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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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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言回到家,她娘不在,隔壁家杀猪的阿牛在她家门外转了几圈,一副要进不进的样子,蒋言把他喊了进去,阿牛磨磨唧唧地朝她撇了撇嘴:“他们都说,你要被斩首了,我来看看你。”
蒋言估摸着是早上的那两个护城卫把乡亲父老给吓到了,觉得好笑,解释道:“你见过哪个犯人被斩首前,还能放回家来探亲?”
阿牛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古往今来还真没有,连忙放下心来,迎了上前,开心道:“那你不用死了。”
“不用,不用。”蒋言环顾了一遍屋里,没见到她娘,问他:“我娘在你家呢?”
“啊,对,我娘怕你出事,先把她喊过去安慰了。”
蒋言正好找他有事,道:“好吧,那你回去安排一下晚饭吧。”
“做什么饭?”阿牛不解:“天还早呢,我娘会做。”
蒋言催道:“让你去就去,我今天有喜事,回头好好跟你说说。”
“好好,那我现在就去。”
阿牛没读过书,从小跟着蒋言一块长大,最喜欢的事就是蒋言给他讲故事,长大后,蒋言考上了文院,他自己也成亲开始继承他父亲的肉摊,好久没和蒋言一同玩耍了,一听蒋言要和他聊天,立刻喜不自禁地回家准备晚饭去了。
阿牛有个妹妹叫白燕,比蒋言小一岁,还是个黄毛丫头,偏偏阿牛家的父母都想把她许配给蒋言,蒋言看白燕,身体小小的,本来营养就不良,看着跟七、八岁的小孩一样,别说她是女人身份,哪怕真是男人了,蒋言也不敢娶白燕。
但阿牛的妻子,与白燕是同岁,阿牛娶了,周边与蒋言同岁的男孩都娶了那些小小的女孩们,所以蒋言不爱去别人家走动,她看不得那些新媳妇被欺负的模样,这不,饭做好了,阿牛与他爹同蒋言坐在桌前开吃,蒋言隐隐约约听着她娘亲和阿牛的娘亲在厨房用餐的声音,在这个社会,女人是不能同客人同桌吃饭的,这一顿饭吃得真是无味,蒋言快速放下碗筷,起身伸了伸懒腰,来到院子,看到阿牛的新媳妇在井边提水,刚想走过去帮她,阿牛的爹大喊一声,骂道:“新媳妇在新家连一年都没过,怎么能见外客!快进屋。”
阿牛打了个饱嗝,边走边说:“爹爹让你进去就让你进去,小心我打你。”
蒋言本来是想找阿牛谈合伙租店铺的事,听他们父子俩一唱一和,就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回去的路上,她娘还问她怎么走的这么急,蒋言停下脚步,转身问她:“娘,你刚刚吃饱了吗?”
她娘愣了一下,腼腆说:“在外人家,哪里好意思吃那么多?本来,我们女人就不该出门走亲,不吉利。”
蒋言在阿牛那儿本就待的不愉快,听了她娘的话,冷笑着反驳道:“女人不吉利?笑话?他们这些男人不是女人生的吗?这么嫌弃女人,那他们就应该生下来把女人都杀光!男人女人都是人,他们家里的哪件家务不是女人在做?有什么资格笑话女人?”
“阿言,不许瞎说!”蒋大娘慌忙捂住她的嘴,她脸色寡白,被吓得不轻,飞速观察了一遍四周,好在夜深了,静悄悄的路上没了旁人,这才松了口气:“娘知道你心疼娘,但是这种逆天道的话,今后不许说了,会有报应的。”
蒋言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所谓祸从口出,一下也冷静了下来,拉着她娘的手,轻声道:“算了,你没吃饱,咱们回家再吃些。”
“好好好,回去。”
回去后,蒋言一晚上没睡好,又想起小厮的死,心中感慨复杂,她过去在这世间生存,只觉得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去招惹是非便好,但是这世界就是和二十一世纪截然不同,哪怕她袖手旁观,不去同流合污,依然低挡不住这封建社会对女性和底层人民的迫害,讽刺的是,哪怕她不想承认,她也知道,自己毫无办法改变这一切。
第二日,上面的任命文书又下来了,蒋言官复原职,但却是在武院上任,这一变故,所有人都没想到,蒋言去文院同她老师打了招呼,李连堂问她去武院可有准备,蒋言摇摇头,老实回道:“且走且看。”
也是没办法的事,其实武院比文院稍微好些,无论是俸禄还是待遇,武院都比文院优越,可惜,蒋言不喜欢。
她进武院先去拜见了她的顶头上司孙谦,这孙谦过去跟着先帝打仗,后来断了一只腿,战胜后,本来先帝要把他安排在文院,他瞧不上文院的柔弱书生,不曾想,今天上面竟然给他安排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蒋言,面上那真是皮笑肉不笑,直接下马威道:“在我手里,今后可不要哭哭啼啼的!”
蒋言心中在哭泣,明白摸鱼的生活离她越来越远了,还得强颜欢笑道:“是,孙大人,下官明白。”
刚办好了上任手续,齐国舅公府里派人传信,说是齐大小姐要走了,让蒋言去送一程,孙谦与武院其他一群同僚的目光就全落在了蒋言的身上,蒋言感觉自己要被目光刺穿,还得强作镇定去给孙谦请假,那孙谦黑脸冷笑:“我倒是忘了,你这个小白脸,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采花贼!呸,不知廉耻。”
蒋言被啐了一头口水,估摸着应该不是最后一次,擦了下眼泪,忍了!
齐大小姐已经出城了,马车就停在城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在等蒋言,好家伙,蒋言心里想,这大小姐非要把戏演全,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为了蒋言被发配守墓,这情深义重的好形象真是实打实的稳扎,蒋言随着她的丫鬟来到了马车跟前,一作揖,意思意思地敷衍说:“下官在此静等小姐回城。”
“你进来。”
蒋言嘴角抽了抽:“进马车?”
“进来。”
哎,蒋言心里叹气,稍微往城墙看了眼,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士兵,好家伙,这齐大小姐莫不是真想把她和蒋言的名声搞臭,从此绑在一块?
“孤男寡女同处一个马车,是否不太好?”蒋言还想挣扎。
“蒋大人连我的闺房都敢进,大庭广众之下,这是害羞了?”
她反正是今天就要走人了,可蒋言还要在京城混啊,她虽没齐大小姐这么不要脸,但又心想反正是你不要名声,那我可不管了,直接掀开马车帘子钻了进去,齐安戚还是那副样子,脸上戴着轻纱,蒋言一看到她就想到她比自己高一个脑袋,对她的长相也没多大的兴趣,问道:“小姐不会是想和我生米煮成熟饭吧?”
齐安戚被她一激,差点生气,一想到她爹昨天才提过自己不如对方平和,稳了稳情绪,轻道:“你去武院了?”
蒋言不知道她临走前为什么还要管这件事,点点头:“是,今天刚去。”
“武院有很多我爹的人。”
“所以呢?”蒋言疑惑:“我不是很明白。”
齐安戚嫌她笨,无奈道:“你觉得,三年后,等我回来,我爹会把我嫁给你吗?”
蒋言一拍大腿:“你不会是想嫁给我,所以想让我在你爹的人面前好好表现吧!”
齐安戚还是没忍住,彻底气了,忍了忍,低声道:“你没发觉,你昨晚被人跟踪了吗?”
蒋言:“...没有啊。”
齐安戚语气嫌弃:“你没学武?”
“不曾。”
“我爹派人跟踪你。”
蒋言隐隐约约有些懂了:“所以呢?”
“你昨晚说...男人女人都是人,是肺腑之言?”
蒋言嘴里发出咕噜一声,一激灵,心道,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跟踪我的人是你?
“当然是肺腑之言。”
“好,我虽不喜你,但你为天下女人说话,我便愿保下你一命,你自己记住,三年后,若是在我回城之前,从我爹让你不要写信开始,你就逃。”
“逃?逃去哪里?”
“那便是你的事了。”
“可...”
“下去吧。”齐安戚开口赶人了。
“好吧。”蒋言对她拱手作揖:“多谢小姐提醒。”
这回是真情实感的谢谢了。
“我名字叫齐安戚。”
“我知道。”
“这三年中,我就是你的未婚妻,唯一的未婚妻,你不要忘。”
蒋言嘴角咧了咧,扯出来一个干笑:“是,未婚妻。”
齐安戚冷哼了一声,放下马车帘子,命令道:“走吧,该启程了。”
“是,小姐。”
三年,这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蒋言细细寻思着齐安戚的话语,暗道,她跟这位齐小姐,许是人生中最后一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