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又迷人》月白风恬

1、蔚蔚，你为什么流口水？

　　刚开春，万物复苏，冰雪在春光中悄然消融，天空像重新清洗过一样，湛蓝得令人心怡。干枯了数月的枯枝抽出了新芽，随着微风，轻轻地晃着头。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天气尚有些微凉，女孩子们已经按耐不住地穿上短裙，露出修长的美腿。

　　杨蔚兮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看着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各色美女，不耐烦地伸着懒腰对菲菲道，“这么多人，早知道不陪你来了！”

　　从上海到北京的十几个小时里，她一直活蹦乱跳，第一次离开上海，第一次坐火车，好奇地瞪着大眼东看西看，到了北京，更是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四处游荡，两条长腿蹦蹦跳跳，皮猴子似的，感觉一个跟头都能蹦出十丈远。明明是自己拉她过来陪考的，她比旅游还兴奋，一路上吃吃喝喝没少伺候，结果到了目的地，还佯装抱怨。

　　菲菲脸色发白，一个白眼抛给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被蔚兮一掌拍在背上，“还紧张呢？”

　　菲菲正在紧张地咬指甲，被她用力一拍差点就咬到手指头，恼怒道，“就你不紧张！就你开心，这么早就拿到了美国X大的入取通知书，连高考都不用参加！你看看这里的考生，那么多人，哪个不紧张？哪个像你这么没心没肺？！”

　　那双手又改为讨好似地捏捏她的肩头，“别紧张，别紧张，菲菲，你一定可以的！”

　　菲菲才不吃她这一套，“蔚蔚，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跟你讲，来之前我给你也报名了，你的准考证还在我手里，说了陪我一起考，你可不许临阵脱逃！……喂喂，蔚蔚，你跑哪去啊？”
　　那头已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等等，我给你买水啊！”

　　那时的天，阳光正好，那时的岁月，青春正盛。

　　后来的蔚兮常常想，如果不是那时平淡不过的一次陪考，如果不是那颗大槐树下的惊鸿一瞥，如果她一直和叶子昊素未蒙面，哪怕后来可以擦肩而过，保持泾渭分明，或许她的人生，也许不会有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失控到完全偏离人生的既定轨道。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她在那颗人生的大槐树下站住了脚，双脚就像被粘在了泥土里，再也无法动弹。

　　那头，叶子昊正在紧张地在树下踱步，一会儿低头发呆看着足尖，一会儿仰头看看天。

　　这是他第一次来北京，也是他第一次参加艺考，在他为数不多的人生当中，根本没有想过他会有跟文艺相关的一天。他一直中规中矩地读书，高中时候听母亲的建议学了理科，一直以为自己是备战高考千万考生冲独木桥的一员。

　　没想到此刻却拿着准考证，紧张地站在电影学院的校园里面，茫茫然地望着周边三三两两簇拥着的众多考生，各个面白挺拔，相貌不俗，内心不由地打起鼓来。

　　那个时候的他压根没有留意到，不远处一个女孩，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在人群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蔚兮觉得自己的灵魂忽然之间受到了撞击，心灵被瞬间点亮了。

　　在她短暂的18年的人生当中，她读过一些爱情小说，一些酸词酸语。比如，我们从未见过，可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却觉得已经等了很久。

　　比如，第一次遇见他，上帝就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四个字：在劫难逃。

　　再比如，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只是因为一抬眸，不经意间而已……

　　不经意间，当真是不经意间，她就那么蓦然地撞上了他，不经意间，她就瞬间明白了，什么，是一见钟情。

　　心痒难耐，心脏扑通扑通跳跃着已经到了喉咙口。

　　他低头的时候，碎发落在眼角，她抑制不住地想要撩开挡着他视线的那缕发丝，一阵风吹过，树枝扑漱漱地，残留了一个冬季的落叶晃悠悠地飘落在他肩头，像是掉落在她的心口。

　　明媚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下淡淡的圆圆的光晕，轻轻摇曳着，像是在轻吻他的身子。白皙光洁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微微一侧的时候，精致又高挺的鼻梁格外醒目，微微低头的时候，又似乎带着些少年的青涩。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整颗心都在瞬间开了花。

　　菲菲等了她许久，终于不耐烦，准备进考场的时候，看见某人风一般地飘回来了。

　　“你怎么才回来呀，考试要开始了，我先进去了！”

　　菲菲不等她回答，就要离开，不料胳膊却被某人一把抓住，蔚兮的眼睛亮晶晶的，连带着脸颊都显得红扑扑的，“菲菲，你刚刚说你也帮我报了名，准考证也带来了吧？”

　　菲菲一愣，她就是吓唬她的，确实帮她报名了考试，但也没想过她真的会去啊，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快拿出来给我！”

　　“你该不会……真的要进去考试吧？”

　　她随口一问，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蔚兮的重重点头——“当然！菲菲，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一定要考入电影学院！”

　　她忽而郑重举手起誓的模样吓了她一大跳，菲菲瞪大眼，“蔚蔚，你怎么了，吃错药了吗？……这才离开一会儿，怎么突然抽疯了，不正常了呢？”

　　她想摸摸她的脑门，看看是不是发烧了，蔚兮已经拉起她的手，“快走吧，大家都进去了，别迟到了！”

　　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菲菲一直在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喘气，一会儿又双手合十喃喃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希望我这次一定要晋级！”

　　蔚兮一口气冲出人群，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希望能再看到刚刚大槐树下的那个男孩。眼睛在走出考场的众多考生中寻来寻去，也是无果，越发焦急，眼睛都瞪直了。

　　她也在心里默念，希望我晋级，希望我能成功……啊对对，也希望刚刚那个男生也顺利晋级。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如果大家都顺顺利利地通过考试，被电影学院录取了，那以后就可以在同一个校园里面了，慢慢找总能找到他的。

　　她安慰着自己，慢慢顺着人群走出校园。

　　回到酒店，菲菲意外地看着蔚兮居然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不说话，也不动弹。跟昨天兴奋地跟只皮猴子的模样判若两人，实在忍不住生疑。

　　“蔚蔚，你怎么了？”

　　“没怎么。”

　　“那你为什么流口水？”

　　“啊，我有吗……”

　　“蔚蔚，说真的，你真的打算考电影学院吗？万一被录取了，那美国X大怎么办，你就真的打算放弃了？”

　　“对啊。”

　　她回答的那么轻松，说的就跟放弃了早餐的一只茶叶蛋一般。

　　菲菲的嘴角抽了抽，“你……开玩笑的吧？”

　　蔚兮对她挤了下眼睛，意味深长地笑，“我为什么要开玩笑！菲菲，我跟你做同校同学，留在北京陪你，你不开心吗？”

　　菲菲翻了个白眼，摇头。这人疯了……真的疯了……

　　“菲菲，帮我倒杯水，我口渴了。”

　　“滚！”

　　顺势打了个滚，“菲菲啊……”

　　菲菲站起身，顺便一把拍开在她小腿边不停磨蹭的某人不安分的脚丫。

　　以菲菲对蔚兮的一贯了解，她想考电影学院，也就是一时兴起。就像她小时候喜欢的洋娃娃一样，喜欢的时候抱在手里死活不撒手，谁也不能碰。真没人抢了，把玩三天，很快就丢到一边。

　　可是看她那个一直絮叨着问她有关后几轮考试的问题，认真准备的模样，菲菲依然觉得，她这个三分钟热度，来的很是意外。

　　“蔚蔚，我去XX表演系考试啦，你去吗？”她懂得艺考的难度，比普通高考还要难上加难，像北电这样的名校，录取率更是低的吓人。怎么可能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她基本上把能报考的一二线艺校都报了名。

　　“不去！”蔚兮一边嚼着薯片，一边坚定地摇头。

　　“咦，你不是想考表演系吗？”

　　蔚兮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只考北电表演系！”

　　那脸上的神情，坚定，又……足够臭屁。

　　菲菲忍了又忍，才咽下了想冲上去暴打她一顿的冲动。

　　有时候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世事无常，偏生是有心摘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几轮考试下来，菲菲盼的望眼欲穿，自己也没有等到北电的录取通知单。幸好，另一所北京的表演系高校录取了她，也总算没有白费希望。

　　不过，她望着蔚兮手里的录取通知单——北京电影学院，这几个大字看的她足够眼红，为什么……凭什么……她认认真真准备了那么久！而某人就随随便便地临时抱佛脚……当真一把辛酸泪……

　　“不过……蔚蔚，你真的不去美国了吗？”

　　她不知道的是，蔚兮其实比她更震惊。

　　没想到……真的考进来了！

　　这是缘分吗？这是天意吗？

　　是的，一定是的！

　　老天一定是在暗示什么，一定是要……成全我！

　　她一兴奋，一咬牙，“不去了！”

　　“美国X大哎，那么好的学校，你是认真的吗……你爸爸知道吗，他没打你吗？”

　　“哼……我去哪里读书他管得着吗？X大本来就不是我想读的学校……我想去剑桥，哎，好想去看看那里的康桥……”

　　菲菲顿时无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放弃X大，进入北电，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都在犹自纠结，回头一看蔚兮居然是一脸轻松无畏甚至向往期待的神情，不由得感叹……

　　这个世界……果真是不公平啊！

　　拿到入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蔚兮心里想着，那个男生，他一定会考入北电的！老天都出人意料地让她考进来了，都如此暗示，如此帮忙了，怎么还会开这样的玩笑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退一万步来说，他真的没有考进来……那至少，他应该也在北京的某所表演院校里，有心找找也能有碰得到的日子。

　　虽然这么想着，她到底也不能确定，一个假期过的迷瞪瞪的，盼星星盼月亮地总算等到入学，在寝室放下行李，便急匆匆地冲入大教室，那么多人……

　　有没有他，有没有他？

　　前面，没有……中间，好像没有……后面……

　　都没有！

　　不会吧……不会真的吧……

　　她一遍一遍仔细看着教室里的每一个同学，心一遍遍地，越沉越低。

　　迷茫地站在原地，已然搞不清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

　　直到——一个男生急匆匆闯入教室，“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她回头，那个男生似乎是轻轻一笑，眼睛清亮，嘴角弯起的弧度，如沐春风。看的她眼睛一眨不眨，心里的阴霾也在瞬间散开。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她激动地双手合十，老天啊，四方佛祖，菩萨保佑，我就知道你们是厚待我的！

　　意外地被幸运女神的意外降临冲刷洗礼了一身，一整天蔚兮都沉浸在幸福之中。她远远地坐在后排，偌大的教室，面前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可是在她眼中只剩下那一个独一无二的……后脑勺。

　　越看越喜滋滋，连后脑勺都那么特别……让人心动。

　　她沉浸地过于专注，以至于没有留意到好运到此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