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黄鹤楼》即若离

84、拜师

　　展朔只觉得脑门一痛，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先前觉得那老人家疯疯癫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说什么，可现在，他已知道了那么多事情，他在心里，都是动容的情怀。
　　他轻声问道：“前辈，你还记得……记得……”
　　白易看看自己身上染血的白袍，忽然摇了摇头，说道：“先前我或许混混沌沌，但太清诀解开之后，我已记起他来，他更理解我。”
　　展朔似乎听明白了，他说的是回归青年时候的自己。
　　展朔问道：“那你和他，不那你已经是你了，和他一起对吗？”
　　他抱着某种期望，小心翼翼的问道，他想，这样的话，那个白易的一切已和他一起了。
　　老人却哈哈笑了笑，说道：“是，也不是。他已消失了，但他做了什么，我都记得。”
　　他忽然靠近展朔，笑道：“我选的徒弟，我很满意。”
　　他看着展朔，却道：“可惜时间已经不多了，我须得告诉你。”
　　展朔想不通，为什么他也要这样说，他本带着希望，可现在他不知道，他究竟能否留住这老人家。
　　白易却道：“太清诀本是先师所留，为求巅峰之术，求得长生而苦心探求，已五十年之力，一得太虚，一得太清，传给我太清诀，传给我师弟太虚法。”
　　展朔只细细的听，却听那老人家笑道：“正是我所练太清诀，却能返老还童，长葆青春，可惜，太清诀却有极大缺陷。”
　　他对展朔道：“习得太清诀，性情会变，人在逆转周天时，他的秉性会分化，更加极端，而且若是成功，并不能长久，就像我，有时候是你所见的白易，那个年轻人是我，可又不是我，他和我神识有时共通，有时不通，你便对自己有所不知不解，又混混沌沌。”
　　展朔点点头，他已明白了白易的意思。
　　白易又说道：“有时候却又是我，但我所练之时，逆转经脉，神识不清，疯疯癫癫，但我知道，另一个我也出现了。”
　　展朔明白，便是他吹竹哨时，那个便是忽然秉性大变的老人家，对他痛下杀手的老人！
　　白易却道：“那个我我却能识得，只因那不是年轻时的我，不是返老还童的我，而我便更加极端，所求所练都是最强最胜，也是我的武功之巅峰。”
　　他说道：“所有的武学，达到‘极’的时候，最为强劲……”
　　展朔轻声问道：“前辈，何为‘极’？”
　　白易却道：“‘极’，是一种极限，善有善极，恶又恶极，无有无极。”
　　展朔好似有些明白，但又有些懵懂。
　　白易只道：“以后你会明白，等你所经历练，你就会明白其中所蕴藏的奥秘……”
　　展朔点点头，白易却道：“如今，你身上已有我的一部分内力，正是年轻时的我给你。”
　　展朔已明白，方才白易将他的内力传给了他，他只觉得那是一种至纯的内力，比他先前所运用的飞封内力还要纯正，力量更胜！
　　白易却道：“你现在内功根基已十分深厚，远超于你的同代人。他运掌看看。”
　　展朔听了他的话，只将内力放在掌中，对着门前一运，那里有一个石板，顿时崩碎！
　　展朔愣住了，他惊讶道：“我，我的武功已这样厉害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几日之内，他的武功竟然飞升到如此地步。
　　白易点头，却道：“可你的武功，却远不及我厉害……我先前本想废除你的飞封真气，教我我派至纯心法，若是如此，你的内功便皆为你所用，可现在，你有一身内力，却并不能全由你控制。”
　　展朔点点头，他说道：“若是如此，我若躲避别人，轻功已十分了得了？能跑的远一些了？”
　　白易板起脸来，说道：“小子，谁教你逃跑的？你这样的内力还想着逃跑？要对战，要勇敢一些！”
　　展朔只想起先前展顾和江沐教导他，正是他毫无武功的时候，不要太过急进，他这时候却还是这样想，一时间却还未转变思路，不由得赶紧点点头。
　　白易似乎来不及多说什么，说道：“本门的武功有很多，我来不及传授给你，但若你到江湖上，一定要小心，觊觎太清诀的人绝不少。不可对人说出你的师门。”
　　展朔点点头。
　　白易说道：“你既然身上有了我的内力，就是我的徒儿了，给我扣头。”
　　展朔这时候已不再为师徒之时烦忧，他自那青年白易离去之后，所有心事都已放下，白易又将自身内力传授给他，他心中只有无限钦佩与动容，他点点头，跪下身来，说道：“徒儿展朔，拜见师父。”
　　他说完，对着白易磕了三个头。
　　那老人家哈哈大笑，说道：“好孩子，做得好。”他的眼神忽然明亮起来，他只笑起来，说道：“想不到，我到这时候，身边竟有一个好徒弟，竟收了一个好徒弟。”
　　他说完，说道：“展朔，起来，你是我太清宫第四代弟子，等你出去，去第一道石门与第二道石门，为师祖与师尊磕头。”
　　展朔点点头，他虽先前听了沧浪老人的话，已经拜过了，但他依旧决定，出了这道门，再去拜过。他便将这些事情告诉沧浪老人，告知他他已拜白易为师父。
　　白易看着展朔，从他的衣襟里拿出一本书来，那本书已经破败，似乎已看不出什么来，他说道：“这本书，若我没有徒弟，本该随我而去，不该留存在这世间，不过既然你已成了我的徒弟，为师就将它传给你。”
　　展朔接过来，那书已古旧，字页也不清晰，展朔只见那书页上写着《外经稽考》。
　　白易说道：“这本书，本是神医扁鹊所稽考失传千年的《黄帝外经》，为师祖遍寻古墓求得，正因此悟出太虚法，太清诀，只是师父传与我与师弟时，将此书放入此地。也正是此书，才解开我的混沌，将我从太清诀的轮回中解除。其中的医典绝无仅有，绝不可令他落入歹人手里。”
　　展朔只看着白易，只说道：“师父，如此意义重大，徒儿能否保管？”
　　白易却道：“其中所记载的，多为救世之医典，后半部才是气功心法，也正是太虚太清所记载，若是不到火候，强行修炼，极易走火入魔。不到时机，不可轻易研读。”
　　展朔点点头。
　　白易却道：“为师本有太多话要与你讲，只是时日无多，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可背弃自己。”
　　展朔听他一言，却道：“为何师父也说时日无多……”他这话说完，已说不下去，他刚拜白易为师，怎么可能就是别离时刻。
　　白易却道：“朔儿，人的寿命本就有限，太清诀本就只能返还青春，却要忍受割裂之苦，更不能改变人的寿辰，我大限将至，不可逆转……”
　　展朔心中一痛，只觉得几乎不能承受，白易却道：“为师，却要留给你一个难题……”
　　展朔只道：“师父请讲，只要徒儿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而为。”
　　白易说道：“拿起哨子来，吹响它。”
　　展朔睁大眼睛，他想了想，才说道：“师父，你要见那个你？”
　　白易点点头。
　　展朔说道：“可是若是徒儿吹响了它，你还会回来吗？”
　　他忽然想起白易来，他似乎已明白，若是他吹响这个竹哨，他恐怕再也见不到白易，见不到他的师父。
　　白易笑了，他说道：“孩子，你说过，那就是我，每一个我，都是我。”
　　展朔心里一酸，他知道，他记得他回来的时候，如此对青年白易说过。
　　白易笑道：“只是，这个难题，只有你能面对，只有你能解开，你已选择了，只得你去做。”
　　展朔含着泪，却说道：“无论如何，他都会出现，对吗？”
　　白易点头，说道：“没错。只是，为师想面对他，而不是等待他。那个我，曾令我惧怕，令我癫狂，又让我久久寻觅，因为没有这个我，我并不完整。”
　　展朔终于点头，即便他如此不舍，他还是拿出了那个竹哨，他看着自己的师父，轻声说道：“师父……”
　　白易说道：“朔儿，你要记得，你所面对的我，即是我，更不是我，你不必留情。”
　　展朔说道：“徒儿该怎么做？”
　　白易说道：“杀了我。”
　　展朔一下子愣在那里，他想不到，沧浪老人的话还是从白易嘴里说了出来，原来是如此，原来他并未躲开这样的事。
　　展朔摇摇头，他只咬牙，颤声道：“不，师父，我做不到。”
　　白易看着展朔，他知道，展朔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不是他师父的时候，他都已做不到，现在已是他的师父了，他怎能做到？
　　他道：“那就活下去。”
　　展朔看着师父，点点头，说道：“好。徒儿一定做到。”
　　白易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情，别放弃。要坚强，像你这时这样，绝不放弃。”
　　展朔点头。
　　白易命令道：“不可再等了，帮师父吹响它。”
　　展朔即便万般不舍，他并未再拒绝，他说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他说完，又对着白易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