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身如欲》奚泉

21、第二十一章

　　人说爱情是生活最好的滋润剂。

　　倒不如说是最好的疗伤药。

　　我以医生都感到吃惊的速度快速康复。出院时，医生给我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明确地告诉我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双双，要不是那天杨光专程来找我们，请求我们一定答应和你一块去云南。”后视镜里，我看到简单带着微笑，瞟了身边的段志海一眼，说道：“我只怕还还劝不动你这工作狂的姐夫呢！”

　　姗姗坐在简单和段志海之间，两只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眨巴着，一会左侧，一会右侧，朝车窗外四处瞅，充满了好奇：“邰叔叔，我们还要在高速上走多久，才能到云南啊！”

　　“大概还需要三四个小时。”邰杨光难得极富有责任感地将车速严格控制在安全的范围内。

　　“姐夫，你看姐姐都抱怨了，你该多抽点时间陪她啦！杨光这么忙，也陪我到处溜达呢！”我回头对段志海说，正好看到他的手从姗姗背后的靠垫上伸过去，去拍简单的肩头。简单转头看他，他就笑着朝窗外努了努嘴。

　　简单朝窗外看，然后轻呼了声：“啊，好漂亮。”

　　我也忍不住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原来是经过的一处山坡，坡上杂草丛生，却在翠绿的野草中间，现出几株艳丽的花，金黄的底色，斑斑的红痕，映着阳光，泼辣辣地盛放着。

　　孔雀菊，居然是孔雀菊。

　　我神思恍惚，十年前，孔雀菊，那快要遗忘的回忆，又再浮现眼前。

　　“简双，你看什么那么入神？晚自习要迟到了！”

　　“我在欣赏花呢！”

　　“这花天天路过，你天天欣赏，还没欣赏够？”

　　“邰杨光你的观察能力太差了！你看，这一丛花以前没有的。我觉得特漂亮，她一来，周围的花全给比下去了。”

　　“我瞧瞧是什么花，居然让我们挑剔的简小拽赞美得这么奢侈？！”邰杨光被我吸引了过来。

　　“好像是菊花，不过我不知道品种。”

　　邰杨光只瞥了一眼，就露出鄙视的神情：“这不是孔雀菊吗？这么普通的花，满世界都是，原来我家都种过。简双，我对你的欣赏水准极度失望！”

　　“邰杨光，你莫忘了，我的欣赏水准如何，你是参照物之一，还是最重要的参照物！”

　　邰杨光摊手：“人与植物，没有可比性！”

　　“有！”我反驳道：“也许这种孔雀菊很常见，可常见不代表普通。这个世界最常见的动物是什么？是人。但人在动物里，是最不普通的一种，是最聪明的一种，也是最能适应变化的一种，所以人能最大程度地生存，并让自己的存在变得美好！植物也是一样，我们越常见的品种，就代表她的适应力越强，这是优点，凭什么歧视？”

　　“哎哟，这还成辩论会了！”邰杨光道：“你将来莫非要当简大状？！”

　　“我纠正你的错误观点！”我又看了一眼那丛盛放的孔雀菊，道：“走，自习去！”

　　邰杨光和我一边走着，一边回头望了好几眼，忽然道：“明白简大状怎么会喜欢孔雀菊了。”

　　“噢？说来听听。”

　　“这花跟你一样，五颜六色，俗艳，关键是招摇！”

　　“俗艳是你的眼光问题。招摇，那也得有资本招摇！”

　　“果然物以类聚，年级第二的美女，也招摇得很呀！”

　　“物以类聚，这概括有理，值得夸奖。对不对呀，我招摇的年级第一，大帅哥？！”

　　第二天的晚自习一过，邰杨光将我拉到学校后院的树林，然后吊儿郎当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小包东西，丢到我手上。我打开一看。

　　“种子？”我诧异的问。

　　“瓣臭菊的。”他漫不经心地说：“哪里都能种，悬崖上也能种，价格便宜，好养活，一包几块钱……”

　　“等等等等。”我打断他：“你没事送我瓣臭菊干嘛？什么花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年级第二，我对你的无知极度失望！”

　　“你昨天对我极度失望，今天又对我极度失望。不就一种菊叫两个名字吗？在我面前故弄玄虚，省省吧你！”我很快猜出了原因。

　　“我真信了你的邪。喜欢一样东西，却又不肯深入了解这样东西。”他鄙视道：“你们女人真是感性大于一切的动物！白亏了你数理化那么好，逻辑能力不是一般的差。年级第二，典型应试教育产物。中国的国情啊！”

　　“呵，不就一花吗？我佩服你，居然能上升到国家的高度。”我握紧了手中的种子包，虽然口里损他，可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甜蜜。

　　由于高中监管紧，我和他只敢采取地下活动。送花，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哪个怀春少女不希望男友送花给自己呢？！

　　一包种子，虽然不及一束玫瑰那么耀眼那么美丽，可种子将来会开出我喜爱的花。这份心，不言而喻。

　　“见微知著，这是美德！”他又习惯性跟我抬杠：“跟你说，这花种出来好看是好看，花啊叶子啊可是臭的。就跟你一样，外表光鲜，里面又臭又硬！”

　　“怎么，你后悔了？”

　　“我上了贼船也能逃出来！”他盯着我：“不过我佛心佛肠，打算改造贼船。”

　　“理想很宏大，我思想上坚决支持你。”我笑着道：“行动上反改造你！”

　　“你改造我？！可你了解我吗？”他突然问，看上去表情有点儿严肃。

　　“难道我不了解你吗？！”我伸出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数：“有一点自大、又有一点冷静，有一点聪明、又有一点笨蛋，有一点可爱、又有一点小气，有一点沉闷、又有一点幽默……”

　　我还要数下去。

　　他忽然将我双手一拉。我猝不及防，脚往前冲的时候不慎绊到了地下的石头，整个身子栽到他身上。他就势抱住我：“告诉我，你这感性的女人，你为什么会喜欢孔雀菊？就仅凭一见钟情吗？”

　　这是我第一次与他如此亲密的身体接触。以前也就拉拉手，靠靠肩之类的。

　　一种无法形容的异样冲遍全身，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颤抖。从脸上到耳根，更是无法抑制地发起烧来。

　　“你放开我。”理智上告诉我不能这样，可心里面有种冲动、有种激情、有种渴盼，像跳跃的火苗，一下子燃烧起来，且越来越旺。我仅弱弱地挣扎了一下，便纵情投入他的怀抱，享受那份狂热的感觉。

　　“你先回答我。”他强硬地道。

　　我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心中慌乱乱的。我又低下头，他轮廓分明的脸在月光下，那么近地呈现在我面前。他的眼睛如朗星一般明亮，闪烁着激情的光芒，又充满着真诚和恳切。

　　我喜欢这样的他。我喜欢年级第一的他，我喜欢一见面能令我动心的他，我喜欢激情的他，我喜欢天天跟我抬杠的他，我喜欢送我种子浪漫的他……我喜欢他，似乎有很多种理由，仔细一想，又都不是什么特别的理由。

　　原来真如小说所写，爱情不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爱情只是一种感觉。当爱上了，当那份激情开始燃烧，那份纠缠无法摆脱，便强烈如飞蛾扑火，不管不顾不预期后果。

　　“是的，就是一见钟情！”

　　“那你现在知道她的花叶都是臭的呢？”

　　“还是喜欢。”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喜欢就是喜欢了。”我凝视着他的眼睛，柔柔地道：“就像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其实相处后，我发现你有很多缺点，有很多观点、立场和我都不一样，我们会经常吵架，会经常说不到一起去，可我还是喜欢你。没有道理，不讲道理。”

　　“我也喜欢你，不受控制！”他的手从我的腰部缓缓摩梭而上，直至我的后颈。

　　我的心脏如擂鼓一样快速跳动，全身的血脉贲张起来。

　　是一个十五的晚上吧，月亮竟然可以这样滚圆，这样温情，这样迷人。

　　他的唇，轻轻地压在我的唇上。

　　初吻。

　　和一包期望花开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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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双！简双！那花早过了，还望着外面出什么神？！你姐夫叫你呢！”邰杨光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原来这段往事，他也记得。

　　美好的往事，怎不值得记住？！

　　我会意朝他一笑。

　　这时，听到段志海问我：“简双，你刚才对我说了什么？”

　　这出神了半天，我也忘记刚才说的什么。

　　段志海微含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刚才正巧看到孔雀菊。记得上次给简单提过一次，所以叫她看去了，没留意到你说的话。”

　　“是这么回事，前些日子，我说家里养的花老是那几个品种，看来看去也腻得慌，想换换新花样。志海就跟我说，他以前见过一种叫做孔雀菊的花，觉得不错。”简单一边帮腔。

　　“结果后来公司一直忙，把这事忘记了。”段志海笑道：“简单，你觉得这花漂亮么，要喜欢，从云南回去咱们就买来种。”

　　“嗯，还不错。”简单点头：“孔雀菊，花如其名。”

　　“说起孔雀菊，我这里倒有个典故！”邰杨光突然嘿嘿一笑，道：“你们有兴趣听没？”

　　我心里一动，难道他要说我们过去那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