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唯二》失眠七夜

19、女孩的事

　　“嗯……那、那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的？”有点受不了偌大的寝室中突兀的静谧，以及莫名越来越稀薄的空气，白未晞抠了抠手边的浅灰色的被单，没话找话地问道。
　　“从我十岁那年……也就是埃里克斯被带走的那段时间。”艾伦看向虚空中的一处，好似那个方向有那么一道熟悉的人影将她拽入了回忆的漩涡，“没想到，已经过去八年了。”
　　尽管非常好奇艾伦是通过什么契机发现的，白未晞却体贴地没有就这个话题多问下去——有些伤疤，不是捂着就能好，但在她还没有把握能够治愈前，更不具备擅自揭开的资格。

　　“抱歉，”白未晞轻轻地说道，“我只是有点好奇，不如说是敬佩，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伪装自己的身份，治理一个庞大的帝国……这些，我不是说女性做不到，但是这很难，特别是当整个世界只有自己是一个异类的时候，我想我知道那种感觉——非常可怕，当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差点崩溃……”
　　白未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她只是努力地想让对方摆脱那种低落的情绪。
　　“等等，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只有——十八岁？”

　　——恭喜你啊，白生，你发现了盲点。
　　白未晞忍不住在心底调侃自己：万万没想到，艾伦竟然比自己还要小两岁。

　　这样算起来，对方也不过才刚刚成年，竟然肩上就扛起了那么重的担子……本意只是想扯开话题，顺便安慰一下对方——无意间发现了一个令她有一点受打击的事实。
　　当她以为艾伦是个男人的时候，这种情绪只是一晃而过，可当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与自己一样是个女人——准确来说，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女人——这份同情瞬间就成为了一种忽如其来的心疼。

　　等到白未晞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从床上跳起来，几步跨到艾伦面前，将这个脸上满是错愕的十八岁少女一把搂紧了怀里，抱得紧紧的。
　　“你……”
　　艾伦刚开始还有所挣扎，然后，她感觉到了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心跳——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就好像自己的心也被一片温热包裹其中——不再无人可诉的孤寂，不再如履薄冰的畏惧。
　　屏住呼吸，她小心翼翼又乖顺地窝进那个并不宽厚的怀抱中，甚至忍不住抬起手，想要完成这个温情脉脉的拥抱。

　　然而白未晞很快回过神来，发现了自己的冲动，连忙收回手，不好意思地松开了艾伦，后退几步，再次坐回到床上。
　　艾伦伸到一半的手还没来得及搭上白未晞的肩，也只好顺势放了下来，背回身后，眼底掠过一抹黯然；但她很快藏起了这抹软弱的情绪，朝着白未晞重又扬起一个浅浅的笑，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并不在意。

　　“那、那你每个月的……那个，是怎么解决的？”挠了挠脸颊，未免尴尬蔓延开来，白未晞又迅速找了个话题。
　　——既然知道了艾伦是女性，她有一肚子的疑问等待解答。
　　况且，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她对身为女性的艾伦有着无以伦比的信任，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都会得到原谅，这种信任感是“男性”身份的艾伦绝对无法给予的。

　　这样再一看艾伦，白未晞真是觉得自己迟钝——明明是这么美丽的少女，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应该从星网端的时候就发现的啊……黑长直加上白丝袜的裙装软妹，到底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如果现在是那个形象的艾伦站在自己面前，白未晞觉得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将人狠狠抱在怀里疼爱的。
　　沉浸在艾伦美貌中的白未晞已经开始幻象起下一次在星网端的见面情景，浑然不觉自己炽热的目光多么失礼。

　　“那个……是哪个？”艾伦避开了白未晞过于灼灼的目光，不自在地换了一下坐姿，小声问道。
　　如果不是那双紫眸太过清澈，而白未晞也知道对方男扮女装长达十八年，可能要以为艾伦是故意装傻了。
　　“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是不是这样称呼的……我是说，你的‘大姨妈’来过了吗？”白未晞忍着羞涩，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想……我并没有能够称之为‘姨妈’的亲戚，事实上，我连叔叔也没有。”艾伦耸耸肩，有些疑惑白未晞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自己的亲戚关系，思考了一下，还是照实回答道。
　　被艾伦自然的回答噎得一滞，白未晞泄气地捶了一下枕头：“我是说，成年女性都会有的某种每个月都会发生的自然现象，红色的、液体状的……懂？”
　　白未晞恼羞成怒地拍了拍自己的腹部，在艾伦睁大了双眼仿佛恍然大悟而后抿紧嘴唇逐渐僵硬的神色中，明白对方应该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后知后觉地为先前的奔放害羞起来。
　　——完了，形象全无。

　　“……”艾伦低下头，小小声地说了一个词语。
　　然而隔得那么近，白未晞却依旧没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也无法根据对方的嘴型判断——因为此刻的艾伦将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口，恨不得将自己团成一只球。
　　白未晞毫不怀疑，如果前面有个洞，这家伙会不顾皇帝的威严钻进去，再想法子把自己埋起来。

　　“什么？”她不得不凑得更近一些，好听清那个比蚊子叫也响不了多少的答案。
　　“我说……绷带。”艾伦飞快地抬头瞥了她一眼，见她盯着自己，就差贴脸上了，只好偏开脸，小声但清晰地说道，“军需配给虽然都有定额，但是我有最高权限，不会被察觉。至于换下来的……我知道一个地方，嗯，有机会带你去看看，你就明白了。”
　　——对哦，差点忘了，这家伙还是一国之君。
　　但是同样地，背负的风险和压力也更加无法估计吧。

　　“那，你第一次经历的时候……害怕吗？”白未晞忽然很想了解艾伦的心情——虽然对于现在的她可能已经没有了意义，但这不妨碍白未晞为过去的那个少女缅怀，为她的孤独心疼，为她的勇敢喝彩，也为自己无法弥补这些遗憾而遗憾，“还有别人知道你的事吗？”
　　“很怕，非常怕，我还以为自己受了致命伤，”艾伦笑了笑，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容倏然淡了下来，唇角虽然还是微微扬起，眼底却没有了笑意，“是我的生父，也就是上任皇帝发现的，至于生理方面的知识，是我的亚父告诉我的——尽管许多事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那你有穿过小裙子，梳过小辫子吗？”白未晞想到了什么，眸子一下迸射出亮光，兴奋地抓住了艾伦的手，“我不是说星网里面的装扮——顺便一提，你那套哥特风的萝裙还挺好看的，下次可以试试别的风格——我的意思是，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那样穿着打扮……或者，再画个淡妆？”
　　艾伦顺着白未晞的思路设想了一下，下意识地挣了挣白未晞牢牢抓住自己不放的手，没有挣开。耳尖微红，只觉得对方闪亮的目光教她不敢直视，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地推脱道：“你知道的，离开星网端，在现实中这样打扮是很危险的，我对此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你要明白裙子和长发对于战斗是不利的……好吧，我是说，没有……我、我不会。”
　　最后一句，轻声且带着一丝沮丧，让白未晞的心陡地被揪紧了。

　　“……那我教你好不好？就像、就像你训练我一样，”白未晞将艾伦抓得更紧了，兴致勃勃的模样好像恨不得立刻就将人塞进更衣室里替她梳妆一样，“我不敢说我多有女人味，多懂女人心，但我好歹也是个女人，我可以跟你分享我所知道的，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的心得——我可以做你的，姐姐，闺蜜或者随便什么……你愿意吗？”
　　“我……”艾伦咬了咬嘴唇，迟迟没有回答——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但是迎着白未晞那双好似藏着星河的眼眸，她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况且，心底有一个微弱的声音，仿佛也在幽幽地劝着自己答应下来。

　　见她面上有所意动，白未晞再接再厉，一把将两人交握着的手拉近，让她感受自己的诚意，继续劝道：“我保证，只在我们独处的时候，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这是属于我们俩的……秘密。”
　　“那、那好吧。”艾伦脸色一红，忍不住朝后仰了仰脖子，有些慌乱地避开了白未晞的目光，忙不迭抽回了自己的手，在背后无意识地蹭了蹭泛着痒意的手背。

　　见她答应下来，白未晞像是落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脸上自然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哎，我听说你们有一座‘女史博物馆’，是专门记录女性相关资料的，有机会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好。”
　　“我还听说图书馆最顶层有很多关于女性的研究资料，能给我去借阅查询的权限吗？”
　　“……好。”
　　“那明天早上的训练可以取消吗？”
　　“……不可能，没得商量。”

　　——套路失败。
　　不过……回到自己房间的白未晞撑着下巴笑眯眯地回味：红着脸拒绝人的小皇帝也太可爱了吧！

　　小白：我把你当闺蜜，你却想上我？
艾酱：我不是，我没有……
小白：还等什么，快来（拍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