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镜之乱》切尾

27、瓮中捉鳖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月色朦胧，树影摇曳，空气中有被风带来的土腥味，刺激着靠在窗下闭目思考的人。

　　这个人，是我没错。

　　心里在读着秒数，猜想着地窖里的“齐心”是否已经找到谈锐。如果真的被禁闭在这种地方，的确是受苦了。

　　一团花色的影子从后院的树上飞窜而下，不偏不倚正落在我脚边，很快有个湿漉漉的东西黏上了我的手臂。

　　“喵——”

　　真是阴魂不散的喵星人，它是不想放过我了吗？时而出现，时而失踪，已经把此地所有的神秘元素集于一身。

　　我不理会它的示好，反倒激起了它的兴致，待舔了两口手臂，又转向拉扯我的裤腿。

　　“嘁，撒什么娇，我是不会为你所动的。”

　　它又“嗷嗷”叫了两声，分明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怎么，要我走？放心吧，等事情办好了，不用你赶我也会走。这破地方，我还真不想来第二次。”

　　“哦？只怕你想走也没机会了。”

　　从墙的另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第三次碰面总觉得应该是最后一次了。那猫似乎也不喜那声音，拉扯裤脚的幅度更大了些。所以，这小东西是来向我报信的？不可思议。

　　“别躲着了，出来吧。”

　　我比前两回潇洒多了，一心只想赶紧把这老头ＫＯ在地，省得他磨磨唧唧讲不完他的长篇大论。我想的很明白，弄不弄清楚真相其实真的没什么要紧，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带走谈锐，解决戴录城，剩下的事情总会有人跟他周旋。

　　戴录城头顶着棒球帽从阴影处闪出来，脸上应该是叫做得意的表情吧。我从地上爬起来后退几步，为了能更清楚的看见面前的人。

　　“看来你也挺累的，这地方是不是很有趣，像迷宫一样。”

　　我把沾满泥灰的袖口往上卷了好几层，把胳膊暴露在凉飕飕的空气中，整个人都更加精神。

　　“你怎么跟个牛皮糖一样，喜欢缠着人不放。我都给你机会走了，还想怎样。”

　　“哈哈哈，口气不小。谈锐的事，我就当让着你，‘齐心’必须留下。”

　　我点点头：“你不就是弄丢了本子，只好从试验品身上下手了嘛。你的脑子也不过如此，该记住的没记住，尽想着怎么折磨别人了。我也不跟你磨嘴皮子了，反正大家也不是君子，直接动手吧。要留人，先过我这关。”

　　讲道理我不在行，可是打架在行啊，虽说这些年被社会磨得少了许多脾气，可是想揍人的时候还真不少。平日里碍着各种人情世故撒不开手，这次有机会了，可不就赶紧操练起来。话说，自从跟光头那一行人干了一架，骨子里骚动的心真的被勾出来了，况且这个自大的戴录城，我在就想打他了。

　　我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务必在第一时间将他击倒在地。谁想他仍是不慌不忙，反而往一侧站远了。

　　“这个小子交给你们了。”

　　他两手插袋，像个高贵的观众看着我。

　　去他大爷的，他的外援这么快就到了，耗子这小子也不跟我说清楚！

　　又是闪出三个人影，跟我个头差不多，其中两个体型比我大了一轮廓，中间一个倒是挺细瘦的。

　　三个对一个，倒是挺会占便宜啊。我突然后悔刚才说得太满了。

　　中间那个瘦的朝我这边勾了勾手指，我的心才稍微安了些。好嘛，这样才公平。

　　我往前走了三步，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这个瘦子原来是个女人。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没想到今天也会入了这一类。

　　还想说“我不打女人”的慷慨陈词，那头已经挥动手臂朝我跑过来了。我心里默默念叨着“只此一次”，又退了三步。

　　一个漂亮的抬腿直击我头部，我算是弄明白了，真不能把她当女人看，特别是上来就这么狠的。你不就是想让我用手护住头部，好攻击我的□□么，门儿都没有。

　　我飞快地蹲下身子抱住她着地的那条腿，双手使劲往离拉拽，果然就打破了她的平衡。抬起的那条腿不得不停在半空，只是那么一秒钟的犹豫被我破坏了整个人的重心。我趁此机会起身扯住她的一条手臂，当她的人停止往后倾斜之时，我又一个顺手牵羊刚好把那条手臂反锁至她背后。

　　可能是我下手过重，她立刻就叫唤起来，“臭流氓”骂个不停。

　　我也是汗颜，手上立刻松了劲儿，把她往来的方向推过去。

　　“哪有你这样打架的，怎么能蹲下来呢，明明是应该抱头。”

　　我去，这姑娘是来搞笑的么。旁边的两位哥哥哟，确定没有带错人出来？

　　“你回来，让我上！”

　　前面的人真的看不下去了，赶紧把女人拉回去，一边还嘀嘀咕咕不知道说着什么。

　　我斜眼瞄了眼戴录城，想看看他此刻脸上是青是白，可惜在这样的光线之下不允许。

　　“等一等！”我吼了一声，示意他们停下来，“戴录城，有本事自己上，找个女人挡在前面算什么本事。”

　　戴录城不理会我，依旧催促身边的人快上，似乎不想与我磨蹭。如果真的要拖延时间，那我也不得不以一敌三了。

　　就在我集中精神准备开战的时候，跳上窗台的野猫突然蹦到我面前，用尖利地嗓门“喵嗷喵嗷”地叫着，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气息。被这声音一扰乱，除戴录城以外的其他人都开始四处张望。而我则透过半开的窗户，盯着屋内敞开的大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杂乱的毫无秩序的小跑声由远及近传来，而那扇门外不断有穿着相同服装的人涌入。

　　呵，来得还真是及时，我浑身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了。

　　——

　　什么叫鱼贯而入，什么叫迅速有序，什么叫不留死角，这些在屏幕之上看到的画面忽然摆到眼前，我着实反应不过来。

　　“在场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

　　从某个方向传来洪亮的震颤耳膜的命令声，过去总觉得这种台词老土到掉牙，如今听来却好感动。原来有人民警察可以依赖是这么棒的体验啊。

　　“说你呢！在乱看什么，快点抱头！”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小警察，掏出配枪指着我命令。呵，我长这么大还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真枪，瞧瞧这动作，瞧瞧这阵势，莫名让人激动啊。

　　我默默不语，朝着戴录城的方向看过去，那只狡猾的老狐狸一定猜不到我会把警察都牵扯进来吧。在跟光头见过之后，我就好好盘算过了，如果非得用最合理最有效的方式彻底解决戴录城跟谈锐的问题，没有比警察介入更好的选择了。

　　所以，我与光头做了一个称得上共赢的交易，设计举报以白大脚为首的地下不法私探。一方面能帮他解决与白大脚的私人恩怨，另一方面，如果我的推测无误，还能让警察在最适当的时机和节点上和戴录城撞个正着。

　　只要能让警察出个现场，那么戴录城也不过是一只被人揪住尾巴的乌龟，想要逃脱也是没办法的。

　　戴录城毕竟比我年长，还有些岁月沉淀下遇事不乱的气场，可另外三个打手可不行了，见到警察叔叔一下就慌神了，各种跪在地上抱头不敢动。

　　我真希望戴录城能说两句什么，可是他却沉默着完全按照命令蹲在地上，越过三五只手电照来的亮光，能看到他的目光正杵着我身后的地窖。也对，如果真的要在现场发现什么对他不利的证据，无非就是这个诡异的地窖。

　　某个为首的警察似乎是本次行动的总指挥，他也观察到了地面上有个敞开的洞口，立即示意手下的人上前查探。站在我身后的小警察嫌我碍事，指挥我挪到一旁，这令人十分不爽。

　　“人来了吗？”

　　我竖起耳朵听到了最有价值的信息，当即就心中一阵欣喜。

　　“报告陈队，跟在后面呢，要不要喊过来？”

　　“不用，这现场挺乱的，先把人全部带走，保留在场所有证据。小何，你过去问问。”

　　话音刚落，还躲在我怀里的野猫突然跳回地面，朝着一溜圈儿的警察连叫了好几声。

　　我见这是个不错的时机，赶忙开口：“地窖里还有人，快下去救人。”

　　那队长连同在地窖口徘徊的人都转过脸瞄了我几眼，那样子似乎我说错了什么似的。

　　“叫你别说话，干什么呢……”

　　“让我来，你过去跟他们一起下去看看。”队长挥了挥手，制止了小警察对我的呵斥，反走过来跟我对话，“你，是不是平寒？”

　　哟呵，万万没想到我名气有这么大，受宠若惊啊。

　　“是我。”

　　“嗯，你起来吧，跟我走。”

　　这人看起来也不过三十五六岁，可明显是这里管事的，有了他这句话，我心里顿时就踏实了。没想到这光头和耗子还挺能办事的，这么快就让我“名声远扬”。

　　“说下，什么情况。”

　　跟着他走远了些，他才发问。我见戴录城一行也被其他警察押着往回走，这才开口。

　　“是我让人报的案，那个年纪大的叫戴录城，用非法手段拘禁我的朋友，没弄错的话，我朋友就被他关在地窖里。你们来之前，我刚把地窖打开。其他三个是他雇来的打手，应该是‘白大脚’一伙儿的，‘白大脚’你们应该已经抓到他了。至于戴录城干了什么，你们自己查吧，里面有证据，要是他不说就放给他听。”

　　我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玩意儿，硬是塞到这个陈队手里。料戴录城也想不到，我还有这毁灭性的证据在手，还怕他不肯张口。

　　“录音棒？”他摆弄着小东西，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倒是准备挺充分的。”

　　我点头哈腰地给着笑脸，心想这穿公服的还是能不得罪就哄着，还指望他给我解脱呢。

　　“是嘞是嘞，你们可得好好帮助我们老百姓脱离苦海啊。这‘魔头’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反社会激进份子，也不知道我那朋友现在怎么样了，真是让人担心啊。”

　　陈队听完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你放心，救人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样，你还是跟我走一趟，从头到尾把情况说一遍，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希望你明白。”

　　说了半天，还是逃不了进局子，看来这通宵是不得不熬着了。然而，我还是比较担心地窖里的情况，眼神不由自主就往某个方向瞅。

　　这时从那边跑来一个汇报的小警察，看起来有些慌张。

　　“报告陈队，地窖中发现一男一女两人。女的神智清醒，行动看上去也正常，男的处于昏迷状态，初步判断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已经让救护中心派车过来了。”

　　一听到谈锐暂且没有危险，那我也就真的能放心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终于做到了对“齐心”的承诺，反过来说，也完成了谈锐托付给我的重任。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然而一想到我还要进局子陪“警察叔叔”们通宵唠嗑，说不定还会跟戴录城再见面，心情又忍不住低落。

　　老天哎，可没人告诉我，做好事还包括这一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