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情白月光》墨羽寒

4、迟到的回信

　　未雪喝完最后一口酒，放下罐子，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抱来笔记本，盘腿坐在沙发上。

　　开机，写信。

　　“三叶草：
　　你好呀！
　　很高兴你喜欢我的画！
　　最近过的怎么样？你说你高三学习辛苦，难道我们高二就不辛苦了？
　　不过既然你们晶雨中学的都那么拼，那我更要努力了！
　　对了，你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我是还不确定啦，我听我姑妈的。
　　我刚把留给蝴蝶结的啤酒给喝了，明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啤酒，买一打！太好喝了！兀零广场你知道吗？蝴蝶结说里面好大，东西超多，刚开业第一个月全场五折，最最关键的是它就在我家附近，走路只要十分钟！
　　我给你讲讲我最近做的梦好不好，可有趣了，一集一集的，跟电视连续剧一样……”

　　兀零大厦是兀零集团的总部，也是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之一。大厦81层和82层都有观光露台和旋转餐厅，对外二十四小时开放，尤其是82层，常年被租下，用来举办婚礼、宴会，就算是熟人也得至少提前三个月预定。而81层，只要花81元购得门票即可进入观光并享用美味的自助餐，每当夜晚降临，来自各地的游客们便纷纷涌入，边吃边逛，一睹这座城市华灯初上的美景。

　　与楼上的喧闹相比，72层的总裁办公室，异常的安静，尤其现在已近午夜。叶承栩还在工作，总有批不完的文件和突如其来的问题需要解决，他无法想象大哥以前每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在他印象中，大哥留给他的永远是一副轻松面孔，似乎所有的难题在他面前都不是难题，天生就有一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本领。

　　“新来的总裁是谁啊？以前开会没见过啊？”

　　“新来的总裁也太年轻了吧，行不行啊？”

　　“新来的总裁是叶家二公子，连叶老爷子都不看好……”

　　小时候，爷爷看他的眼神总带有一种厌恶之情，厌恶他的母亲勾引了他的父亲，导致大哥失去了母亲，厌恶那场灾难，因为那个灾难带走了他的父亲——爷爷的独子，而他和母亲活了下来。可母亲醒来后，得知父亲身亡，从此便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没几年也去世了。

　　长大了些，爷爷虽没那么讨厌他了，但总是视而不见，当他是空气。

　　他做总裁后，除了定期回叶宅汇报公事，爷孙俩会聊上几句，就再无其他话题可聊了。这两年爷爷身体每况愈下，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后花园，他们偶尔在那里碰见，也不说话，爷爷浇花，他逗猫，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他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让那些声音灰飞烟灭。有时候，真的是有点累，但也只是，有点。

　　又来一封新邮件，发件人那栏赫然写着“未雪xxxxxxxxxx@□□.com”。这封新邮件来自于他的私人邮箱，信的内容暂且不看，光是“@□□.com”前面那串数字就够他震惊半天的。

　　那串平平无奇的数字，多年前就烂熟于心，“未雪”两个字是他编辑邮箱通讯录时加上的，这串数字不但拥有姓名，还有电话、生日、家庭住址……就连备注栏都填满了，比客户资料还全。

　　叶承栩的目光慢慢下移，他的思绪也随着信的内容一下子飘到了高三那年。

　　等电梯下楼的时候，叶承栩看了看手中的钥匙扣，才惊觉：“她也是来领奖的！那她的画有没有上报纸？如果上了，会是哪副？会不会是……”算了，都那么久了，也没人回信。

　　某天放学，叶承栩去找表妹，等下一起去她家。今天是表妹容静的生日，姨父姨妈做了好多菜，喊他来吃饭。

　　两人边走边聊。

　　“表哥，高三难不难啊，我现在学得都有点吃力了！”

　　“不难，吃完饭，我帮你补习。”

　　“哦。啊？”容静没想到她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叶承栩就那么认真。吃完饭就补习，这生日过的……

　　路过一个小巷，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女孩的哭喊，紧接着有人骂道：“哭得吵死了，给我打！”

　　容静和叶承栩探过头去一看，果真是一群高年级女生欺负一个低年级小女生。小女生被打得蹲在地上，表情痛苦，想哭又不敢哭。

　　兄妹二人刚要跑进去帮忙，只见巷子另一头，一个女生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冲过来，待她停好自行车，就上前跟人理论，说她们不应当随便欺负人。可惜没人听她的，还嫌她啰哩啰嗦，多管闲事，说要连她一起修理了！

　　叶承栩没想到这个骑自行车的女生，竟然就是那天找他换钥匙扣的女生。立马要进去，却被容静伸手拦住。

　　“表哥，未雪能搞定！”

　　叶承栩怔住！她不但是她，还是她！

　　容静继续解释：“我是能说会道，她是真的会打人哦，未雪从小练跆拳道的，别看她瘦得一阵风能吹倒似的，她力气可大了，吃得也多……”变成吐槽了。

　　未雪见高年级女生要来围攻她，三下五除二先把带头的两个给解决了，其余人被吓得作鸟兽散，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她扶起小女生坐到后座，然后骑上车把人带走了。

　　分明那天跟他换钥匙扣的是个羞涩的清纯女生，今天就摇身一变成了勇于助人、身手矫健的……女侠！这画风转换的太过突然，加上容静的一声“未雪”，纵使叶承栩平时解题的速度总是令人望尘莫及，可这会儿，他的大脑明显处于停转状态。

　　容静骄傲地说道：“你看！我说的吧！”

　　叶承栩回过神来：“你刚说她叫什么？”

　　“未雪，未来的未，下雪的雪。我同桌，怎么了？”容静觉得有点奇怪，表哥怎么在意起人家的名字来。

　　叶承栩进而问道：“那你……知道她的画上报纸了吗？”

　　容静道：“知道啊，还有个晶雨中学高三的叫什么‘三叶草’的写信说喜欢她的画呢！是你校友吧！”看了眼表哥，顿了顿，轻咳了一下：“不会是你吧……”要不要这么巧？

　　叶承栩点点头：“那她……为什么没回信？”

　　容静感慨道：“唉，还不是……”便将之前发生的相关事件说给叶承栩听。

　　见叶承栩听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容静忙道：“表哥，是你我就放心了！你别急，我有她□□号，写信可以发她□□邮箱，要不你再写一封？或者……直接加她聊天啊，你不用担心她会拒加陌生人，回头我先跟她打声招呼就行了，要么叫她加你也行，未雪很乖的。”多种方案，任君选择。

　　叶承栩：“等上了大学再说。”

　　容静深表震惊地看向表哥，这么沉得住气……

　　叶承栩：“不要影响她学习。”

　　一年后，他不出意外地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大学。

　　又过了一年，未雪也考上了一所一流大学，并且临近他所在的城市。容静则考上了本地一所非常不错的大学。

　　“你俩注定今生有缘，这意味着……表哥你的机会来啦，好好把握！”容静兴奋道。当她第一时间得知未雪被录取后，就立马打电话通知表哥。

　　可是人们往往面对的却是有缘，无份。

　　后来，他申请到奖学金，就出国读书了。

　　回想起前天地铁里那次意外的“见面”，叶承栩有点忐忑，她应当不记得他了吧……事实上，他心里也明白，她当年压根就没记住过他。

　　第一次在报社大厦见面，他满脸是水，满身是汗，估计她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就算看清，印象也是极其不佳！

　　第二次在小巷子里，他在这头，她在那头，在他几乎处于宕机状态的同时，她已经干净利落地把人给救走了。

　　可是，前天，她分明盯着自己看了好久，直到他发现一抹胭脂般的红晕在她的脸颊上渐渐泛开，她才转过头去。她要是再不转头，他那颗早已加速跳动的心脏随时有可能跳出胸膛。

　　叶承栩靠向椅背，不自觉地摸摸脸，自己长得还不错吧？是她喜欢的类型吧？至少不讨厌吧……

　　这两天的工作量虽然依旧不减，但是除了平时的健身，他竟然还抽空去练本该留在周末去练的拳击、武术、跆拳道，身边的下属一个个都惊呆了，一边感叹总裁的精力旺盛，一边担心总裁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恐吓。

　　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停下来而已，一停下来，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思考一些他不擅长的事情，而那样做的结果只会让他陷入死循环。

　　叶承栩自己清楚，即使老天爷再一次好心地安排她出现在他面前，譬如前天那般，他还是会在她面前表现得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他那天的所言所行是否会吓到她？但是，就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做了，想要给她安全感，想要成为她的——依靠。

　　同时，他也清楚自己在怕什么。他怕被拒绝，之前大学的那次有缘无份，算是未雪单方面间接地拒绝了他一次，他被伤得够呛，毅然决定远走他乡，独自去疗伤。

　　这一次呢……也许，他可以先向人求助，来针强心剂。

　　“表哥？！你也不看看几点了，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我好不容易换的调休假！”容静眼睛还没睁开，打着哈欠不耐烦地发着牢骚。

　　“我刚收到未雪的电邮，好像是她醉酒后发的，她还说明天会去兀零广场。我想问问你，我——”

　　容静一听，打断道：“表哥，你别是做梦了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正常！”况且你都日思夜想了那么多年了！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这沉默反倒令容静忽然清醒了许多，睁开眼睛道：“真的？！”她不知道未雪这次又是抽的哪门子风，反正上次抽风是直接把她表哥抽到了国外。不过听表哥这语气，心情好像是已经平复了，并且随时准备好再次被未雪祸害。他既然都做好准备了，那她就推波助澜一下吧。

　　电话那头默不作声。

　　容静开始发挥了：“表哥啊，她就算是喝醉酒了，可你是清醒的吧？你是学霸，你是总裁，你每天批那么多文件，做那么多决策，用不用十年？你不要问我，你去问你自己的心，要不要再想十年？如果它点头同意，那我无话可说！”

　　电话那头：“明白了！”挂断。

　　未雪早上如愿睡到了自然醒，没有做梦，竟然有种连续剧才放了开头两集不过瘾，还想继续往下看却没的看的失落感。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喝酒喝的，连梦中人都醉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