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侵略和救赎》废品儿

11、第一部分（11）不想跳舞

　　说不清楚，当许还拍椅子叫芊容坐下时，她置身了何种境界当中，她只是感觉到了差异，强大得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差异。
　　他与什么人都不同，没有人在他的身上有交叉点，也没有人能在他身上留下点什么，他像是一块收放自如的磁铁，吸满了一身人世间的小碎物，抖一抖身却又把什么都甩光了。
　　“你在看什么？这样盯着我。”他看着双手放在膝盖必恭必敬坐下来的芊容说。
　　他说的是一种非常纯正的普通话，每一个字的音都是从胸腔的深处发出来的，说出来的句子平整而饱满，但没有任何标识，你永远听不出来这种话音来自什么地方。在学校里，芊容听过五湖四海各种味道的普通话，但就是没有与他相同的，连类似的也没有。
　　也许是因为他的话语只属于他个人，不容许环境或是人来更改。
　　芊容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她想不出来自己要说什么，只好朝他浅浅一笑。
　　“想跳舞吗？”他问，边把烟头在了桌上的白色烟灰缸里摁了摁。
　　芊容以为他想跳舞，就做了一个表示同意的动作，站了起来。
　　“我今天没有心情跳舞！”他紧接着说。
　　芊容赶紧又坐了下来，有些手足无措。

　　六年后再见到他，一切都让芊容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实芊容并不能确定这个男人就是许还，他的容貌对芊容来说是陌生的。
　　六年前拂晓时光那个暴怒的男人，只在芊容脑海里留下了一个高大的强壮得如猛兽般的剪影，印在了清晨淡灰蓝色的画面中，尽管她有时候努力地想去勾勒出他的容貌，但是他的五官却如被打散了的拼图，怎么拼凑也拼凑不出一个整体来。
　　这个额头严厉，下巴线条粗亢，眼神专注，浑身发着咄咄逼人雄性气息的男人，真的是许还吗？
　　只是当他朝她招手时，她像是看到了在悠长山路转角处那突然出现的指示牌一样，上面写着：六年前，清晨时分，河背街那个脾气暴躁的男人。
　　“给你！”他伸手在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抽了一张名片给芊容。
　　一张白色的硬纸片，是芊容人生第一次接到别人给的名片。
　　上面写着：许还，XX集团董事长。
　　芊容把名片塞到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你还是穿着这种颜色的牛仔裤。”他观察芊容的动作说。
　　他说话的时候，从不在言语上体现情绪的波动，每一句话的语调总是一样的，等芊容开始有一些了解了他之后才知道，他只在暴怒时才会变换一种语调说话，其余的任何时间他都会用这种让人无法猜测的语调说话。
　　例如“你还是穿着这种颜色的牛仔裤”这句话。芊容就无法判断，他到底是喜欢这条牛仔裤，还是不喜欢，他到底是为这条牛仔裤感觉奇怪，还是只是为了陈述这个事实。
　　“在学校时穿制服，出来时才可以穿牛仔裤。”芊容回答。
　　“你在言水镇里穿着也是这条裤子！”他说，还是语调平稳。
　　“不是，这是我上大学时才买！”芊容说。
　　“为什么只买这种颜色？还有，你为什么不化妆？像别的女生那样，在脸上涂些粉啊红啊等颜色。”他问，并仔细在黑暗中打量着芊容的脸，似乎是在检查芊容的脸上有无使用过他刚才说的东西。
　　“我不会化妆。”芊容笑了。
　　他点了点头，“你笑什么？”他像是突然从默许的神态中醒过来似的。
　　“我觉得你说那么多话来问女人的穿着打扮问题，怪怪的。”芊容老实地回答。
　　“因为我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他也老实地回答。
　　尽管他的表情严肃，语言并未表现异样的情绪，芊容还是奢望着他说下一句话时，脸上会出现慈爱的表情。
　　他低下头去，用一个金色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
　　“你为什么连个包也不带？”他漫不经心地问。
　　舞池顶中央的大彩球突然开了，五彩的灯光旋转，强迫让处在黑暗中的脸孔亮相。
　　彩灯在许还的脸上一划而过，紫色的灯光，在变幻成黄色之前，就这么匆匆地一掠，他的衫衣被幻化成了荧光色的紫。
　　这种紫色让此刻的许还更像是一个梦境了。
　　“包？我没有东西要放，所以没带，平时逛街时才会带个包。”芊容说。
　　他严肃地点了点头，像在开会一样，尽管他们讨论的话题如此地无足轻重，他的严肃却传染了芊容。
　　于是芊容像一个调皮吵闹的小孩子，被他的严厉和认真限制住了躁动的渴望，规规矩矩地坐着。
　　那一刻芊容完全忘记了张子然。
　　芊容的心像个抽屉，在六年前打开，放入了许还，丢了许还后，抽屉空了，遇上张子然，就放上了张子然，现在偶遇了许还，张子然就被扔了出去，许还跳了进去说：“这是我的抽屉。”

　　许还突然拿起了放在他腿边的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给芊容看了看，又放了回去，说：“连我都有一个包。”
　　在芊容忍俊不禁笑起来时，他的手机响了。
　　“喂！”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就抓起公文包，走出舞厅，到外面去了。
　　芊容在椅子等他回来，直到舞会散场，她们得到回校的通知时，许还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