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今天复活了吗》有山长梦

11、第11章 祖宗

　　有初和君离与那个头儿谈妥后，他便严令大叔和前来的官兵不准将此事说出去，然后带着二人暗中进城，到了府衙。

　　路上那个头儿已经向他们做了介绍，他是这寿州州城守军的一个教头。大叔前来城门报告说自己发现鬼怪时，他正在城门口例行巡查，便带上人前去山中堵“鬼”去了。

　　听完后，有初只觉颇为无奈。

　　大叔啊，你就不能把人往好处想吗，说不准我们是神仙呢，神仙也很符合你说的条件啊。

　　长得好看、不惧寒暑、没有影子什么的。

　　进城之后，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君离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

　　有初觉出身边的冷意，正纳闷说好的不惧寒暑呢，他怎么觉得冷了。

　　扭头却瞥见君离比往日更冷几分的脸，有初眨眨眼，心道他果然不该带君离来这里——

　　故地重游，睹物思人，最是折磨。

　　虽然情感不太相似，也不知道君离和秦路的纠葛，不过以自己想念师兄的情绪揣度，君离现在怕是很不好受。

　　直到被那个头儿带去府衙偏厅坐下，君离的神色还是冰冷难测，看不出在想什么。

　　无数次强迫自己忘记，可看见旧时风物，重走旧时的路，却止不住翻腾的记忆。

　　十年纠缠，又十年相隔江山遥遥相望，谁也不知道，原来当初的淮水一别，竟已是永不相见。

　　他似乎有些头疼，伸手轻轻按着眉心。

　　有初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闭嘴让君离安静会儿。

　　在他的印象里，除去见秦路那次君离有些失态之外，他还从未看到过君离如此情绪外露的样子。

　　怕是四十多年前签订淮水之约时，这寿州州城里发生的事儿让他颇为伤神，所以相隔这么多年再次来这儿，还是如此头疼。

　　在心中骂过秦路数十遍，有初便被教头的声音拉回现实。

　　教头是自作主张把他们带回来，所以走的是府衙后门，他仿佛不敢一个人跟“两个鬼”同处一室，又急于向知府禀告，便道：“二位稍坐片刻，我这就去请知府大人来！”

　　有初应了一声，目送教头走出房门。

　　不过片刻，便有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在教头的带领下走进偏厅。

　　见君离还是一脸疲倦，有初便起身迎上去。

　　教头往里看一眼君离，见他撑着桌子闭目，眉眼之间有些倦意，一时间也不敢打扰，便对上前的有初道：“这位便是这知府大人！”

　　他又向身边的知府低声道：“他们便是我们在山里见到的两只鬼。他们一心修道，不害人，大人放心！”

　　这两人“两鬼”，互相看着都很别扭，就都默契地省了礼节。

　　知府看了看有初，又向里面看君离，神色有些疑惑。

　　那个穿红衣服的鬼仿佛心情不是很好，难道并不想帮忙？

　　有初转身看一眼君离，回头低声向知府解释：“我的朋友，前几天练功练岔了，有些累。”

　　知府恍然大悟地点头，表示理解，不是不愿相助就行，但他还是再次确认道：“二位当真愿意助城中百姓驱赶女鬼？”

　　虽说这女鬼并未谋财害命，可一直任由她夜半悲哭也不妥。

　　先前花重金请的道士都对这女鬼无可奈何，还有个甚至被她吓得神智出了问题，连滚带爬跑出城去，还差点摔进护城河。

　　府衙官兵不行，道士也不行，那就只有让身为同类的这两只鬼试试了。

　　有初点头，“那是自然。”

　　“那二位可有把握对付这女鬼吗？”知府又问。

　　别到时候没帮到忙，又把自己折了进去，就像那个吓出毛病来的道士一样，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有初装模作样地思考一番，才回答：“若论修为，同辈之中，强过我们两个的，寥寥无几。知府大人，尽可放心。”

　　听起来还是两个很厉害的鬼，知府忽略这只鬼仿佛是不太会说人话的断句，心道果真是老天相助，但想起之前几位道士的经历，还是问得仔细：“二位打算如何对付女鬼？”

　　“那女鬼，我们都没见过，打算先去街上守着，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样子，再做定夺。”有初答得顺畅。

　　知府这才确定这两只鬼比较靠谱，这些时日请过那么多道士，也算有了些经验，这凡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夸下海口的，一般都是只会吹牛的。

　　“那这女鬼一事，就拜托二位了。事成之后，若二位有何需求，尽管开口，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本府定竭力办成。”

　　他并非迂腐之人，如今这二位愿意相助，还管他是人是鬼，只要能让百姓的生活重回正常就行。

　　“为百姓做事，理所应当，无需酬劳。”有初一副心怀天下正义凛然的样子，“若无意外，我们今晚便上街，看看那女鬼，究竟是何模样。”

　　知府看上去十分高兴，“那我先替城中百姓谢过二位。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言了，二位若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去做便是。”

　　送走知府后，有初坐回君离身旁，问话还没出口，君离就先他一步道：“这位知府，看上去倒还不错。”

　　该说果真不愧是一代贤君吗，飞升之后还不忘替现任楚王评判官员什么的。

　　有初眨眨眼，君离看上去似乎心情比刚才要好点。

　　他不懂怎么看人，只觉得这位知府大人为百姓着想，办事不问鬼神，感觉确实不错，便顺着君离道：“我也觉得。”

　　君离被他逗笑，脸上也少了阴霾，“方才你和知府说话，都不大像你了。”

　　“有个现成的好夫子在这儿，我要是还学不会，也白活这么些年。”有初淡淡地笑，撑着脸心道，打官腔和骗人嘛，看君离说一次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无非半真半假，说一半藏一半罢了。

　　君离笑而不语，回想起在山上看到的州城轮廓，开始部署：“以南北大街为界，今晚我守南边，你守北边，若有异常，立即传讯。”

　　“好。”有初点头。

　　撑着桌子给自己和君离倒茶水，想起方才被大叔指着说没影子的情形，有初忍不住叹气，“实在没想到，我们两个货真价实的神仙，竟然，会被人当成鬼。”

　　着实委屈。

　　“是我们大意了，论起看人看事的警觉，你我还比不上那位大叔。”君离抿口茶水缓缓道，“是神是鬼倒不重要，能解决女鬼就行。”

　　有初点头，又在心中叹气，想出去看看，可君离大概并不想，也罢，他们今晚要守夜，有的是时间看这偌大州城。

　　君离低眉，“若是三日后，女鬼的事还未有结果，我们就分头行动。你安心寻荒王剑，我留在这儿解决此事。”

　　“你一个人？”有初迟疑道。

　　君离笑笑，放下茶杯，“区区女鬼，我还不放在眼里。”

　　有初愣了愣，在心中叹道，他一直因为君离的脸而忘记，这人也是御驾亲征上过战场的。

　　他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于是只得点头道：“好，那你自己要小心。”

　　面前的茶杯已经见底，有初正要端起茶壶再续上一些，伸手的动作却突然顿住，神色微微一变，抬头向屋顶看去。

　　“怎么了？”君离见他神色有变，开口问道。

　　然而还没得到回答，他也觉出异样，向上看去。

　　有初收回手，按在腰侧的剑柄上，看着君离低声道：“刚才有个人，从偏厅侧面那堵墙外，翻墙进来，现在就停在这间屋顶上，你也听见了？”

　　君离收回目光，点头低声道：“现在还未被府衙中的守军发现，功夫倒是不错，难怪敢青天白日闯州城府衙。”

　　“这偏厅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停在这里做什么？”有初疑惑。

　　君离眸光流转，低眉道：“说不准，是来找人的。”

　　有初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却还是很茫然，“找我们，两个‘鬼’？”

　　“反正闲来无事，抓下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君离悠闲地品茶，虽然这府衙的茶水并不好喝。

　　有初点头，说做就做，起身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已经站在屋顶，看到那个小贼还趴在瓦片上凑近听里面的动静，有些好笑。

　　蹲下身一拍小贼的肩膀，那人“啊”地惊叫一声，差点滚下屋顶，有初没想到他这么不经吓，抓起他的衣服就返回了屋内。

　　直到感觉自己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那小贼才哆嗦着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抱着一根大腿，抬眼向上看，蓝色衣袍的冷面男子好像很生气。

　　他立刻放开手，爬起来退后几步，伸手解释道：“实在抱歉啊这位朋友，我刚才是以为自己要摔下房顶了，才抱着你的腿不放，我真的没有那种爱好啊！真的！”

　　有初越听越想堵住他的嘴。

　　君离在后面也忍不住笑。

　　“说，你来找我们，有何目的？”有初自然听到了君离的笑，他目露凶光向远处的小贼盘问。

　　那小贼却不回答，皱着眉凝视坐着喝茶的君离。

　　有初见他都看得痴了，刚想开口打断这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思绪，就被他震住了。

　　只见小贼看了君离片刻，神色突然变成狂喜，然后大喊一声：

　　“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