就要在宿舍住到毕业！”
安娜的呼吸停滞了，她激动地迈出去一步，蕾妮的眼睛朝她看过来，而她的妈妈背对着安娜，还未察觉到有人进入了寝室。
“安娜？”蕾妮不确定地叫出这个名字。
安娜勉强冷静地回答：“你认识我？”
蕾妮的神色中却没有惊喜，她皱起眉头，“我当然认识你，谁不认识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妈妈转过头来，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安娜前进的脚步停住了。
“安娜？”那个陌生人也诧异地盯着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不、安娜脸色煞白，她的手心冒出冷汗。
“你是……科雷亚夫人吗？”安娜问。
安娜紧张得快要哭了，她无措地握着拳头，怎么会忘记呢，她怎么会忘记妈妈长什么样呢？
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位面前这位女性的面孔，安娜从前从未见过这张脸。
可是她是蕾妮的妈妈，她是安娜的妈妈。
她拼命地回想墓碑上爸爸妈妈的照片，可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把妈妈忘记了吗？人类真的有可能把另一个人的脸忘得一干二净，忘到完全变成陌生人吗？安娜心慌意乱，她没等回答，快速地退出了房间。
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安娜抹了抹眼泪，接起电话。
“喂，爹地，我好像、好像不太对劲……”安娜小声抽泣。
“我看你确实不对劲，你为什么忽然要去帝国理工上学？麻省和哈佛哪个不比帝国理工强，等等——安娜？你怎么哭了？”
“我想不起来妈妈的脸了，爹地，我把妈妈的脸忘记了。”安娜从小声哭泣转到无法克制地抽噎，她哭得太狠了，几乎没办法开口说法，直接变得口齿不清，每说说一个词就哽咽一下，“我还、我还想不起来、墓碑的、位置、了。”
“原地等我，爹地马上就到。”
“安娜·斯塔克？”
安娜条件反射地回头，蕾妮抱着手用打量怪人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你在这里哭什么？”她冷酷地问。
安娜嘴一撇，眼泪掉得更凶了。
蕾妮眼神更加奇怪，她防备地后退，“这是什么整蛊游戏吗？我跟你说我是不会上当的。”
安娜干脆蹲下了，把脸埋进臂弯里嚎啕大哭。
“喂！你别哭了！”蕾妮没料到她越哭越收不住，慌张地叫道。科雷亚夫人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她手臂上。
“你凶她干嘛！”
“嘶…痛…我什么时候凶她了，是她自己忽然哭的。”
“人家是娇娇女嘛，哪里见过你这样说话的！”
“恶，妈你能别恶心我吗？”蕾妮揉着胳膊，拿了一包抽纸，走到安娜边上递过去。
“喂，”蕾妮语气不善地招呼，“哭什么啊，你几岁啊还这么爱哭。”
安娜抬起头，慢慢地止住抽噎，她小声回答：“可能，十八岁吧。”
她只是凭直觉回答，但是她记得自己在梦外面只有十六岁。
蕾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托尼·斯塔克是把你当豌豆公主养吗？十八了还对着手机喊爸爸边喊边哭？”
安娜的通话并没有结束，那边的男人大叫：“我的女儿爱怎么哭就怎么哭！”
安娜懵懵地看着手机，重重地打了个哭嗝。
安娜睁开眼睛，她摸了摸湿哒哒的脸，面色诡异。
她是做了个什么梦？竟然哭成这样？
丹尼盒子在沙发底下小声嘀咕：“安娜、知道、真的。”
安娜听见他的声音快速打了个寒颤，翻身下去把盒子掏出来塞进书包，然后用睡衣袖子擦干脸。她听见了蕾妮的闹钟声了。
蕾妮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来，路过沙发，装作不经意地问她：“我今天顺路，送你去学校？”
十次有九次吵架，蕾妮都会顺路，安娜看了她一眼，默默地钻进厨房，用沉默作为回答。
早饭吃的是出自安娜·科雷亚之手的煎蛋火腿三明治，味道乏陈可善，牛奶加了点燕麦，安娜没吃几口就放下勺子，她实在吃不下自己做的东西，蕾妮似乎刻意讨好她，把碗里的燕麦都捞干净吃了。
安娜提醒她：“别吃太多，早上会困的。”
蕾妮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成功让安娜有了愧疚感。
她其实不用这样，安娜知道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她沉默了一会，想鼓起勇气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很糟糕，安娜知道自己很糟糕，蕾妮也很糟糕，但最糟的就是谁都不愿意说。
“……你觉得，我是说，这周，”安娜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她紧张得心脏狂跳，“我们可以这周末去看看爸妈。”
蕾妮似乎被她吓到了，她安静了好一会才开口：“当然可以，我没问题。”
她没说“我怕你会临阵脱逃”之类的丧气话，安娜松了口气，心情重新愉悦起来：“我会订一束新鲜的百合，还要带点别的吗？”
蕾妮打量着她的神情，试探道：“妈妈喜欢你穿裙子，你要不要去买条新裙子？”
安娜非常爽快地点头：“好。”
直到坐进蕾妮的副驾驶，安娜都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没有沟通也显得很融洽，安娜今天格外放得开，她甚至把车载音乐切成了蕾妮喜欢的歌。
蕾妮的微笑越来越大，她看起来非常开心。
安娜想要她开心。随后安娜因为这个想法诧异了片刻，原来她这么在乎蕾妮的感受吗？
不，应该说，她一直抗拒着一个事实：她其实非常依赖蕾妮，她很爱她，只是不会表达，并且每次都把场面搞砸。
哇哦，安娜惊叹，我今天还真是坦诚呢。
“额，”安娜决定更加放开些，“关于泽维尔教授那件事。”
蕾妮抓着方向盘的手臂僵硬了一下，她点头，没做声，等着安娜的话。
“我会和他沟通，如果他觉得我没问题了，我以后就不去了。”安娜说。
其实在泽维尔教授那里接受的心理疏导并没有很大用处，心理辅导必须当事人愿意敞开心扉才能真正起作用，而安娜，泽维尔教授从来没有成功打开过她的心门。
她把门锁得死死的，谁也不准进。
安娜手指轻轻刮着车窗上的黑斑，她听见蕾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听着，我很抱歉昨晚那么说你，”蕾妮缓慢地开口，“作为成年人，我应该对你起到引导作用，但是我没有，我做得太糟了，我总是让你觉得自己不好，对吗？别否认，我知道我经常说些胡话。”
“……”安娜认真地抠着那块黑斑。
“你非常棒，安娜，你要知道我很爱你。”
安娜恨不得把头钻进那块斑点里。她没料到蕾妮也这么真诚。
救命。安娜想，拜托谁来救救我。
蕾妮说完了，安娜知道自己必须给她回应，她知道蕾妮肯定期待那句回应。
学校就在前面，安娜干巴巴地咽着口水，数着那块黑斑经过了多少块路沿石，她盯得太久了，甚至产生了黑斑逐渐扩大的错觉。
车停了。
安娜拎着书包，打开车门。
安娜看向驾驶座上的姐姐，蕾妮的神情有一点点失落，只有一点点。
但是安娜觉得那一点也无法忍受。
拜托，她对自己说。
安娜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凑过去抱了她一下，小声在她耳边说：“我也爱你，姐姐。”
然后转头就往校门口跑！
还没跑几步，安娜就听见姐姐在身后朝自己喊道：“我也超级爱你的！安娜！”
周围的学生都看了过来，安娜的脸因此涨得通红。
“嘀嘀——”蕾妮鸣笛，她兴奋地大喊：“我妹妹说她爱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娜捂起耳朵狂奔。
路过贝蒂·布兰特时，她听见她小声嘀咕。
“上学迟到还笑得这么开心……”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