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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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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因为秦路下界的消息头疼良久,君离还是坚持晚上和有初一起守夜,顺便带上了君怀。
没办法,这人实在聒噪,若是拒绝,还不知道要闹到几时才肯消停。
半夜灯火渐熄,城中万籁俱寂,夏天的夜晚依然燥热,只偶尔有几缕微风拂过,带来片刻凉爽。
有初坐在州城北边最高的建筑——一座望楼顶上,俯瞰整个州城。
望楼顶上地方太小,坐不下两个人,君怀只好在望楼中坐着,手中还拿着一把刀。
是来的路上从某个露天练武场顺来的。
君离嫌他聒噪,就把他扔给有初,转眼就没了影子。
君怀很是委屈,身为一国之君被祖宗嫌弃,真的好丢人。
可他还是认命地跟着有初来了北边,并且很认真地挑选上好的兵器,想晚上在大战之时帮上忙。
直到月上中天时,北边城中都没有任何动静,君离那里也没有传讯,有初撑着脸,抬眼看着微风扬起自己的碎发,觉得莫非那女鬼察觉到两尊神仙守夜,就不敢出来了。
下面的君怀也是一样的想法,他生怕打草惊蛇,便轻声向上问:“有初公子,你说这女鬼,该不会是知道你们两个神仙来了,所以不敢出来了吧?我听百姓说,那女鬼每到子时就会在街上哭,可这子时都快过了啊。”
有初深吸气,望着尽收眼底的州城,回答道:“不好说。”
“那不如我们聊天吧!”君怀总是能迅速找到排遣的方式,“你说,我祖宗在天界是个什么身份啊?”
有初倒觉得君怀精神正常时并不讨厌,所以也乐意和他搭话,“君离啊,是昙花花神。”
“花神?”君怀不解,“他一个大男人,也能做花神?”
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君离满身是花的画面,君怀眨眨眼,虽然是很美,可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男人为何不能做花神?”有初撑着脸,不明白君怀的疑问点在哪里,随口道:
“天界不仅有男花神,还有女战神呢。而且,那位女战神在战力榜上的排名,比我还高,秦路就是战神,他都没上榜。”
其实更震惊的事他还没说,《神仙手册》里讲天界新律时,专门讲到,天界五十天前,已经允许同性相爱了。
当初看到这刻意标注的话时,有初也愣怔许久,差点以为是不是他的理解出现了问题。
男男相爱或女女相爱他在凡间也不是没听过,可也以为这只会出现在一些猎奇伦理艳情话本中。
着实未曾想到,这种事在天界已经是稀松平常,和男女相爱没什么区别了。
“女战神?”这下君怀更诧异,男花神、女战神,这天界,还真是奇特。
不过很快他就接受了这些事实,又关注到新的讯息,“那战力榜是什么?”
有初不厌其烦地解释,“天界为了督促年轻一辈、而设的战力排名榜,它会自动由高到低排列、天界千岁以内神仙的战力,只排到第五十位。我就是第五十位,那位女战神,好像是二十几位吧。”
“一千岁以内啊……”君怀沉吟一番,想起君离,便问:“那我祖宗上榜了吗?”
“没有。”有初据实以告。
“啊?”君怀有些泄气,“我以为祖宗很厉害的……”
有初眨眨眼,觉得他好像无情地戳破了一个年轻人的幻想,便安慰道:“君离的过人之处,不在武力上。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君怀这才又喜笑颜开,继续自己还没来得及说的话题:“你们神仙的寿命可真长,不像我们凡人,说不准你们下次下界时,我已经老了。”
“是啊……”有初想起飞云门,缓缓道:“我飞升的时候,门派里和我同辈的师兄弟,死的死老的老。”
君怀不是个会让沉重情绪影响自己过久的人,便重新寻找话题,“有初公子,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您贵庚吗?”
这有什么冒昧不冒昧的,有初实话实说道:“飞升的时候,刚满七十岁。”
“那你在天界,是不是就像我在人间,处处被人嫌弃年纪小啊?”君怀摸着下巴道。
父王早逝,他登基时才十几岁,整日被议论年纪小,着实令人讨厌。
“差不多吧。”有初摸着剑柄,“不过,我也不是最小的,君离才是我见过,最年轻的神仙。”
君怀心中又燃起对君离的熊熊崇拜之情,“我就知道,我祖宗最厉害了!”
有初笑笑,把快要出口的话压在心里。
像君离这样凭在世功绩飞升的人,年轻,也就意味着英年早逝啊。
他着实无聊,就把佩剑从腰上解下,借着月光打量这把陪伴他数十年的长剑。
师兄为他挑选兵器时,他还不爱修仙习武,只是因为看起来显帅,才日日佩戴。
师兄死后,他忙于修道,也没空仔细看看这把剑。
有初从剑鞘中抽出长剑,剑身在月光照耀下微微发亮,他细细打量这柄曾跟随荒王殿下南征北战的上古神兵,目光在剑柄下方停住。
只见剑柄下方有浑然天成,不像是雕刻上的两个小字——
辟之?
有初用手摩挲着两个小字,却发现这字就像他眉间的灵纹一样,什么也摸不出来,好像是这把剑天生长出来的一般。
上古时期的文字和现在的天界文字并不相同,不过还是可以辨认出,这两个小字就是“辟之”。
辟之,难道是这把剑的名字?
有初觉得很有可能。
原来这把剑,是有名字的啊。
辟之剑,倒是挺有上古气息的名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夜晚很快过去,君怀伸着胳膊打哈欠时,天已将明。
守了一夜都没等到女鬼,有初和君离还撑得住,身为凡人的君怀在还回练武场的刀后,回到府衙倒头就睡。
他们如今住在府衙里一个极为偏僻的院中,所以只要有初君离不说,没人会知道这里多了君怀一个人。
不过即便能熬得住,有初还是在君离的劝告下乖乖回房间睡觉去了。
再隔一日便要施展祭血,还是好好修养为佳。
把有初赶回房睡觉后,君离也回自己房中摘去斗笠,在榻上睁着眼躺着,心中翻滚过很多事,许是因为心累大于身体的累,很快便撑不住地睡着了。
等他呼吸均匀已然睡熟后,床榻前瞬间闪现出一个人来。
眼看君离睡觉时被褥也未曾盖上,鞋也未脱,那人微微皱眉,心中暗道君离怕是本来没想到自己能睡着,因此什么都没收拾。
他看着那张在熟睡中褪去淡漠的脸,忍不住弯下腰,想去触碰,手却在距君离的脸仅有一寸时顿住。
低眉克制地收回手,他轻轻地帮君离脱下鞋子,盖上被褥,压好被角,坐在床沿沉默地看着睡梦中的君离。
君离睡着时和他清醒时一样规矩得很,不说梦话,也不胡乱翻身,就这么安安静静躺着,让床沿的人恍惚间回到久远的当年。
还记得年少时,他们之间也曾有过和现在相同的场景。
只是后来发生的那许多事,爱恨都纠缠在一起,让人头疼,也让人疲累。
小离,我是想恨你,可我却总想起你的笑容。
他闭着眼轻轻叹气,君离死后的那些年,他一直都在想,他们究竟为什么,会走到当年那一步呢?
在君离床榻前枯坐整日,眼见他快要醒来,床沿的人起身退开几步,远远看着将醒之人的脸,在柔光中消失。
片刻后君离懒懒地睁开眼,觉得头有些晕,忍不住伸手想拍拍脑袋,胳膊一动才发现他身上盖了被子。
君离茫然地从被褥中伸出手放在额头上,他一向自律,此刻却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想动。
可能是睡着时没盖被子,有些着凉吧,他迷迷糊糊地想。
神仙的身体并不容易生病,可能是最近过于心累,才让他只是没盖被子睡觉就有些着凉。
他清楚地记得他没盖被子,怎么一醒来,这被褥在他身上盖得好好的,甚至还压了被角……
君离扭头向窗外看去,只见夕阳斜照,已近黄昏。
即便身体叫嚣着不想动弹,君离还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叠好被褥,整理一下微乱的长发和衣服,戴上斗笠起身下床。
缓慢走到桌前坐下,君离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早已冷透,灌下肚去正好让他清醒了几分。
君离甩甩头,这才觉得舒服许多,还没倒第二杯,有初的声音便伴着敲门声传来。
“君离,你醒了吗?”
起身开门,见有初神清气爽,君离才放心不少。
有初眨眨眼,看着开门的君离,觉得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就以为他还在为秦路下凡的事头疼,也没往生病那方面想。
这一夜三个人调换了位置,有初君怀守南边,君离守北边。
可他们守夜整整三日,眼看下凡第三日的太阳已经升起,女鬼还是没有出现。
三人回到府衙中汇合后,君怀哈欠连天道:“这女鬼,不会是已经离开这里,跑去别的地方祸害人了吧?”
“说不准。”君离的精神瞧着也不是很好,想起下凡的目的,对有初道:“你先睡上几个时辰,过了正午再施展祭血。”
“好。”有初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