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黄鹤楼》即若离

52、许询

　　却是展顾头顶正旋转之剑一下子停滞，顿时飞跃，一下子飞入在眼前手中！
　　那人手里握着剑，顷刻落在展顾身前，他的脚步很轻，即便他来的很快，可他落地的时候，声音极轻，轻的好像一片落叶掉落在地上。
　　在这长廊密道之中，本该是谨慎焦虑的提防，可这个人的脚步声，却好像真的走过一片阳光遍洒的草地，他正踏在草地上，是什么样的心情，可以让人这样从容。
　　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睛却很亮，展顾抬眼望过去，那青年将手中剑一抛，那把剑轻轻飞落在展顾手上。
　　展顾伸手，接剑，正视着那个青年。他的眼睛里忽然也出现了一种笑意。
　　这种笑意并非所有人都能感知，但若人人都有一个出生入死、默契万分的朋友，当人见到这个朋友时，恐怕每个人都会露出这种笑意。
　　那青年嘴角抿出一条线，他的目光好似带着一种信任，又透露出一些洒脱、超然的惬意。这样的目光很少有人具有，那种自然的洒脱风姿，恐怕能理解的又少之又少。
　　他看着展顾，已察觉他所受之伤，展顾的白衣上都是鲜红的血渍，已好似沾染红雾。可展顾正望着他笑了。
　　他的眼中那些柔和的光并没有消散，可他蹙起眉来，心疼与怆惜在他眼中一瞬而过，他的眼睛更添一分坚定，他却说道：“展寂真，好久未见。”
　　展顾笑道：“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轻声念道：“许询。”他虽然这样说，可他那种从心而起的喜悦，已经溢于言表。
　　他手里握着许询的剑，那把剑里的柔情与温暖，又是什么人能给予？
　　许询正站在展顾身前，他转过身，正目视着前方，前方是一片雾一样的光亮，即使有灯火，却是迷途。
　　他笑道：“寂真，你骗人的时候，眼睛会闪。”
　　展顾笑了。他明白，他心里已认定，许询一定会回来。而许询，亦更知晓他心中所想。
　　他正站在许询的侧位，两个人所站的位置，正是这密道的两处空门，一处是展顾的空门所在，正是许询站定，若是站在这里，谁也不能击中展顾的死穴。而展顾所站，却是许询的伤位，为此位置，可保许询不被暗算。
　　展顾却道：“我从来不喜欢骗人，唯独有些人从不会上当，我只好一次次的试试看。”
　　许询正在和他说笑，眼中却是眼观六路，正看着这密室的九方四象，他正在观察，藏在这里的绝顶高手，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出手。
　　许询笑道：“不凑巧，本来该被你骗一骗，哄一哄这位伤员。”
　　他这时候反而轻松说道：“不过今日，我们碰上绝顶高手了。”
　　他这样和展顾说这话，即便是在这样奇诡的气氛之中，他却总让展顾觉得安心，这种安心，是一种信任，一种力量。
　　展顾点头，他说道：“幻术，原来我刚刚竟在幻术之中。我竟已陷入其中，不知现实。”
　　许询道：“幻术。极高妙的幻术，一般的幻术只能幻化出奇诡的人形，模拟人的必杀技。可若幻术到了顶级，却可以模拟场景，改变所处空间布局，身中幻术的人，即使察觉奇诡，却也找不到其中解法，依旧沉沦其中。”
　　他说着，他眼睛看着灯火，眼中映出灯火的光亮来。
　　展顾却道：“我想不通，若是幻术，莫非施术者见过别人的亲人、朋友，不然如何能幻化其形，栩栩如生，如同亲见。”
　　他说道这里，又想起娘亲的模样来，他的心又有一种忍痛，难过的细节从他眼睛里瞬间而过。
　　许询听他所言，只想了想，却道：“或许，施术者，并未见过这些人……”
　　展顾顿了顿，他想了想，忽然一个念头涌进他的脑海中……
　　许询点点头，却道：“因你的心在动，他的幻术就在变化。你期待什么，什么就会出现。你的反应，每一个细节，都被重新锻造，而将幻术里的人打造成你想要的模样……”
　　展顾好似明白，他看到龙池山庄，想到母亲，那人便将展顾眼中和动作细节一点点收集，展顾只会倾向于母亲，于是在他的一步步倾向中，慢慢成为展顾想象的人。他心里挂念着展朔，期待着展朔见到母亲，于是，展朔也出现在幻术里……
　　他想到这些，只觉得顿生冷汗，若是能将幻术运用的如此精细完美，该是什么样的高手？
　　许询说道：“心动，幻术就会动。”
　　他笑道：“你应该多想想我的。幻术中的许询，一定会被你看出破绽。”
　　展顾只笑了，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肯定？”
　　许询说道：“幻术中的许询，一定会被你骗。”
　　展顾点了点，表示认可，他笑着，其实他亦观察着一切，可他的观察却在他们身后，灯光也映入展顾眼中，他的瞳仁很澄明，灯火在其中跳动。
　　他说着：“我刚才已遇到了幻术高手，所用四生阵已觉高妙，可是与这种幻术相比，却是泰山之别。”
　　许询点头，他的眼睛里还是那样从容，可他心里却暗想：“不仅如此，我总觉得，这幻术并非像全力而为，反而像是随手之作，轻易自然。”他心里知道，若是那人有这样高明的幻术，要杀展顾，恐怕不会只以飞剑近身相刺。可若是不想杀展顾，也不会藏有这样的杀招。竟然生出一种那人正在玩弄人心的潜知，令他不得不谨慎而为。
　　他说道：“真是不凑巧，总是碰到这种人。”他也叹了口气。可惜他叹气很轻，感觉并不是真的为此叹息。
　　他说完，他身边的墙壁忽然开始生出树叶，树叶一支一支的生长出来，身边都是苍翠的气息。
　　他的眼睛里也开始看见，花，鸟，他的脚下变成一个泥土地，他和展顾正站在土地上。
　　展顾正拿着剑，看着许询，他们两个都未动，可是身边的鸟开始啼鸣，花慢慢的舒展枝叶，而后慢慢在他们脚边绽放。
　　展顾前面正站在许询，许询却没有回头。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展顾说道：“若不是此番境地，我们本该一起喝酒。”
　　展顾只紧紧的盯着许询，却听到许询道：“饶是寂真千杯不醉，也和我喝到被人扶回龙池山庄。”
　　展顾笑了。
　　他手里握着剑。
　　许询却听展顾道：“可惜酒总是喝不多的，越喝越不容易醉。”
　　展顾能感觉到树枝正蔓延过他的头顶，清香的树叶香味略过，许询说道：“你喜不喜欢和我喝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一定不喜欢一个人喝酒。”
　　许询这时候咳嗽一声，这一声，声音很轻，轻的好像真的刚刚喝到了一点酒，酒让他喜悦。
　　这时候展顾一下子拔出手中剑来，剑鞘忽然也发成一声脆响，那声音轻得很，明明拔出剑来，剑的声音轻得很。
　　许询一下子跃起，顿时弹起到空中，就在这时候，他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许询！
　　展顾亦挥剑，他挥剑的那一刻，他已经撤身，撤身至石壁反身一弹，一个展顾正站在那个许询背后！
　　许询蹙紧眉头，心中只有惊，却绝无惧，他和展顾同时察觉到，幻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幻术中的许询和展顾还在对话！
　　这样的幻术，是如何一种境界！
　　似梦似幻，似真似假！
　　许询手指一弹，火把顿时熄灭，展顾剑锋一起，他身旁的火把亦熄灭了。
　　许询与展顾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似在这对话开始，两人已知道，对话的又绝不是他们！可是他们已经在其中等待，直到许询轻咳这一声，展朔拔剑以回应！
　　正是他们这样的默契，这种默契是他们似已想到对应其中的方法！
　　火！
　　光影映入他们眼中，幻术就出现在他们眼中！
　　若是熄灭灯火，他们的反应，就被观察不出，观察不出，就无法修正幻术中的人的行为！
　　许询和展顾在黑暗中交错，而那两个幻影却在黑暗中跃起，他们的轻功和他们二人并无差异，一下子也在黑暗中闪过……
　　没有人动手，只是黑暗中的四个人，若幻影也算是人的话，在这里腾身而起，跃至中央，却是忽然一招展顾的化气为剑，剑动直击向许询！
　　许询跃起，这时候展顾忽然抬手，对着许询的身侧一拉，许询直觉不对，这也不是展顾！
　　他反身而起，正是展顾被那许询太阳剑气所击，亦跃起，展顾却道：“还有幻影！”
　　他刚说完，却是又有几声，亦是展顾的声音！
　　许询笑了，他道：“骗人。”
　　他正跃起，展顾忽然将手中剑抛起，那剑正落在许询手中，许询并未接剑，而是展顾忽然以气化剑，将眼前火把燃亮，却是许询太阳剑气立发，一下子将手中握剑的许询击飞，那幻影顿时破碎，消腻无踪！
　　展顾腾身而起，却是又亮一盏灯，却是还是许询、展顾、许询、展顾，展顾反身一跃，许询正一剑刺来，却是那许询倾身一挡，那剑正预穿透，却是展顾从天而起，一剑刺入展顾身上，那幻影顿时消散！
　　许询眼睛一眨，那替展顾挡剑的许询一下子跃起，都落在展顾眼前，展顾倾身一起，一掌拍在许询肩头，这时候，忽然察觉身后不对，正是许询对他一剑刺来，正刺他心窝！
　　许询这一剑出其不意，那展顾只转身，却是被一剑刺中，慢慢摇着头，从许询眼前缓缓栽倒！
　　许询太阳剑气一发，顿时撤剑，一气剑又击中，展顾一双眼都落在他身上，那眼睛里竟然有悲伤之感，而后倒在地上。
　　谁能想到，许询下手竟然这样狠决无情！
　　这时候，展顾还未拍到另一个许询肩头，那个许询只收着剑，慢慢的站定，他身上竟然没有沾上展顾的血！
　　展顾倒地之时，忽然化作一团幻影！
　　这时候，树枝忽然一下子湮灭，花朵，鸟啼，也消失了。
　　许询身边的那个许询，身上的光也渐渐消失了，那个人清晰开来，不是别人，正是真正的展顾！展寂真！
　　许询握着剑，他的眼睛都落在展顾身上。
　　展顾也正望着他，展顾的一双眼睛里，都是许询熟悉的目光，温柔，坚定，从不放弃。
　　幻术已破。
　　原来那幻术，在四人缠斗之时，已将展顾化作许询，这样的变化，什么人能够防备，什么人能够察觉呢？
　　许询已察觉，他不仅察觉，而且毫不犹豫，毫不惧怕！
　　若是判断失误呢？他有没有想过，若是他错了，那个人正是展顾呢？
　　许询没有犹豫。他或许想过，可他从不是犹豫，寡断，错失一切的人。
　　这时候，忽然听到笑声响起，那声音有力顿挫，内力决深，只道：“若是你出手犹豫，你二人早已死了。”
　　许询与展顾只望向深处，却又听到传声道：“可惜你们武学根基尚浅，远非我敌手。”
　　那人道：“晚辈，叩拜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