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洪荒录》迷失

35、第 35 章

　　大周一百八十五年，仲春十三日。
　　云州花城报危，十万牙獸围城，修士三千六百二十四人，将士五万九千人，城主花婺源求援。
　　仲春十四日，云州被困，牙獸增至二十万，修士死亡三百零五人，伤七十一人，将士死亡六千八百一十二人，伤一千三百六十人，护城结界开启。
　　仲春十五日，花城守军王将军私开护城结界携家眷私逃，结界破，牙獸入城。
　　午时，城主花婺源补全护城结界，将二十万牙獸困于城中，不分老弱妇孺全民皆兵，十岁下孩童留存火种，全城血战！
　　申时，花城死伤殆尽，城主花婺源将火种藏于城主府，死守不退，牙獸死伤十九万四千有余，剩余者自献，化为獸巢。
　　仲春十六日，寅时，寒阎、月倾率援兵赶到，獸巢成型，城主花婺源化琉璃玉金身，扔出火种，祭出本命至宝量天尺，花城覆灭！
　　至此云州花城灭，獸族再无牙獸。
　　花城百姓六万八千零七十一人亡！
　　花城修士三千六百二十四人亡！
　　花城将士五万九千人亡！
　　花城城主，战功赫赫的天翼将军、云亭侯花婺源亡，守将李念词亡，修士主领刘仁、王乾亡，亡者尸骨无存!
　　朝歌勤宣殿上一片死寂，这份薄薄的奏折后还带有四指厚度的亡名册。
　　报奏的宣官，两眼通红，双手颤抖，那亡名册从他颤抖的指缝间滑下散落一地，宣官赶紧跪地，小心翼翼的捡起那些脆弱的竹简，可他的手实在抖得厉害，捡了几次都没捡起来，最后，这堂堂的七尺男儿竟跪伏在地，嚎啕痛哭。
　　满朝文武闻此哭声，顿时绷不住心中沉痛，红了眼眶。
　　那奏折言辞精炼，只有区区十几片竹片，但那字里行间的沉重和血腥，却溢满了整个大殿。
　　姬钊背脊一松，整个人瘫在了龙椅上，这位贤明坚韧的君主目光涣散，突然口吐鲜血仰天长啸。
　　“阿兄－－！”
　　勤宣殿顿时乱作一团，急忙唤来医官，将吐血昏迷的天子移去寝宫救治。
　　医官把了脉，说陛下是伤心过度所致，胸有瘀血，需精心修养，不可再操劳过度，以免损伤根里，伤了寿数。
　　待众臣散去，皇后胡氏亲手奉了汤药，劝姬钊服下，姬钊一把夺过药碗嘭的一声，狠狠砸在了地上。
　　碎片和药液飞溅，周围的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胡皇后叹了口气，眼睛也是红红的，她伸出柔夷捧过姬钊的脸，心疼的看着往日睿智的双眼，布满哀伤和狠意，它们交织成阴云，遮住了姬钊的眼睛。
　　胡皇后抱住姬钊，柔和的声线填满了悲伤“阿钊，别这样源哥他不会想你这样的。”
　　姬钊双手握拳，猛的转身会抱住胡皇后，双肩颤动。
　　肩头的衣服渐渐变得湿润，胡皇后偷偷捏着手帕有些粗鲁的擦干脸上的泪，强自镇定道“阿钊，你我与源哥子学院起就形影不离，感情甚笃，你伤心自是应该，只是也不要忘了，你同样是这大周天子，源哥不是说了吗？做了陛下，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哭鼻子了。”
　　姬钊靠在胡皇后肩头，侧过脸目光空茫又悠远，喃喃自语“潼潼，你知道吗？源哥他啊，从小就是这样，总说什么男儿就该奋战沙场，即便马革裹尸也是荣耀，还记得我们在灵山修行时抽的名签，当时只有源哥抽到了一枚签，我还记得上面写的是［仲春至，百花亡，王将离去留绝路］，当时源哥偷偷藏起了那枚名签，我无意间扫到心存不安，连夜跑回灵山，求见天悟大师，大师看过签后长叹一口气，他说'惜哉，痛哉，三十而亡。'多了再不肯说，我当时就明白，这怕是源哥的命路，我害怕啊，我明知道他想征战沙场，情愿固守边寒，可我怕他一去不回，硬是封了他最富庶的花城，将他束缚在其中，我也不想的，可三十而亡，这让我如何接受的了！”
　　说着他狠狠的捶了下床，胡皇后双目睁大，震惊的看着姬钊“三十而亡？为什么你从来没对我提起过？”
　　姬钊别过头“你自小就有心疾，源哥不让说，怕你思虑过重上了身。”
　　胡皇后气的啪啪掉眼泪，推开姬钊侧身哭泣，姬钊佝偻着背，声音痛苦“八年前，我受外道算计中了他的情祸，与源哥的未婚妻有了收尾，差点与你决裂，幸有源哥不然你我二人怕是要从此陌路。”说到这里，姬钊严重透出令人心悸的怨毒目光“外道獸族，当年被我父亲发现踪迹，险些端了老巢，明面打不过，竟借我母后之手毒死父皇，害我父皇壮年而亡，母后因此疯癫自焚殉葬，当时若不是有源哥，那天早上只怕我也要同父皇长眠地下！而今他们竟然围杀源哥，成他死亡之因，那我便要持刀取他只果！”
　　因果循环，金色光晕蔓延，爬满了姬钊的全身，他双目浴火，发下天道誓言。
　　一双素白柔夷拉住了姬钊的双手，胡皇后入睡的目光包容万物，柔韧坚毅“夫所想，即我所往，我们三人一同长大，便也加上妾身吧。”
　　姬钊看着胡皇后，双目沁满了情意“你我一体，理当如此。”
　　金光散去，胡皇后命宫人再去煎药，姬钊服下后，困意上涌，他握住胡皇后的手，将一把御刀交到胡皇后手上“今我大病，再无精力处理它事，这柄御刀你拿好，自今日起直到我病愈，都由你带我处理国事。”
　　胡皇后大惊“陛下不可！妾身身为后妃，国事……”
　　“就有你来，我信得过你。”姬钊将御刀放进胡皇后手里，看着胡皇后飒然一笑“我也相信，我的潼潼绝非等闲女子。”
　　胡皇后攥紧御刀，心中一片甜蜜，她郑重的点点头 ，直到姬钊睡得安稳后，才离开，召集文武众臣前来朝阳殿议事。
　　胡皇后坐在凤座上，，她拿起那份亡命册和奏折，闭目深吸一口气，在睁开眼貌美端庄的容颜上一片肃杀之色“蒙陛下信任，直到陛下痊愈之际，都由本宫代管朝政。”
　　蔡公和卫公率先行礼下拜，随后文武百官也纷纷下拜“臣等定当尽心竭力，为陛下、娘娘分忧。”
　　胡皇后微微额首，身边女官向前一步，双手奉起御刀，胡皇后朗声道“传令下去自今日起九州戒严，各州之间必须保持管道通畅，每隔十五里建一关隘由修士和士兵驻守，以关隘大小修士不得少于二十人，将士不得少于百人，人数从各州匀出，从今往后，绝不许再出现云州花城这般围城之例。
　　云亭侯花婺源之子花冥，将他调回，派他兵马前往花城旧址驻扎，此处乃前往朝歌的必经之路，绝不可以让外道有可乘之机，本宫会让千机子随行，花城破了还可在建，一应物什若有短缺，可开本宫私库，虽新城旧人，有别与从前光景，也是生者些许心意。
　　吩咐史官，取南海碧石将这名册上的名字一个不落的可在上面，建好后就立在花城旧址，派人看护，绝不许让这些烈士蒙尘。”
　　随着每一道命令的下达，其所属官员便上前领命，片刻不曾耽搁，飞奔出朝阳殿，奔波起来。
　　全部处理完后，已是黄昏，残阳如血，大臣们早已疲惫不堪，有年老体弱者，靠在柱子或被人搀扶着，勉力支撑。
　　胡皇后坐在上首，身子单薄，却挺拔如松，残阳黄昏映进殿中，胡皇后的脸一半被阴影覆盖，一半被残阳照亮，无端的竟有股令人寒毛直竖的杀伐之气。
　　胡皇后声音冰冷“蔡公代本宫拟旨，云州花城守将王威，贪生怕死，勾结獸族外道，私开护城结界，至花城数万百姓守军枉死，云亭侯花婺源殉城，而今携家眷在外私逃，下落不明，有将其活捉者悬赏黄金万两，珍器百件，另封侯食邑。”
　　蔡公领命，低头手持御刀刻起竹简，待竹简刻毕，蔡公犹豫了一下，看向胡皇后“愚臣冒昧，这王威活捉后可是要押解回朝歌？施以何等刑法？其家人如何处置？”
　　胡皇后看了眼蔡公，回道“活捉后，押解回京，周朝废除了暴刑，可此贼子罪行滔天，不严惩难慰花城数十万英魂，就将他千刀万剐，尸身埋在新花城城门口赎罪吧！”话语一顿，胡皇后略微思索了一下后继续说“罪者是那王威，其家眷不过老弱妇孺，就不必再追究了。”
　　蔡公身形一晃，抬起头只看见胡皇后离去的背影，华丽的宫装上，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那金色的尾羽交织着黄昏的颜色，恍花了蔡公的眼睛。
　　周围大臣三五一群走出朝阳殿，议论纷纷。
　　“不愧是睿王亲女，皇后谋略甚是不凡啊！”
　　“柔顺恭嘉，政略超群，我朝有此等贤后，大幸啊！”
　　“只是我朝早已废除暴刑，娘娘此举是否不妥啊？”
　　“不妥？我看是轻了，临阵脱逃害了数十万英魂，千刀万剐我都嫌轻，更何况娘娘还放过了家眷，娘娘果然有一副慈悲心肠。”
　　“是啊，是啊。”
　　慈悲心肠？蔡公听着周围同僚的议论声，心下摇头苦笑，他们这位娘娘可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不祸及家眷，听着仁慈，其实还不如一起杀了呢。
　　花城覆灭，这样的大事，其事情原委早晚会穿遍天下，人尽皆知，偏娘娘似乎嫌慢，还命人拟了文书，下发各州各城，务必做到人尽皆知，如今致使花城覆灭的逃将的名字和画像已经人手一份了吧。
　　那王威据悉只有老母亲在世，家中与妻子育有两子，王威素来惧内，此次叛逃，亦是有那婆娘唆使，等旨意昭告天下，他们的身家来历早晚会被人看穿，到时候等待她们的不做他想，必然是滔天恨意与唾骂，至于那两个孩子能否平安长大，成为'人'都是未知。
　　蔡公回到家，看了眼手中的拟旨，眸光晦暗，良久，拿起刻刀在旨意上加了一行字。
　　［云州花城守将王威，贪生怕死，夫纲不振，受内人唆使，勾结獸族外道，私开护城结界，弃城而逃，，使花城数万百姓守军枉死，云亭侯花婺源殉城，而今携家眷在外私逃，下落不明，有将其活捉者悬赏黄金万两，珍器百件，另封侯食邑。］