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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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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宽恕是帝王的美德
钟笔母子随着张说来到北京某大型购物中心。一进门就有闪光灯在闪,她吓了一跳,侧头一看,原来是某位歌星戴着墨镜若无其事地逛名店,对此情况显然习以为常。她松了口气。因为左思层出不穷的娱乐绯闻,香港的狗仔队有时候会偷拍她,练得她对镜头十分敏感。
带着左学来到童装部,钟笔替他挑外套,他不满意,“不行,我要小熊的那件衣服,还有肩章、腰链。”钟笔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道:“你上的是普通公立学校,不能太扎眼。”仿的不知哪国的军装,红得跟喜服有的一拼,哪有小孩儿穿得稀奇古怪去上学的,还不得被老师打出教室?他皱眉,“什么学校连穿衣服都要管?我不去。”会不会连吃什么都管?
“这由不得你,你敢不去试试。”钟笔一边挑衣服一边威胁他。
左学哼道:“我不去,难道你还能‘牛不吃水强按头’?我有选择学校的权利。”这句话他是跟左思学的,活学活用,连动作都惟妙惟肖。
钟笔气急,有个智商过高的儿子整天跟你强词夺理,事事反其道而行之,寿命都会短十年。她翻了翻白眼,“那你想去哪里?”不要告诉她他不想上学,她立马给他吃“爆炒栗子”。
左学想了想,“我要回香港上国际学校,我要学日文。”重要的是香港有迪士尼乐园。钟笔粗鲁地拒绝,“不行,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北京。我已经给你联系好学校了,入学考试你要是考得不好,你就给我当和尚,天天吃素。”
旁边的张说忍不住莞尔一笑,这对母子的对话,精彩胜过赵本山的小品。
钟笔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去上学,便说:“放心,我会给你报日文班的,并且承诺天天接送你上下学。”
左学见事已成定局,瞪大眼睛看她,愤愤不平,决定使出杀手锏,“我会打电话跟左思告状!”
左思才不想他留在北京上学呢。他早就听人说了,应试教育下的学生,全是一群书呆子,除了考试便是做题,无趣之至。
钟笔冷眼看他,阴森森地说:“我看你是三日不打,上房揭瓦,造起反来了!”伸手就去抓他。左学一边跑一边说:“香港法律规定不得随意体罚儿童。”此人法律意识极强,每当钟笔失控的时候,动不动就搬出这句。钟笔气急,龇牙咧嘴道:“你再说,你再说——我只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
张说忙拦在他们母子中间,将衣服扔给钟笔,“你去付账。”店里的导购都追出来了。张说指着商场里设的儿童游乐区,说:“至于你,那边玩去。”三言两语解决了即将爆发的母子大战,干脆利落。
左学不敢再惹母亲,生怕她当真打他,只得妥协。钟笔追上去,将纸袋塞在他怀里,粗声粗气地说:“自己的东西,自己拿,提着。”说完拉着张说往对面的休息区去喝咖啡。
左学抱着几乎跟他一样高的大纸袋站在过道里,露出一双骨碌碌转动的大眼睛,像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样子甚是可怜。张说看不过去,一手接过,招呼他一起走。左学赌气不理,屁颠屁颠往儿童游乐区跑去,还故作绅士,问一个坐在秋千上的小女孩儿:“小姐,你几岁了?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玩?”
两个大人在一旁看了哑然失笑。钟笔叹气说:“随他去吧。我现在已经管不动他了,将来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张说宽慰她,“不要紧,儿孙自有儿孙福。”
钟笔点头,开玩笑说:“嗯哼,不错哦,都会用俗语了哈。”
张说喝了口咖啡,“建平让我替他向你道歉。”俩人后来通过一次电话,张说主动说了一些钟笔的事,魏建平承认自己对她确实有所误会。
钟笔愣了下,撇嘴道:“世上有这样道歉的吗?没诚意。”话虽如此,脸上的笑意却忍不住溜了出来。魏建平的冷漠、敌视,她看似不放在心上,其实相当在意。张说心说也是,立即拨通电话打给魏建平,“你要道歉,亲自跟她说。”钟笔拿过手机,“我是钟笔,你过来吧,有话当面说。”对方连声说好。
她低头搅拌咖啡,笑说:“魏建平这个人,连跟人生气都不会,脾气这么好,又会照顾人,怎么会离婚?”张说摇头,“感情的事,讲不清楚。”魏建平待小薇不可谓不好,千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再忙也记得打电话回家叮嘱她“午觉别睡太久,海带汤记得喝”。可是小薇却说他缺少男人味,叽叽歪歪,硬是要跟他离婚。他也好脾气,实在缠不过,离就离吧,还说:“留不住她,是我的错。”
张说观察她,“你没有生气?”以前她脾气未必有这么好,当众受辱,还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心平气和。
“没有。”
“当真?”
“我为什么要气?又不给发工资。”她没好气地说。
张说笑了笑,原来她确实没在意,但是心中却有一丝凄然。她能做到这样云淡风轻、若无其事,也许是因为数年来不知经历了多少类似的事情。外人眼前所谓的“涵养”,那是由无数隐忍委屈练就出来的,俗话说,忍字头上一把刀。
她的生活未必像表面上这么光鲜亮丽。
他为当年不能体谅她的苦衷深感愧疚,为当年的不成熟后悔自责,为这些年来她受的委屈痛心难过。他握住她的手,垂眸说:“钟笔,对不起。”五年来,他一直想亲口对她说,总算还有这个机会让他弥补。
他刻在心里的这个女人,曾经重重给了他一巴掌,可是他没想到头来她爱的却是自己。
钟笔开始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道歉,虽然不知他具体所为何事,仍是鼻头猛地一酸,几欲落泪,反握他的手,“不不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跟左思结婚,无论何种理由!是我自己糊涂,意志不够坚定。其实袁蓝骂我骂得没有错,我当时确实爱慕虚荣,怕吃苦,怕受罪,贪图左思的权势富贵。如果我熬一熬,挺过去了,或者跪下来求他,也许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她是如此后悔,她错在不该嫁给他。
可是,事实不只是这样。
张说紧紧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声音沙哑,“我不该跟你分手。但是现在,再也不会了。无论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钟笔,相信我,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他不会再放开她,哪怕最后一无所有。
他们是同一类人,吸取教训,引以为鉴。
钟笔没有说“我相信”,她只说:“谢谢。”
她还爱他,可是她已配不上他。如今的他们,天差地别。
不一会儿,魏建平赶来,还给钟笔带了一大捧娇艳欲滴的黄玫瑰。她笑着收下,“魏建平,你不要以为一点儿小恩小惠,我就原谅你了。”黄玫瑰的花语是道歉,象征纯洁的友谊,她知道。
宽恕是帝王的美德。
她还牢记着当年魏建平半夜送她去医院急诊,排队,挂号,交费,帮她量体温,领着她去阴森黑暗的地下室拍X片,东奔西走,寒冬的夜里,外面零下二十摄氏度,而他急得满头大汗。
为人处事,雪中送炭者切不可忘,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魏建平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会继续以实际行动表示我的歉意的。现金好不好?足够诚意。”说罢,当真掏出一沓鲜红的百元大钞。
其实那件事当天晚上他便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发了什么疯,非要跟钟笔过不去。张说曾经遭受的痛苦,都过去了,就当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爱情考验好了。现在他们要旧情复燃,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不过是缘去缘又回罢了。破镜重圆,本是一件好事啊!他想起张说当时义正词严说的一番话,像被人兜头兜脑浇了一盆雪水,顿时清醒过来。他自己之所以和小薇结婚又离婚,也并不是单纯的谁对谁错的问题。他现在仍然在反省,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吗?
他觉得自己应该给钟笔一个交代。他亦不过是一个罪人,有什么权力去定别人的罪?每个人都有苦衷。人在红尘,身不由己。
最后他归结于酒后失心疯、离婚后遗症。
人有时候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吓一跳的事来。
他有点儿不敢见钟笔,于是让张说投石问路。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他怕钟笔不原谅。但是当听到她说“有话当面说”时,语气轻快,爽朗一如往昔,心头的大石顿时放了下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幸好,幸好。
古人曾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钟笔见了大把火红的钞票,不由得骇笑。她知道这个时候不便拒绝,也不跟他客气,移步至三楼的女装部,拉着他一起当参谋。挑挑拣拣半天,只买了一件V领湖水蓝无袖上衣,几人说说笑笑,兴尽而返。
第二天,她还抱着枕头跟周公约会时,电话响,是宾馆的座机。她以为是工作人员,迷迷糊糊接起来,“喂——”抓了抓早已乱成鸡窝的头发,美梦被打断,心情很不好,口气冲冲的。
左思的声音平静地传过来,“纱纱,我不介意你不在家,但是你要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宛如地狱撒旦,突然降临。
钟笔没想到是他,瞬间醒了过来,从床上一跃而起,一脸戒备,“什么意思?”这个老男人,一大早就跑来骚扰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难不成欲求不满?
很快她便知道了原因——当她和张说拥抱的照片登在某家娱乐报纸上面的时候。
一版是某歌星逛商场的报道,另一版便是她和张说。这个记者好样的啊,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她的头伏在张说胸前,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样貌;张说虽然侧对观众,但是一眼便可认出他是谁。标题是“天上人间,神秘女郎?”
看来张说最近名气大噪,连娱乐记者都注意起他来。
但是就算她行为不检点又怎么了?左思凭什么管她?也不看看他自己——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左学看她呆坐在床上不说话,哼了句:“蓬头垢面,状如女鬼。”母亲跟别的男人上报纸头条,他可不觉得有什么光荣的。
钟笔瞪了他一眼,爬下床去洗漱。刷牙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女人苦笑,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没想到她钟笔有一天也成了娱乐大众的人物。
吃早餐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左思为什么不打她手机,偏要打宾馆的电话。他在向她暗示,她的一切都是他的,他对她了如指掌,即便她人不在香港。
钟笔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冷透心扉。
不不不,左思不是如来佛,而她也不是孙悟空,只能在他的掌中翻滚跳跃,做跳梁小丑。如今的钟笔,早已脱胎换骨,焕然一新,无所畏惧。
有一句至理名言——无欲则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