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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少女避难误闯周府 ...

  •   大街上,她身穿粉红罗衣,穿梭于横行窄巷,听得后面叫喊不断:「都给我追!莫让这小丫头跑了!」她心惊胆颤,乘他们不注意又跑进了另一小巷,这才进去,便听身后又叫:「小鬼躲在这!快来!」
      她见没了办法,想是罗衣夺目累事,快快解带把罗衣褪去后吃力狂跑,也不知跑了多少路,来到一大户前,见后门半掩,也管不上是谁家人物,闪身便往那住处躲去。进了屋后,她迅速把门掩上,听那帮人声音渐远才吁了口气。她倚住那木门,只觉已花光毕生精力,忽听:「是谁竟胆敢闯进我家后园?」她听话意含怒,赫然看去,只见那少年长得丰神俊美,与众不凡,身穿绣花碧衣,腰系通灵紫玉佩,一看便知是这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这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周家二公子。

      周家系出名门,族人曾两代出任朝廷太尉之职,因此周家在舒县可说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这周瑜与哥哥周兴二人年少有才,聪明颖悟,特别是弟弟周瑜,三岁背诵,过目不忘,喜研兵书,众人皆云二公子非池中物。
      这周瑜生来懂事勤奋,习惯一早起来读书练功。今天把书本阖上已过一个早上。他温习时不喜别人打扰,于是下人们也不敢叫他用膳。一早过去,正感觉腹中空虚,便转出书房,惊见一人闯进。如今天下局势不安,朝廷日益败坏,士人风气受压,民生不安盗贼四起。他只道这贼人竟如此猖狂,光天法日之下,竟闯进他周家大园。
      他远见对方身形娇小瘦弱又是女子,也不好动武便出言阻止。不料,看他长相周瑜也是一愕。只见这孩子长得極是漂亮,粉面朱唇,泪儿欲滴未滴,脸露惊惶之色。
      周瑜看她身穿单衣,香汗淋漓,衣摆沾上泥泞,一双布鞋尽是尘土,皱眉道:「妳到底…」
      话未说完,便听墙外叫骂:「那丫头居然跑进这死胡同!她定是躲进了哪户人家内!快找!」她听后又打了个哆嗦,周瑜看她惧色,料想她定是哪家丫头偷了东西逃跑出来,如今被人追赶,因而骂道:「你这个小贼,偷了别人家东西竟躲进我家园子,好大的胆子啊。看我不把妳交出去让人惩戒惩戒。」说完,就要上前开门。
      她赫然拉住周瑜,摇头道:「公子误会了!我本无父无母,日前本于林间散步,竟被人从后打昏。醒来已置身陌生之地,被他们迫我嫁那家小公子为妾。这完全非出于我本意,试问公子教我如何甘心?于是我乘他们不留神便逃了出来。我见宅门半掩,被人追赶得厉害才进来暂避!我不求公子帮忙,只求公子让我在这儿等待,直至那帮家伙跑了,我便会离去,公子不必劳心。」
      周瑜静住看她,只见她肌肤柔白胜雪,說話時嬌喘連連,低头时睫毛儿盖掩星目,美得彷如画中人物,一时间看得忘我,忽听有人惊道:「竟有此事?」
      周瑜闻言转身,一少年站于身后,双目炯炯不怒而威,气宇轩昂,正是好友孙策。你说何故孙策会在周府内?只因这周二公子听旁人说孙策为人爽朗,颇有侠骨之风,那孙父又是位英雄人物,因而慕名结交,岂知果然一见如故。二人因友好,更是升堂拜母。眼见北方多事,孙坚又是带兵打仗,周瑜索性让出南宅于孙策与其它家人居住。
      今天孙策练功后来找,竟见小孩从后门走入周家。正欲上前间,见周瑜已出言前往。自己便躲在柱后,看事情发展,却不料打听此事。
      孙策上前,乍看下只见那女孩眉如墨画,脸如盛桃,美麗不可方物,但眼光倒是倔强得很,孙策心想:「看她年纪轻轻,性子倒是刚烈,躲进园子也不求公瑾帮忙。若我等不助她逃脱,她出去被那些人寻见,受了委辱,该当如何是好。」孙策想到若是这女儿家受辱致死,自己也甚是不忍,于是向周瑜说:「公瑾,此事岂可不理?」
      周瑜看出孙策之意,便点头问道:「妳所言是否句句属实?」
      她惊道:「不敢有半句造假。」其实周瑜听了事情,心内气愤,但贸然相助也觉鲁莽。他抬眼见孙策一副助言起行,深知孙策性子,他已决定之事,无人能更改。
      周瑜叹气问:「不知被逼下嫁何等人家?」
      她想道:「只知那户人家姓方。」
      周瑜愕然道:「听说方家小公子生来残疾貌丑,如今年过双十仍无人愿意下嫁。上月忽发帖子说要摆宴请客,原来便是姑娘。」
      她听「残疾」「貌丑」当即叹道:「若是我真心喜欢,残疾貌丑我也是欢欢喜喜。如今被他们强迫成妾我却是万万不能忍受。」
      孙策听她说话有理,且听到「残疾貌丑我也是欢欢喜喜」,想这女子虽年纪尝幼,却也不贪图富贵,心中不犹得留神了几分。他思前想后了片刻,脸露怒意道:「姑娘别慌,我以为是谁家胆敢拐掳女子为妾,岂知又是那方家!那家人仗着有几个臭钱,竟敢做这荒唐之事。」说完,便夺门而出。
      她见孙策冲了出去,原本她就不打算让人帮忙,现在听孙策之意,知道方家是地方富户,见孙策自己走去,怕寡不敌众,便忧心起来问:「听另一公子说方家乃有钱人家。公子们是好人,我不欲连累您们,让他们把我带走算了。」
      她叹了口气,转身便往门去,周瑜不想这女娃看似柔弱,却有颗侠义心肠,亦不犹得暗暗赞叹她为人。回神见她欲走出家门,慌忙中竟捉住她手,碰其肌肤之际,只觉其手纤幼无比,肤如白露凝脂,心如触电般即松开了手。想他也是年轻少年,至幼不懂这儿女情事,突然杀出这天仙般少女,即羞感失礼。可看她神情茫然又心生怜悯,劝道:「你别怕,方家虽是富户,但我周家也不是好欺负。」
      那孙策走到外头,见八、九人在胡同打转,即气上心头。他心想,一个小孩竟要方家出动至八、九人捉拿,若非有人相助,她定走不出这胡同。想到此处,觉得方家实在欺人太甚。孙策不客气,大喝一声:「你们这些人在别人后门吵吵闹闹,莫不是在打甚么歪主意?」那些人认得孙策乃孙坚长子,勇猛无比,而且又是周家客人。纵然是方家是地方恶霸,可周、孙两家,都是他们得罪不起。
      那些人赔笑道:「原来是孙公子。孙公子误会了,小等只是在这里找人。」
      孙策冷笑道:「找谁啊?用得着如此多人么?难道那人有三头六臂不成?」
      他们问:「敢问孙公子有否看过一个小姑娘?」
      孙策奇问:「哦?原来你们找的是个小姑娘?」
      他们道:「正是,不知孙大少爷有否见过?」
      孙策笑问:「我一天见过不知多少人,你们姑且来与我说说那姑娘长相如何?」
      他们道:「那姑娘倒是长得出众。」
      孙策哼道:「出众?听说方家今天摆喜宴,我记得方家的喜帖子并没有送来周家,而你们不回去喝喜酒,却跑来这胡同乱转!难道是瞧不起咱们,要来捣乱不是!」
      他们不想孙策径自生气,若惹了他,怕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即惊道:「不敢!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孙策见这群狐狸狭着尾巴逃了,便转回周家,笑道:「我回来了!」
      她急忙跑到孙策身旁,问:「公子可有受伤?」
      孙策被她忽然靠近,近看她脸如初霜,双目含泪,吐气若兰,轻颦柳眉,温柔细气。孙策只觉他出生至今未看过美人如斯,一时间竟看得忘我,回过头觉得极是失礼,于是有感羞涩,忙别过脸道:「我没事,有心。」
      她不知孙策所想,以为孙策不喜自己。想自己是个麻烦,如今事情看来已解决,便毅然站起道:「是我失礼了,竟然两位公子已驱赶他们,那我也不便打扰,此刻便回去。」
      周瑜见她欠身后,便往门走去,即拦她道:「妳现在走若碰着他们回来,岂不前功尽废?」
      她愕然苦笑道:「若然如此,是我的命,只是浪费公子等一番苦心。」
      孙策听她说话凄凉,恻隐之心顿生道:「公瑾所言极是,妳别忧心… 妳大可留在这儿。」
      周瑜看孙策,有点怪责他鲁莽。但想到这少女长得弱质纤纤,若在外面有个万一,自己实在过意不去,道:「方才听你提及身世;不知在外是否尚有亲人?」
      她摇头道:「我自幼与公公在山间相依为命,但年前公公已离开人世,现只剩我一人。」
      周瑜看他神情苦涩,道:「既然如此,我更不放心让你独自回去。若不嫌弃,大可留在府内。等我与伯符解决了方家之事,再决定是否离开。」
      他说:「我已麻烦两位公子,实在不敢再打扰府里人。」
      孙策道:「现今局势混乱,我们岂能让你再回山林生活?何况妳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乱闯,实在危险。」
      她听后欲言又止,周瑜想她只是不愿为他们添麻烦,便道:「妳不必怕麻烦到我们,安心留在这儿。」她听二人口气,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想来自己孤苦无依,现在难得有了依靠也是好事,便道:「可是,我不能白吃白喝。」
      周瑜见她终于想通,道:「若要姑娘做婢女也是委屈了姑娘。」
      她笑道:「若是我在这饭来张口,是委屈了两位公子。」
      孙策道:「若然姑娘不嫌弃,在周家只服侍我二人如何?」
      她听「服侍」二字即脸上一红。
      孙策看见,醒起她刚遇那嫁娶之事,那「服侍」二字未免太惹人误会,忙急道:「姑娘别要误会,我并无半分歹念。我说服侍,姑娘只消陪陪我二人读书写字,也不用姑娘做粗活。」她脸上羞红,缓缓点头,想他俩二人该不坏,服侍他们总比服侍方家愉快,便道:「只要两位公子不嫌弃我笨手笨脚。」
      周瑜默默在旁注视她,看她双目无邪,举止娴雅,不似是受人唆使而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乃问道:「不知可否请教姑娘妳芳名以及年岁?」
      她注意到周瑜目光,感到那猜疑之意,心内是明白他此番用意,但想她一个女儿家刚遭难,如今又惹人猜忌,心中自然难受,委屈得不禁滴了清泪,轻声说道:「我生来无父无母,公公于荒间把我拾回住处扶养,也没为我取姓,只取了名,名曰珍珠;今年十四岁。」
      孙策以为她有怀身世,乃慰道:「珍珠,真人如其名。妳不用伤心难过,日后有谁欺负妳,我孙策定为她出气。」
      珍珠一听,不知是何言触动了她,忽猛抬头看住孙策,喃喃道:「你是孙策?」
      孙策微感吃惊,不想姑娘家会直呼其名,但他这人生来不拘小节,他名作孙策,被呼孙策也无不可,乃点头道:「妳识得我?」
      隔了许久,珍珠这才缓道:「公子乃乌程侯之长子,何人不识?珍珠不想莽打莽撞,竟是闯到侯府内,一时间难以自己因而失态,望公子见谅。」
      周瑜在旁看珍珠忽感惶恐,心内颇忌,正欲出言相问,却听孙策已道:「说甚么见谅,妳日后在此不用多礼了。」周瑜煞有介事望向孙策,看他似魂游太虚之际,不犹得暗暗叹了口气,四眼张望唤了下人,让人安排了珍珠住处。剩二人独处,孙策感周瑜不悦,便笑问:「你觉得可疑么?」
      周瑜苦笑道:「伯符已忍狼入室了,与今说可疑与否已无多大分别。」
      孙策道:「用‘狼’似乎言过其实。我看她楚楚可怜,手无缚鸡之力,尽其量也不过是只雏鸟。看她比同年女儿瘦弱,真不知在山林是如何过活。」
      周瑜沈思了片刻,缓道:「看她倒是聪明精乖,你方才没听清她谈吐么?那似荒间野孩所能及?唉,只可惜生为女儿,若生为男儿用心栽培,长大后必有一番作为。」
      孙策道:「是可惜生为女儿了。那公瑾是有教无类,要教她读书识字?」
      周瑜笑道:「伯符早已猜透瑜所思,又何必多问?」
      隔天醒来,珍珠不敢怠慢便往周瑜房门外等候。那知站了会,竟打起盹儿。周瑜听房外有人声,出来看见珍珠小首一点一点,看了只觉好笑,伸手敲她额儿,笑道:「真没规矩。」
      珍珠被他一吓,即精神万分,唤:「原来公子已起床了么?」
      周瑜笑道:「我习惯早起练武温习,妳若不习惯,大可多睡一会,不必在我身旁侍候。」
      珍珠听后频频摇头道:「那有奴才被主人晚起的道理?」
      周瑜皱眉道:「我甚么时候把你当奴才?」
      珍珠道:「公子不说,小的心知肚明。」
      周瑜道:「伯符昨日与妳说话时妳可有听清?我二人不用妳侍候,妳只管陪我们读书便可,我二人教妳识字。而且你在我跟前大可自称‘我’,妳并没有卖身于我周家,我也没有助妳多少,咱们可说是不拖不欠。」
      珍珠摇头道:「说到底公子们是帮助了小的,小的不敢用「我」来称呼自己。」
      周瑜听了有气,道:「我要你称‘我’你照做便是!」
      珍珠听他怒意也不敢再说话,忽听:「哟,是谁惹咱们周二公子生气?」珍珠往声音看去,只见二女站在廊下,轻倚栏身,说说笑笑。那二人穿住淡红半衣长裤,梳了双髻在左右两侧,长得圆脸圆眼,两颊如抹了胭脂似的泛红。珍珠愈看愈觉得有趣,只觉那二女说话、举止倒是一个样。
      周瑜道:「瑱儿、瑶儿,怎么没半点规矩?」
      那二人听了,噗一声笑出来道:「公子今天倒是主动说规矩,看来今天公子真是心情不好,也不知是谁有这个能奈把公子激怒。」这丫头是双生,大姐名瑱,小妹名瑶。自少已是卖身周家。周母见二人颇有姿色且精乖体贴,便让姊妹俩跟了周瑜。周瑜生来平易近人,开怀大方,凡事不拘小节,这两个丫环看他如此便没了规矩。
      二人上前看见珍珠,也不管周瑜,看他一双眼汪汪,似有无数情蕴藏,低头再看她肤如白玉,脸若春花,笑道:「你便是那个新来的?」
      珍珠点头微微弯身道:「两位姐姐早。」
      二人笑道:「难怪公子不用咱们服侍,原来是来了个漂亮娃娃,公子可别欺负人。」珍珠低头不语,听得一阵尴尬。
      周瑜看珍珠羞得脸颈通红,便道:「别乱开玩笑,珍珠刚来不久,妳们姊妹俩要把她吓惊不是?」
      周瑱笑道:「公子体贴,好会维护人。」
      周瑶道:「公子已带这妹子见过夫人没有?今早听夫人在念周家来了客人,听来该是这妹子。」
      周瑱笑道:「妹子快去与夫人请安罢。妹子长得天姿国色,夫人看了定是喜欢,说不定将来许了公子当妾。」
      周瑜听那「妾」字,瞪了周瑱一眼;看珍珠低头不语,想后道:「对了,我还没带姑娘到母亲那去,想来是我失礼了。麻烦姑娘与我走一赵。」
      珍珠颔首与三人往内房里去,那内房摆了几幅字画,中间一张檀木圆桌,几张藤编蒲团,旁边摆了个霉绿斑斓的铜香炉,倒是清雅舒适。那姊妹见到夫人,喜道:「夫人,我们把公子带来了。」
      周瑜看见母亲,即欠身道:「孩子见过母亲。」珍珠看那妇人穿紫红织锦,头插珠簪,身子虽是丰腴,样子清丽,可到底是上了年纪,眼梢处几条纹路清晰可见。
      珍珠唤:「珍珠见过夫人。昨天得公子相助,仓促间忘了拜见夫人,今天特来拜见,还望夫人恕罪。」
      周夫人见珍珠貌美,谈吐大方,见了着实喜欢,扶她起来便喜道:「姑娘闺名珍珠?可不是人如其名吗?昨晚已听瑜儿说起妳,还道是如何一个人物,如今看来姑娘果然出众,若姑娘真无去处,大可留在周家。说甚么让妳作婢女,真是屈就了妳。依我看姑娘与瑜儿、策儿年纪相若,孙家小姐也在南宅,与之作伴岂不妙哉?」
      珍珠道:「我与周家非亲非故,公子愿意收留珍珠已是珍珠几生修到。若是在周家白吃白喝,真叫珍珠愧疚。」周母看珍珠样儿脱俗,笑若牡丹犹恐不及,只觉愈看愈是喜欢,喜问道:「若姑娘不嫌弃我收姑娘为养女如何?」
      珍珠一愕,问道:「只怕珍珠不配作周家人。」周母拉住珍珠又是细看一番,抬头看了看周瑜,只见周瑜双眼离不开珍珠,于是想:「若收她为养女,把她留在瑜儿身边,日后若她与周瑜二人生情,作了周瑜媳妇也是好事。」乃喜道:「甚么配与不配,这事我说了算。反正我有儿无女,看了孙家儿女满地,倒是有些羡慕,如今好了!瑱儿,妳与妹妹一会儿去找个师傅摘吉日再行拜礼。」姊妹俩应声答允。
      周瑜看事在必行忙道:「母亲不用与爹商量么?这样行事未免草率了些。」他说完,又看了看珍珠,只觉珍珠果真人如其名,像个会发光似的女孩,无论她站在哪,都惹人所有人的怜爱。
      忽听周母冷哼道:「你爹好日不在家,说甚么找他商量?怕等他回来是两年后的事了。你爱说便让你大哥去写简于他,不爱说也就罢了。还有,妳姊妹二人以后去服侍珍珠罢,以后珍珠便是我周家小姐。珍珠妳来府内才一天,该是不大熟识府内环境,让瑜儿带妳在府内走走吧。」
      珍珠看周母态度亲切,决意如此也不好再三推迟。成了养女自己倒是没所谓,多了人疼,有了更多依靠,在如此乱世岂是坏事?她看周瑜应了一声,引自己到花园处,周家毕竟两代承太尉之职。其宅第之富裕,岂能用言语所能道尽?你看周家毫不吝啬把南边大宅让给孙家便可知一二。珍珠看那花园假山处处,亭台楼阁,鸟语花香,甚是可观。
      珍珠不听周瑜说话,转身看他两眼盯住自己,那目光似是猜疑,便问道:「公子可是在怀疑珍珠?若公子有问题予珍珠,珍珠言无不尽就是,何苦这样一言不发?」
      周瑜幽幽叹道:「不是不相信姑娘,只是觉得一切来得太快。想昨天姑娘才落难到我家后园,如今竟成了我妹子,唉,这便是天意不是?」他看珍珠两手绕住帕子,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竟有多处擦伤之痕,便问道:「妳手…是昨天弄伤么?」珍珠看双手那红通通的几度划痕在她双手尤其醒目,道:「昨天逃跑时被那裙摆弄跌了几次,想是那时弄伤。」
      周瑜道:「我等下找些药于妳。双手如此美丽,留下疤痕可太浪费。」
      珍珠看周瑜说话平常,但又觉话中有意,微微欠身道:「那就先多谢公子。」
      周瑜听她仍是「公子」前,「公子」后,听了只觉刺耳,便道:「妳不觉得如今我们有必要换一下对彼此的称谓么?」珍珠一羞,当即会意,但想来尴尬,抬头看周瑜目光迫切,要珍珠非说不可,她只得轻声道:「瑜哥哥。」
      周瑜看她双颊粉红,娇美十足,一颗心儿突突往上猛跳,道:「我可否唤妳名字?」珍珠听他说话语调温润,周瑜又是长得极俊,恐怕潘安再世也惟恐不及,他站在万花之前,只觉日月光华都被他所用,一时之间只觉双颊滚烫,即羞住点头把脸别过。

      忽听:「那我可以唤妳珍珠么?」

      珍珠回头,见孙策大方站她身后,笑容可掬。珍珠看他笑脸,只觉一切都太耀眼,甚至于十年后她想起孙策,仍是这心无城府的笑脸。
      珍珠回神来忙欠身唤:「孙公子。」
      孙策笑道:「妳为何不唤我策哥哥?我与公瑾情同兄弟,妳既然唤公瑾作兄长,想必待我如是。」
      珍珠听后想他说来有理,又怯又羞轻唤道:「策哥哥。」
      孙策笑道:「想不到只消一天妳便成了公瑾的妹子,这事想来真巧。」珍珠脸色一沈,孙策看她变脸,即笑道:「妳这个丫头是比别人多个心肝儿不是?怎么每句话都会想到坏处呢?」
      周瑜在旁也是笑道:「伯符只是在感叹,并无讥讽之意,珍珠别多心。」珍珠看二人,想到自己穿越来了三国,更当了周瑜妹妹,叹气道:「天下凑巧的事的确太多。」原来她本是廿一世纪人,阴差阳错竟是流落于荒间被人收养。那廿一世纪之事,现在想来只觉是梦。但她有时在想,到底哪面是梦?那怕明天一觉醒来,这才发现两个世界都是虚构,想到此处,她不犹得心往下沉。
      孙策听珍珠忽露哀意,以为是自己惹她生气,道:「珍珠今晚可要去灯会?」
      珍珠听那「灯会」二字眼光一亮,想她来古代至今仍未见识过灯会是如何,如今听孙策一讲倒是蠢蠢欲动,道:「不知我可去否?」
      孙策看她雀跃,心也随之兴奋起来道:「一会儿我向周夫人讲声,有我与公瑾同去,不必担心。」
      果然,晚上孙策与周瑜二人真带她到灯会。她眼光见远处灯火满天,感到莫名兴奋,回过头问二人:「我可以到前面观看么?」
      孙策张眼一望,见前面摆了个摊子围了不少人,想珍珠是个小孩,怕她童心一起走失人群,便道:「我与你同前往。」珍珠笑应一声,孙策不禁微笑,握她小手,往那摊子而去,周瑜在后跟随。
      珍珠见许多花灯挂住,个个精巧别致,又见别摊挂满饰物珠钗,她走到糖人儿摊子前,看住其中一对糖人儿,二者皆身穿将军服,脚穿皮靴,一个手执大刀,一个手持长剑,前者英明神武,后者勇猛难挡,问道:「这二人是谁?」
      那摊贩看珍珠身后又二位少年公子长得英俊非凡,该是非富则贵,不敢怠慢,赔笑道:「这是樊哙,这是韩信。」
      珍珠听后,兴奋大叫道:「韩信?!」
      孙策看她爱不惜手,便为他付钱,问:「樊哙呢?」
      珍珠将樊哙的糖人儿放下,笑道:「我要韩信就可以了。」她说完转身往别摊走去。
      孙策与周瑜相视后问:「你不认为樊哙是个英雄么?」
      她只管看住韩信那糖人偶,道:「嗯,樊哙虽威武,但韩信智勇双全。」
      周瑜笑道:「言下之意,你是指樊哙有勇无谋?」
      珍珠摇头道:「不敢,只是韩信被封为将,樊哙不服而抗议,是为小气;英雄之名,该大量才是。我听说丞相肚内能撑船,人要有气度,更要量度,才能有一番作为。樊哙么,太冲动,行事也鲁莽,不是大将之风。」
      孙策奇问:「妳不觉得陈豨韩信起兵造反,是死有余辜?」
      珍珠稍稍摇头,难过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若韩信真要造反,何以被告之陈豨已死,竟孤身入宫?我不认为一个受漂母接济后报恩之人会断然谋反;亦不相信一个受了胯下之辱的人,竟因一时冲动而令自己送命。」
      孙策听得低头不语,周瑜在旁见孙策脸有异色,便问道:「这是谁教妳?」
      珍珠愕然,这才知道自己多事,即乍作嬉皮笑脸道:「是公公。」
      周瑜道世间高人尽隐山林,便问:「妳可知他老人家的名字?」
      珍珠摇头道:「公公不曾告诉自己名字予我,我也只是唤他老人家作公公。」
      孙策看着珍珠,道:「若是名士终归还是归往尘土,公瑾就别再问了。」
      周瑜点头,忽见下人从后跑来,周瑜认得是孙家人。那下人与自己行礼后,便与孙策接耳。待那下人走去,周瑜便问:「有事?」
      孙策道:「爹杀了王叡、张咨。」
      周瑜愣住片刻,点头道:「你该上前为孙将军效力。」
      孙策道:「等正月我便动身,你也该前往丹杨了。」
      周瑜道:「等你动身后,我便会前往与叔父会合。」忽看道:「珍珠?」
      孙策同样张望,可茫茫人海,哪里见到珍珠身影?
      孙策忽道:「不会被人拐走吧?」
      周瑜想起昨日那张惊惶小脸,急道:「快找!」周瑜想大街之上,若珍珠在自己身旁被人掳去,自己与孙策定能察觉。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定是乘她行走无形之间掳去。看珍珠虽是柔弱,但昨日八九个大汉仍无法把她捉住,可想她有一定办法。周瑜心稍安,想犯人定不会在大街走动,于是往横街走去。
      周瑜走间,感到脚边踢到异物,在月光细看下竟是韩信的糖人儿。他往前走了几步,忽闻:「放开…」只听那声音没说完便消失不闻,似是被人强行封嘴。周瑜听那二字之声,是珍珠无疑,便急忙上前。见两汉把他拉住,其中一人更扼住她口喉。
      其中一人大喊:「你这臭小鬼竟然咬我!」那大汉自是一巴掌,珍珠被打得倒地。那大汉不甘这两天被这小丫头搞得团团转,把她抓起来又是一巴掌,珍珠痛得泪水直流,他转身偷偷拿了把沙,乘那大汉过来时往他撒去,那大汉不防有诈,眼里尽是沙子,嘴巴怒骂道:「死小鬼!我要把妳撕开两边!」,另一个人见珍珠起来,伸手来抓,却听:「住手!」
      珍珠往声音看去,是周瑜。那二人见是周瑜都是一愕,想:「我们要人与你毫无瓜葛,你凭甚么要我们住手?」但想到对方出身名门,与孙家友好,不敢出言顶撞,只道:「不知周二公子有何贵干?」
      周瑜见珍珠伤痕处处,狼狈不堪,不犹得放柔声线唤:「珍珠,过来。」珍珠吃力走前,却被那汉子挡住,道:「周二公子,他是我们要的人,你把人要去我们难以交待!」
      说时迟那时快,孙策已带了一帮家丁赶来,转头一看,惊见珍珠竟是青一块红一块,即冲前去,左一拳右一掌,把那两个大汉打得跪在地上。那两个彪形大汉被孙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孙策怒气冲冲,一脚往他们肋骨踢去,听他们发出惨叫声后,孙策愈发愈狠,把其中一人右手举高,往胳肢窝狠狠踢去,清脆的声音伴着惨叫声,可见那人右手已断。
      珍珠看孙策似动了杀机,即从后抱住孙策,唤道:「策哥哥别打了!」孙策低头一看,见珍珠双颊被打得已是肿胀,且泪流满脸,心中愈是生恨,却是轻轻柔柔地把珍珠抱起,彷佛珍珠是天下奇珍。
      孙策冷看地上那二人,愠道:「我告诉你们,这女孩是周家新收的三小姐,也是我孙策至亲。你们日后敢找她麻烦,就是找我孙策麻烦。你们看清楚我是谁,再看看他是谁,与孙、周家两家作对,你们颈上有几颗人头?」
      那二人见孙策怒气冲天,也不想这丫头居然成了周府三小姐,既然如此心想实在是惹不起孙、周两家,只好吃败逃去。
      周瑜见二人已是逃去,眼光转在珍珠身上。只见珍珠依在孙策怀内一动不动。想珍珠身子本就瘦小娇柔,现在混身是土,伤痕累累,更是可怜,便柔唤道:「珍珠?见如何了?」
      珍珠听周瑜声音,缓张开眼,笑道:「珍珠没事。」转头羞道:「策哥哥…放我下来吧,珍珠可以自己走。」男女授受不亲,她被孙策如此抱在胸前,可说是她平生来首次与男儿如此亲蜜。她依在孙策胸怀,道孙策胸膛宽横,男儿气令自己整颗心卜卜往上跳。
      孙策看珍珠又是心痛,又是生气,看她再三呈强,忍不住骂道:「都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
      珍珠听孙策责怪,两眼凄楚,张嘴道:「我…」了半天,泪儿先下。
      周瑜见珍珠难色,心内责怪孙策言语冲撞,想珍珠是女儿家,现在受了委屈,孙策不好言安慰,还恶形恶相,未免太不解温柔,因而微愠唤道:「伯符」周瑜伸手把珍珠接到自己怀去,轻声道:「珍珠别怕。」
      孙策无可奈何,只觉行军打仗亦不至于令其如此窘困,他看珍珠轻咬朱唇,两泪清皎依偎在周瑜怀内,不自觉转而轻柔道:「我不骂妳了,妳乖乖睡吧。」
      周瑜笑道:「对,等妳醒来一切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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