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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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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几层的高楼,站在天台上,星子稀无,夜色沉沉如墨,对面楼栋一盏盏亮着的灯有节奏般相继熄灭,风吹的真是透心凉。郝芊芊鞋尖踩鞋跟互相脱掉左右包跟棉拖鞋,赤裸的脚面一贴冰冷的水泥地,冷意从下钻到心底,直使人哆嗖。
她被连帽加绒的粉色兔子睡衣裹着的身躯轻轻地颤抖着,冷汗淌湿了后背,面上的哭丧表情是她唯一能动的身体部位,手脚已不受控地往前缓缓移动一步。
肩上搭着几缕长发,时不时拂起无意间去蹭她的脸颊,毛刺刺的感觉。郝芊芊心里恐慌,慌得心咚咚没个安定时刻,因为她剪得是短发。
不能细想。
哇呜哇呜。风经过某处发出奇特的声响,像是老人的嗓子却哭喊出婴儿的腔声。
然后,在郝芊芊手搭在扶手上,脚即将架上去的时候,突然重重地、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啊欠!啊欠!啊欠!\"响彻了三个,清鼻涕缓缓流下来。
她下意识地从睡衣兜里掏出纸巾擤掉,还没反应自己有所动作的时候,一股燥燥的热从体内浮出来,沉沉地浮在脸上,烧的慌,一下子,恐惧没了,只有脑袋晕乎乎的,唯一的画面想的就是感冒药和床。
郝芊芊瞥了一下侧面,一个青白的阴凄凄的长发女鬼站在她旁边,猩红的眼白,眼中两个小黑点贴着上眼皮那,藏去了一角,倾斜的视线正睨着自己。不能细想,不能细看。郝芊芊又在心里说着悄悄话了,越想念女鬼一次,她就越能从彼界跨过来,当看到那惨模样,猜测她怎么死的时候,说不定女鬼脸上的肉就会一块块掉下来,在即将掉完的时候冲你露齿一笑。
啊啊啊!打住打住!又在想了。
幸好头烧的昏沉,多想就头疼。郝芊芊止住了自己的脑补,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只想快点回家吃药躺上一会,身边就是个大白萝卜。一旁的女鬼身形显现出了一会,就在瞪她的途中不甘心地消失了。
郝芊芊穿好了鞋,快步冲下了楼梯,在声控灯的忽闪忽灭中,一路骂骂咧咧,哪怕口干舌燥,也要撕着嗓子问候祖宗。跑到半路才想到还有电梯,又转坐电梯回到自己的十九楼。
深夜两三点,一路没碰到人。
郝芊芊在自己家门的智能锁中按了十几下才开,摊在沙发上时已是手脚俱软,勉强生出几分气力吃下退烧药,咕噜噜喝下一大口水,转圈圈似地回房上床,在床上摸索到了手机。解锁打开,映出郝芊芊一张晕红的脸。她恶狠狠地摁着数字键,给她的好朋友阮露发送了一条信息。
-我信了你的邪!!!!-
而后,闭眼,秒睡。
次日一大中午,郝芊芊在冬日一点温度也没有的光中醒来。醒来烧已经退了,精神也好了几分,但心一咯噔,上班不会迟到了吧。连忙打开手机一看,中午十一点半,周日。人瞬间就懒散了,不急不忙地看阮露回她的消息。
-啊,怎么了?-
-不会是被吓得做噩梦睡不着吧?-
一个头上长草的小人安慰抱抱的表情包发过来。
-安呐,安呐,不要怕,所有鬼片都是人们自己拍出来吓自己的,世上没有鬼啦~-
郝芊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想起这事根源还是在自己身上,是她提出问题问阮露如何克服对鬼的恐惧,阮露当时就说,
”什么年头了?你还迷信?“
郝芊芊默默地看着她。
阮露立马改口,认真回到问题上,“对鬼的恐惧是源于未知,你不了解,所以害怕。我建议的不怕鬼的方法就是——以毒攻毒!看多了恐怖片,鬼鬼神神什么的,就知道了都是套路。”
于是郝芊芊硬要挑个大中午拉着阮露在人多的咖啡厅戴着耳机开始刷恐怖片,阮露在旁对于剧情总忍不住吐槽,大部分的剧情走向都会被她猜对。郝芊芊没离开她时也会按照她的思路走,恐惧的心理消散了一大半,还剩一小半是因为被突如其来的高能吓到吸气。
可是一离开小伙伴,郝芊芊独自上楼乘电梯回家的路上太阳穴抽抽,那些恐怖血腥的画面不自觉地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现实中的声音、气味、图像一一放大,挑动着神经。
到家的时候已是十点,她早早睡下,觉中噩梦连连,追打与哭喊总是响彻耳边。现在郝芊芊觉得那不是梦,可能就是现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的,在梦中作祟。那长发女鬼模样头一次见,反正不是她餐厅里的那两只一大一小。
郝芊芊回她好友信息,说自己一觉醒来已经没事了。有空再约出来玩。
肚子发出干瘪的空鸣声。她身体还发虚着,没什么胃口。在床上赖啊赖,终于半滚着下了地。
早午餐做的是咖喱饭,这玩意最简单。胡萝卜、土豆切成丁,先放油小炒一会,放水过头闷着,等丁冒出了头,一块咖喱放下去,搅啊搅,成了。
咖喱汤汁配着热腾腾的白米饭,郝芊芊就吃了一小碗就放下了,改赖的地方为客厅的米黄色沙发,一下午的时间就在追剧玩游戏的时光中度过。
她住的房子,厨房是开放式的,厨房、餐厅、客厅都是在一块空旷的空间里。因此时针刚过八点,过道这边的客厅与对面的厨房餐厅好似被分成两个时空,两道人影就在她眼中那么凭空出现。
这种情况第一次出现就在这周三。
郝芊芊还能回忆起当日的场景和细节。那天照常下班,她溜去了她最爱的一家小店,饮了点果酒,吃了些点心,听常客们同老板娘唠嗑唠嗑,偶尔她会加入他们的话题。她照常贪杯,同往常一样,虽然脸上一坨晕红,但郝芊芊觉得自己意识很清醒,没醉,更何况那酒精度数较低,自己面薄,被子里闷久了脸红,空调房里吹暖了脸红,游戏玩久了也脸红。但后面发生的事却让郝芊芊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酒醉的缘故所以才出了一场幻觉。
她是八点过五分进门,在玄关处换鞋,换鞋的时候发现餐厅的灯亮着,隐隐有人声。她走近一看,厨房灶上的火正烧着锅,咕噜咕噜,热腾腾的水气盯着锅盖,一个盘着头发、系着围裙、身材瘦弱的中年女人端着一碗炒豆芽转过身来,径直落座于餐厅。
“哎哟,你姐又晚点了,这时候还不回来。你先吃,你先吃,别等饭菜都凉了。”
桌上是一堆好菜。一个模样十几岁的剪着学生妹妹头的小女孩坐在那中年女人的侧面,正对着郝芊芊。
郝芊芊当时就斯巴达了,脱口而出人生三问:“你们是谁?怎么到这的?来我家想干什么?”
那对疑似母女的人依旧自顾自地说话。
小女孩开始吃了,吃得神态猴急、动作机械。这儿夹夹,那儿夹夹,菜都拢到自己碗里,大口大口吞咽,没吃完又动筷子去夹。一旁的中年女人静静地看着她。
屋子里安静的只有碗筷碰撞和吞咽咀嚼的声音。
郝芊芊莫名感到气氛诡凝,心里涌出一丝丝害怕,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右手悄悄摸到自己的小挎包里,一厚一薄,厚的是充电宝,薄的是手机。
她指纹解锁手机,谁知,摁键声太响。
突兀地发出一声,“哆。”
靠,可能是喝酒的时候误触手机,关了静音。
她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们,见好似没发现这边的动静,立马低头点开拨号界面,同时也不忘抬眼查看那对母女。就在郝芊芊抬眼的那一秒,却发生了此生让她惊疑不定的事情,‘9’数字迟迟没有摁下去。
吃的食物变了,变成了虫子一类的东西。那小女孩塞在嘴里吃得嘎吱嘎吱响的是黑漆漆的蟑螂,她嘴巴大张着,一下又一下牙齿合拢,其中蟑螂爬动,只剩下半个身躯的细长的腿也大力抽搐着。当时郝芊芊还脑抽一想,一向打不死的小强,终于遇到了来终结它的天敌。
但下一幕却让郝芊芊抑制不住地生理性反胃。
原本炒豆芽那道菜,成了一团上下扭动、排放整齐的蚯蚓,小女孩将它们夹住塞进嘴里,吃得喷喷香。让郝芊芊不禁想起了曾经一件往事。
那时青春年少,互生情愫。郝芊芊的妈妈要去隔壁市出差一个月,临走前叮嘱她打理院子里的玫瑰花丛,但一茬茬的花草在她的细心照料下成团枯萎,某个憨憨听了突然说要给她惊喜。一日门铃响,她打开门,无人,地上放着一精品礼盒,方方正正还挺大的,她欢喜地拆开,露出蓝色的塑料盖,她稍稍凑近了一点,欢喜地揭开,里面成群成群数不尽的蚯蚓们在蠕动着、翻涌着,下一秒她大惊失色,尖叫着进屋甩了门。
从此,初恋没了。
郝芊芊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呕吐着,一股酸味直冲鼻子。她受不了,吐完后灌几口水洗漱洗漱,并想起客厅茶几上有口香糖。这时候出去,黑漆漆的一片,她打开灯,冷冷清清,透着一股单身狗住的气味。先前的一幕幕就如同透着诡异的梦幻泡影。
她心也大,洗个澡就上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