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黄鹤楼》即若离

14、夜行

　　夜幕很快降临，乌蒙蒙的天空暗下来，这个时节，连飞鸟都没有，树木还未长出新枝，似乎都在都在蛰伏着等待春天。

　　江沐和展朔举着火把，两个人在深林里走。

　　展朔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有朦朦胧胧的小亮点，他给江沐指指看，江沐说道：“那是个客栈，已经被我们远远落在身后了。”

　　他举着火把走在前面，对展朔道：“别人或许已经吃的酒足饭饱，正躺在房间里泡着热水澡。”

　　展朔跟着他，笑呵呵的对他说道：“本小爷不稀罕，午夜的探险才是最好的，比躺在床上睡觉好一百倍。”

　　他似乎早已发觉，午夜的探险、黑夜的前行，要比安逸的憩眠快乐一百倍，也惊奇一百倍。

　　他本来已经疲惫了，一想到有些人或许已在客栈里休息了，自己已远远将他们甩在后面，就开心起来，不再觉得累。

　　江沐引着路，两个人伴着夜色与月光前行，偶尔踩过枯枝，还有火把燃烧的动静，都带着一种寂寥幽深里的轻响，让人无法放松下来，展朔在他身后，问道：“你为什么会懂这么多？”

　　江沐答道：“我从十岁的时候，就会独自上山去，有时候好几天要待在山上。”

　　展朔瞪大了眼睛，说道：“十岁？”

　　江沐点点头，说道：“在山上过夜其实并不难，难的是有时候会有野兽，或者半夜睡觉的时候碰到妖怪。”

　　展朔跳起来，说道：“什么？妖怪！？”

　　江沐点点头，说道：“是的，有红发碧眼的妖怪，吃人饮血的魔物，还有变成小女孩求你帮忙的花妖树精。”

　　展朔的脚步开始迟疑，他犹豫的看着江沐，他问道：“真的吗？”

　　江沐点点头，但忽然的，他的手一下子发动了，展朔正凑着他，被江沐猛然的动作吓住，往后一躲，江沐逆身一转，手指从他手腕一点，展朔虽然已经明白了，但为时已晚，他被江沐一下子点中，火把登时脱手。

　　江沐回身，轻轻接住火把。他摇了摇头，说道：“你已忘了我要偷袭你。”

　　展朔有些懊恼，他说道：“谁让你说那些恐怖的事情，我已忘记你还会做这种事。”

　　江沐说道：“在江湖上行走，无论别人讲多么奇诡、闻所未闻的事情，都要保持高度的专注，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分心去听。”

　　展朔问道：“分心去听？”

　　江沐说道：“要有一种高度的警惕，”江沐把两个人的火把轻轻弄灭，说道：“你听……”

　　展朔说道：“听什么？”

　　江沐靠近他，说道：“风吹草动……”

　　两个人静止了一会儿，一阵冷风吹过去，寒冷夜晚的风也是凉的，打着旋儿，似乎跟着江沐的故事，气氛也变得奇诡起来，展朔靠着江沐，感觉变得敏感起来，心也跳的很快，因为某种未知的恐惧。

　　江沐说道：“如果静下心来，脚步声是最明显的，如果这个地方有人，除非轻功到了最高境界，不然不会毫无声息。但倘若人害怕起来，干扰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心跳声。”

　　展朔点了点头，他问江沐道：“真的有妖怪吗？”

　　江沐笑了，他说道：“一个人如果杀人成性，嗜血成瘾，就不再是人了。”

　　展朔点点头，他觉得江沐说的对，一个人，如果没有人性，还算什么人呢？

　　江沐往前走，说道：“你看天上的星星，北斗七星的位置，走夜路的时候，星曜的所在可以帮助我们找到方向。”

　　展朔跟着江沐，听着江沐的话，两个人又走起来。

　　这时候两个人的火把已灭掉了，天色更幽暗，展朔撑起胆量来，又有江沐作伴，渐渐适应了黑暗，两个人倒是走的不算慢。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两个人终于停下来，江沐点起火把来，他和展朔捡起一些枯枝，点燃篝火，两个人坐在篝火旁边，火苗温暖起来，两个人靠近着坐着，在篝火旁取暖。

　　江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展朔愣了愣瞧他，发现里面竟然是吃的，两块好像是硬的饼，可惜展朔早已饿了，他觉得这一定是天下少有的美味。

　　他惊喜道：“你从哪里找来的？”

　　江沐说道：“我的存粮，不到意外的情况，是不会吃的。”

　　展朔说道：“想不到你是这样有计划的人。”

　　江沐找到两根树枝，剥掉树枝上的干树皮，穿上两个饼，在篝火上烤了烤。

　　展朔开心的要命，看着江沐烤着饼，自己又捡了柴，把篝火点多。

　　江沐笑了笑，说道：“这些就可以。”

　　展朔问道：“越暖不是越好？”

　　江沐答道：“火太大的话，会有人发现，而且，这种时候，很容易着火。”

　　展朔点点头，不再往里填了。

　　江沐将饼递给他一个，自己吃一个。

　　展朔绝有没有吃过这样好的饼，即使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饼罢了，他咬了一口，又烫又脆。他
　　对着江沐笑道：“你的厨艺真好。”

　　江沐也在吃，他笑了，问他：“这就叫厨艺？”

　　展朔点点头，说道：“你做的牛肉面也好吃极了，我从没吃的这么好，我敢打赌，绝没有比你做
　　的饭更好吃的饭了。”

　　江沐发现，展朔这样的傲气小少爷，嘴甜的时候，讨人喜欢多了。

　　两个人有了这饼果腹，已没了饥肠辘辘的感觉，都坐在篝火旁烤火，展朔问他：“你是哪个门派的人？我以后想要去找你，要到哪里找你呢？”

　　江沐说道：“我不能告诉你。”

　　展朔问道：“为什么？”

　　江沐说道：“因为我要先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我师父叮嘱过我，在我没做之前，绝不能告诉别人我的来历。”

　　展朔好说话的很，马上说道：“好，不管你是哪门哪派，都是我展朔的好朋友。”

　　江沐笑了。

　　天色更晚，寒气霜重。

　　江沐堆了堆火，告诉展朔：“睡吧。”

　　在这样的野外睡觉的确很冷，好在火很暖，展朔靠着火堆，觉得又冷又暖。

　　他问江沐：“你也睡。”

　　江沐说道：“行。”

　　他和展朔依靠着躺下，天上还有星星，近来天气也算好，月光柔软。展朔从未在野外睡过，又好
　　奇，又觉得有些疲倦，睡梦要来的时候，风声也变得更清晰，他忽然从心底里冒出一些寒意，他又想起江沐讲的妖怪来。

　　展朔轻声问道：“你真的见过妖怪吗？我是说真的妖怪。”他小声的说，免得江沐听出他的惊栗。

　　江沐闭着眼，轻声回答道：“没有。”

　　他的声音很温和，他说道：“我经常夜半上山，不过山上有时候很好，春天的时候，你能听到树枝在发芽，草木都在复苏，夏天的时候，虫鸣月朗，有时候会下一场凉雨，人也淋的很舒爽，秋天的时候，秋叶也可做被褥，你盖着秋叶做的被，说不定还有松鼠在摘果子，冬天嘛，冬天如果下雪的话，天地都是雪白的，虽然冷，但是很像柔软的绸缎……”

　　展朔听着他的话，想象着他说的画面，忽然觉得好似野外真的没有那么可怕，他说道：“真的吗？”

　　江沐点点头，闭着眼说道：“真的，即使不下雪，点起篝火来，你能看着火光，冬天里的火光最亮了，在篝火边暖暖手……”

　　展朔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他赶路已经太累了，可是他却没有说一声苦。

　　火光照着他的脸庞，英俊纯真的少年好似火光一样，热情又温暖。

　　江沐坐起来，守着篝火，他没有告诉展朔，冬天总是要警惕一些，饥饿的野兽难免是有些微可能遇上的。

　　等到展朔醒来，天刚微微亮，他发觉江沐依着一只树干睡着了，自己身边的火堆已经熄灭，只有一些燃过的灰烬，他小心的站起来，不想吵醒江沐。

　　他用水壶的一点水洗了脸，准备去找点东西吃。

　　但这个季节哪里会有野果子呢，他在枯树林里走了走，一无所获，他心情有些沮丧，忽然觉得他
　　好似没用的很，帮不上江沐什么忙。

　　他踢了踢脚下的枯树枝，准备要回去了。忽然他听到一种声音，是什么声音？树叶的声音？

　　他继续乱踢着，忽然有人从天而降，展朔记得江沐的话，他已察觉，他应跑，只是迈出了左脚，
　　那人手掌已经到了，展朔手腕一动，手指一聚，在对方肩膀“曲池”用力一点。

　　坏了，他忽然想起，他没有用穿心芽。

　　这时候那人笑了笑，说道：“我绝不会碰到一个比你更聪明的人了。”

　　正是江沐！

　　展朔发觉是江沐，已激动起来，问道：“你醒了？”

　　江沐似对展朔的反应的确满意，语气也开心了不少，说道：“到中午，你用穿心芽再点我一次。”

　　展朔问道：“还要点你？”

　　江沐点头说道：“没错。记住这种感觉。你没有时间修习，只有记住真正的药和手指点在人身上的感觉。”

　　展朔看着江沐，他对着他点点头。

　　两个人上路了，阳光已经升起来了，正是最好的时候。

　　等到申时，还未到傍晚，汉阳城门已在眼前，两个人看到城门，不由自主的对着对方笑了。

　　他们的目的地，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